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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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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
mikey试图缓和我们的关系，他在聊天窗口问我要不要回家，我拒绝后他便再没消息。场地圭介也好，三谷隆也罢，就连龙宫寺坚也罕见地叫我注意安全。入夜和伊佐那聊天，伊佐那笑说既然东京这么乱，不如去横滨陪他。我便说东京乱也乱不到我这一亩三分的小房子里。这样倒好，清静。小孩忙他们所谓的事业，没人打扰我，我乐得享受难得的安宁时光。
原编辑休产假，杂志社指派了另位暂时接替，截稿日他临时有事，便询问我能否直接将稿件送到杂志社。羽宫一虎那次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房子，当即决定亲自送稿件过去。
东京的风景一如既往，无聊地浮华。附近小学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到处是萝卜丁大小的女孩，头戴红色绒帽，裙子上闪烁着深红色亮片，欢蹦乱跳地牵着母亲的手。我看她们脸上擦着红彤彤的胭脂，每人还在额心点了红点儿。明明浑身都是红艳，却偏偏在眼睛上抹了绿色眼影，像小妖怪。
我又想起高考前拍照，真一郎陪我。化妆师在我脸上鼓捣了许久才满意地叫我去拍摄。我没有镜子，只好问真一郎。真一郎果断说好看，因为反应太快，反而有些不真实。真一郎又盯着我的脸沉思，然后再说好看，怕我不信，还补充道：“真的好看，看你这耳环，多好看。”
耳环好看有什么用，拍摄时要摘下啊。
等拍摄结束后，我在洗手间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这才知道那人为什么会突然夸耳环好看，整张脸被化妆师涂抹的村气，也难为真一郎能盯着夸好看。
我学着刚刚见到的女孩儿们蹦跳，鞋跟在沥青地上碰出哒哒声，电话铃响起时我才猛地停住，心虚地四下看看，省得被人发现自己刚刚的蠢样子。
“...上次的修学旅行不是因为台风取消了嘛，虽然已经毕业，但对方表示愿意提供机会给优秀毕业生..”友说着，“要不要去！美国欸！而且刚好那边有场比赛，我们去打一架！含金量很高哦。”
“大概多久？”我问。
“预定十一月十号，大概一个月，住宿方面似乎是学校分配寄宿家庭。去啦！去啦！换个环境让你的大脑冷静冷静。美国熟男欸！想想都要泛滥了！而且你不是也垂涎对面大学很久了嘛！”她说。
去是一定要去，听我答应后朋友便欢天喜地跑去订机票。我与朋友自幼结识，如果将她比作游戏角色，大概她把所有技能点全部加在交际上。平常总一副嘻哈胡闹得不正经样，对于人情世故却非常老练。
交完稿后我正盘算再去银行兑些现金，刚出门便看到侧边角落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黄色挑染，单边耳链。他正靠着墙抽烟，见我看他，冲我挑一挑眉毛。那样子眼熟得很，我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不再理会，刚想离开，他却朝我过来。
“好慢啊。”他说。
这是一早便在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离开家吧。”他看出我所想，伸手摁住我的肩膀说道。我看到他手背上各有一个文身，由于过分丑陋，害我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呀？你干吗一副嫌弃极了的表情。”他说。
我看着他的脸，明明有张精致的脸，却把头发弄成这样。
暴殄天物。
还有手上的文身。
“喂，这个表情更过分了欸，老师。”他捏住我的脸，“非常过分的表情。”
“有什么事情吗？”
“请老师看表演。”他抢过我的包，推着我的肩膀说，“走吧老师，重要的观众不在，表演可不能开始，已经耽误太久了。”
“邀请别人应该先报上姓名吧？”
“唔，我是半间修二。老师不记得了嘛？那天我有幸目睹老师打架的英姿来着。”他笑起来。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本来如此，他讲话时字与字总是黏连在一起，声音含糊成块，听着让人难受。
“所以等下我会挨揍吗？”我说。
“不敢揍老师。樱井家好可怕的，老师在我手上出事会很麻烦欸。”他这么说着，脸上却满不在意，兴奋地扬着眼睛，好像等下的表演有多重要似的。
“等下演员都有谁呀？”我又问。
“老师猜猜。”半间修二说。
“羽宫一虎吧。”我看他。他搭着我的肩膀，半抱半拖带着我向前走，“还有谁啊？场地圭介？”
“哇哦，猜对两个了。”
“两个主角？”
“怎么说，大概是一个主角吧。”
“那我呢？我是配角？”我指指自己。
半间修二突然顿住脚步，歪头看了我半晌，咧着嘴说：“看老师表现吧，说不定老师也能演主角呢。”
没劲极了。
等我看到已经贴了封条的破废游戏厅大门时，浑身上下的不情愿在一瞬间全部激活。
“又是这种表情，真的这么嫌弃么？”半间修二扣在我腰间的手收紧，“老师如果不想自己走进去，我只能把老师扛进去了。”
“真的不能换个地方吗？”
“不能欸，只有这种聚集地才算安全吧。”半间修二的手顺着我的腰摸了一圈，又顺沿摸到大腿。他从我的口袋里抽出手机，利索地点了关机，丢进包中，“好了，老师，快走啦，老师太耽误时间了。”
“等下要好好保护我，樱井家很可怕的。”我老实地抓住他的手臂，抬腿迈过那道封条。
进门后半间修二嬉笑着把我往前推，不让我靠着他。游戏厅内部的氛围更叫人恶心，昏暗的环境，灰尘气和烟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鼻子痒。我不理会半间修二挣扎的胳膊，死死攀着他，任他怎么推都坚决不松手。
“半间太慢了，要我等到...”
是场地圭介。
“喂，带个女人来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来做见证人呀。”半间修二拍拍我的肩膀，“怎么样，这位见证人，有够分量吧。”
场地圭介
场地圭介看着樱井葵。她似乎又瘦了，两只眼睛好像镶上去的玻璃球。她穿了条短裤，周围的男人都在看她裸露在外的大腿。她也知道自己像只羊，手臂死死绞着半间修二的胳膊。
她依旧是天高地阔的脸，似乎什么都入不了她眼中。场地圭介看到她手指藏在衣褶下小心翼翼勾着。她害怕时总这样，手指勾在一起，也会试探着过来钩住他的，然后将他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有时甚至会捏得他骨痛。
场地圭介很想抱她，却向后退了退，用白开水的口气说：“随便你。”
地上的松野千冬从一开始的痛呼到之后的闷哼，最后只手指偶尔抽搐一下。
场地圭介心想这样似乎也不错，只此之后，自己不仅甩掉松野千冬这个麻烦鬼，连樱井葵这个大包袱也一并甩掉。
这样就好，这两个家伙太麻烦了，一个比一个缠人。他总不能讨厌他们，松野千冬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家伙。而樱井葵，她最麻烦，场地圭介真没办法不喜欢她。她才是最坏，她利用他、威胁他，摆出落水的模样眨着眼睛骗他。那又能怎么办？场地圭介真没办法不喜欢她。就像她说的那样，场地圭介难道会不爱她？
所以，换他们抛弃他就可以了，这样事情就好办许多。
呀，要是樱井葵再被吓到怎么办？那副样子完全没办法自己生活吧。
麻烦死了。
“怎么样，这样可以认同我了吧。”场地圭介说。
场地圭介看向半间修二，看向他身边的樱井葵。
在场地圭介看她之前，他要先想清楚。场地圭介低语着，他真的不会爱樱井葵，就算樱井葵哭，他也不会爱她，真的不爱。
他看见樱井葵的驼色皮鞋，然后是细白的小腿，然后是大腿，然后是短裤，然后是上衣，然后是绞在一起的手指，然后是脖子，然后是脸。
她朝场地圭介翘了翘嘴唇，安抚着冲他眨眼。她像小孩子手指着招牌，一个字一个字的认，一个字一个字笃实地比划。
“没关系。”她说。
这是他们的暗语，当时为了哄她开心编的。两个人乱七八糟躺在床上，看口型猜对方说了什么，无聊透顶的把戏，却总会哈哈笑。
麻烦死了。
场地圭介发现自己的心下起大雨，有一只湿狗一瘸一拐地在雨中戚戚哀哀的嚎。
“干脆，连她一起揍好了。”羽宫一虎指指樱井葵，“揍了她，才算是真正和东万分开吧。”
羽宫一虎眼睛上包着纱布，他神经质地笑着，跳了几步，“干脆直接杀了她，她不是爱佐野真一郎么，怎么还能自己活着。你早该去死啊！”他尖叫起来，指着樱井葵吼，“装什么清高，臭婊子，你真爱他你也去死啊！”
场地圭介看到樱井葵歪头朝半间修二说了什么，半间修二哧哧赫赫笑起来。他摆了摆手，樱井葵突然从台子上跳下来冲向羽宫一虎。她像头小牛犊，恶狠狠撞倒羽宫一虎，膝盖压住他的胳膊，双手交握，高高抬起胳膊，手肘暴烈地砸到他的脸上。只一下，得手后她立刻起身跑走，攥着半间修二的衣摆，躲到他身后。
半间修二
樱井葵点了炸虾面，介于炸虾全部进了半间修二的肚子，所以她吃了半间修二的叉烧和笋片。
“你胆子还真大欸，老师，是不是上次还没过瘾啊。”饭后，半间修二看着对面坐相规矩，腰背笔直的樱井葵。半间修二觉得自己跟她一比，和一摊烂泥也没什么两样。
“吃饱了。”她说。
半间修二看她，她不躲不闪，径直回望。
“老师你这样很无聊欸。”
“是吗。”她笑起来，明明是个问句，她说起来好像死了一样。
“你看世界是什么颜色的？”半间修二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她。
“什么颜色的？”她沉吟着，丝毫没觉得这个问题古怪，苦思一会儿，才认认真真回答说，“感觉是闭上眼睛的颜色...”
“那醒着和睡着不就没什么两样。”半间修二说。
“对啊，醒着和睡着难道有什么区别吗？”她侧过脸反问，随着动作有一绺头发垂到她嘴唇，她的手指撩起那头发，一抚一挽，搭到耳后。
“所以，我现在在和老师睡觉。”半间修二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樱井葵，“可以这么理解么？”
樱井葵笑起来。
“你只想跟我聊这个吗？”她说。
“这话该我问吧。”半间修二伸直腿，不经意地踢了她一下，没半点儿要道歉的意思，“老师不想问我吗？”
“唔，确实有事情想问。”她说。
半间修二支起身子，手掌扣成碗状罩在耳朵边。
“你手上的文身是自己选的图案吗？”
半间修二笑得天崩地裂。
葵
半间修二很高，我想他洗过澡后头发顺服的样子应该比现在看上去要漂亮许多。
“让头发乖乖垂在脑袋上多好看。”我试图去碰他的头发，他抬起手躲了下，那对丑陋的文身又闯进我视线中，“那文身真的不能洗掉么？”
“当然。”他惊异地看我。
他与我是相同的，我对他没兴趣，他对我也同样。这是个聪明人，与我一样觉得世界无聊透顶的聪明人。我们选择截然相反的路线，分不清谁比谁更幸运些。
“那么，下一步要做什么？”我说。
“你猜猜。”半间修二嘟囔着，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从我头发里钻出来，鼻子蹭到我的耳朵。
“大概要对付mikey。”
他哼了声。
“要怎么对付mikey啊，羽宫一虎想杀mikey，你要帮羽宫一虎？那也太无聊了。杀了mikey有什么好，简简单单杀了他一点儿乐子也没有。那你想怎么做呢？换成mikey杀羽宫一虎怎样？”我自顾自掰着手指说，“mikey不会杀羽宫一虎，他答应过场地圭介，也答应过我。为什么mikey会杀羽宫一虎？为什么？嗯...因为羽宫一虎杀了我。”
半间修二轻笑声。
“啊，原来如此。”我回过身，捧住半间修二的脸，“我死了会很麻烦，场地圭介就不一样了，乱斗中死一两个不良少年太正常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场地圭介死了之后呢？mikey会杀了羽宫一虎，再之后呢？”
“谁知道呢。”
“没理由啊，这有什么意思？”我从口袋中找出烟盒，脑袋不停盘算他们的计划。
“想不通欸？”我叼着烟，怎么都想不通这么做的理由，“干嘛非得要死要活的，搞出人命来都很麻烦吧。”
半间修二朝我伸手，我把烟盒抛给他。他拣了烟，叼在嘴上，凑过来用我唇边的引燃。灰蓝的烟雾模糊了他紫色的眼睛，他依旧是上扬的眉眼，自得其乐的模样。
“想不通欸！想不通欸！”我伸手去揉他的脸，“真的会死人吗？”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还以为你真的不关心场地圭介的死活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