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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9】天地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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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来以为，定是久不能眠，没想到，却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刚到TOP就见Patrick一脸焦急地在她办公室前来回踱步，心里那点隐隐欲现的不安焦灼反而瞬间消弭，不由笑魇如花，“大忙人，找我吗？”
“Gigi，你可来了！”Patrick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龙腾祥宇那边突然要我们去汇报项目进展和后期安排，可朗声国际的Case正处在紧要关头，我实在腾不出手啊！”
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哦，那就让Jason去好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蹙眉问道：“朗声国际就没点转机？”
“这段时间朗声国际股价被打压得厉害，偏偏饶氏又自顾不暇，虽然还没发现有恶意收购的迹象，但投资者信心已经降到冰点，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法恢复元气了。”Patrick见她若有所思，连忙趁热打铁，“ Gigi，龙腾祥宇的Case一直是你亲自主抓，Jason康复后几乎就没过问，今天要是他去汇报，不仅客户那边可能会有想法，从效果上说恐怕也不会太好。”
盈盈笑了，不以为然，“时间虽然是紧张了点，不过以Jason的才智还是足以应付的，你尽快召集项目组准备汇报材料吧，我这就给Jason打电话，一会儿我们一起讨论。”说完，抓起手边的电话就打给了余景豪。
等她刚刚和项目组开始讨论汇报思路，龙腾祥宇总经理万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点名要她下午带队前往。
“古总啊，大家合作刚刚开始，总要多沟通多磨合才能渐入佳境嘛，再说马上就要到项目的第一个里程碑，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关注，要是出了什么岔头，可就不是我们双方希望的了。”
看来，昨晚真是把那人气得不轻，连公报私仇都用上了——也是，这不是他惯用的手段么？那一刻，古紫梦竟然听到自己心里的一声轻笑。
推让几番，终于还是答应下午将亲自上阵。坐在她身边的余景豪和Patrick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下午汇报的时候，Grace也去了。开始时，注意力还能放在自家Boss身上，注视着古紫梦带着自信的微笑，对着龙腾祥宇的一众高管侃侃而谈。
“经过这段时间的充分沟通和市场调研，我们理解龙腾祥宇的战略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打个比方，龙腾祥宇犹如低调成熟的新锐男子，虽然确有锋芒，但更加内敛沉着。所以，我们认为，这种战略下的品牌营销风格不应激进、冒进或者全面铺开，而应该专注高端，集中优势力量影响自己的目标客户。在这一策略下，针对龙腾祥宇B2B品牌营销的个性化需求，我们认为，争取□□人视察新能源基地是目前建立高端品牌形象的突破口……”
[2]
“停一下。”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却刚好让所有人都如听到平地惊雷，立即凝神静气，提起十二分的精气神。
“为什么？”
Grace也随众人把目光“唰”地一下投将过去，顿时感到心脏明显停跳了二又二分之一拍。主位上的男人全身放松地靠坐在黑色皮质座椅里，双手随意搭放扶手之上，头微微偏向幕布上投出的光影，语气依旧平静低沉，只有那乌黑如墨的双眸，早已满目凝霜。
“什么为什么？”古紫梦毫不示弱，微笑反问，不卑不亢。
又见到冷峻英挺、气场超强的年轻董事长，Grace在心里不由花痴了一番。于是乎，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会议室里瞬间弥漫的寂静肃杀和剑拔弩张，诧异地看向一直温良淑德的自家Boss，樱唇圆张。
“哦，那个……”还是万总及时接话，化解会场上刹那的无声对峙，“叶董是问，为什么要争取□□人视察新能源基地。”
“我刚才不是说过么，”老大就是老大，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居然还笑得那么沉着自然，“这是龙腾祥宇所处的新能源市场环境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企业战略决定的……”
“谁告诉她我们的战略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叶宇腾看向万总，一侧的眉峰微微挑起，犹如隔空高悬的利剑，蓄势待发。
“这个……我们沟通过几次……”万总顿时感到额头冷汗直冒，有几滴甚至已经滑进了后颈的衬衫领口，心中大恨自己引火烧身。
“项目启动后，我们双方已经沟通多次，相信在这个根本问题上，可以说是无缝对接了，”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成功将众人的目光从万总身上引开，自然也包括那人的，“当然，如果TOP对龙腾祥宇战略的解析有误，请提出来，我们可以修正方案，在策略上……”
一声嗤笑，从鼻子里发出声音的那种，极轻，但足够在原本就洒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打断女人的话。
“做任何事情都取决于你为什么出发。”他凝目看她，脸色暗沉，声音冰冷，瞳仁里压抑着山雨欲来前的乌沉。“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忘记目标。我找你们公关公司，不是因为钱多的没处花，找你们换着法地烧钱作秀！”
四目相对间，他只看到她红唇紧抿，她只看到他鼻翼翕动，周遭的一切仿佛消逝无踪，连时光都凝固粘稠了起来。
短短的几秒，却早已让所有人都感到电光石火中的度日如年，越发连大气都不敢出，各自擦汗。
古紫梦的心湖在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而镇定，暗自深吸口气，仍旧笑得优雅自若，“任何事情的解决都有相对科学合理的思路，即使不是最优，也是次优。如果要达到既定目标，我坚信，目前的方案在思路和框架上，没有问题。”
“古小姐，贵公司是否有些恃宠而骄？”男人的话锋开始凌厉起来，隐约见到高悬多时的长剑，剑花四溅。
“叶先生，如果随意更改既定市场策略，无视我方智慧成果，也算一种‘宠爱’的话，我们对贵公司的感觉，恐怕就是受宠若惊了。”
“说话得过脑子，不要把双方逼到绝路。”
两人目光再次对视，火光四溅，毫无避让。现场气氛再次降到冰点，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那就不要做什么品牌塑造了，自己做做活动、发发帖子，或者什么都不做，龙腾祥宇也不愁没生意做。”古紫梦一边勇敢迎向他的目光，一边缓缓合上了面前用于演示的笔记本电脑。幕布上的光影顿时变成了一片湖蓝色，投射.在他眼中霎时被其中的黝黑深邃吞没。
“古小姐这是随口说说呢还是要主动违约呢？”叶宇腾冷笑，修长的手指随即轻扣了两下桌面。
万总会意，连忙宣布会议结束，一群人在恭送叶宇腾后，如获大赦般垮下肩膀，松开领带。
[3]
会议室外，万总擦着一头汗带着几个人送了出来。
“从来没有人敢让叶董吃瘪，你这……没必要啊！”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带有惋惜的真诚关心，让古紫梦对这位略有谢顶、性情温和的中年男子顿生好感，歉然而笑。在那人手底下混饭吃，一定不好受吧？更何况，她还给了那人有意迁怒的机会。
正在等电梯，一位身着白衫黑裙职业装的美丽女子找了过来，对着万总打了招呼后，却直接对她说：“古总，您好，我是叶董的助理Jina。叶董有请，请随我来。”
古紫梦微微愣怔，驻足笑言，大半是对着万总解释：“我还是不过去了。刚才说的话也未必对，还是双方团队都考虑一下比较好。”这才转向Jina，“麻烦你转告叶董，我们会加紧研究修改方案……”
“哎呀，你就和叶董趁热打铁沟通一下嘛。”万总忙不迭打断她的话，“大家能一起合作多不容易，你肯定也不愿意TOP丧失龙腾祥宇这个大客户。”
古紫梦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但也终究点点头，示意Grace等人先行回去，自己跟着Jina向那人办公室走去。
诺大的办公室内，装饰古朴中不失时尚，简洁中不乏明快。叶宇腾正沉着脸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批阅文件，听到Jina说“古总来了”的时候，连睫毛都没有抖过一下。
古紫梦也不理他，径自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翻看散落在茶几上的财经杂志、高尔夫杂志、垂钓杂志，etc。咦，钓鱼也有这么多讲究吗？
杨一兵敲门进来，又送进来几份文件，轻轻放在叶宇腾桌上。余光瞥见远远坐着的古紫梦，略微沉吟，右手食指点了点最上面的一个亚青色的文件夹，还是说了出来。
“这是‘追风’送来的例行报告。”
叶宇腾抬起头，刀子一样的目光直直剜了过来，似乎顷刻就要将他剥皮拆骨。只好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不等老板吩咐，低头抿唇而出。
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杂志上的字都要模糊不清了。抬头看了看眉头紧锁，貌似埋头工作的男人，暗自撇嘴，决定敌不动我动。
会客区墙边的古董架上，好多珍奇古玩，正好足够她打发时间。这家伙仍旧偏爱瓷器，什么康熙年间的五彩贵妇醉酒棒槌瓶、乾隆年间的虎皮三色双耳鹿头尊、南宋影青釉梅瓶，还有许多她说不出年代、叫不出名字的好物件。
期间，不知是谁敲门进来，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灯。古董架前的射灯开启，恰到好处地罩在每一件宝物身上，让人越发感觉眼前大亮。
仰起头，下颌划出好看的弧度，视线忽然被高层架子上摆着的一只红绿彩玉壶春瓶牢牢黏住！是它吗？真的是它吗？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五彩？俗不可耐！青花多好啊，淡雅。”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内，一男一女驻足在一只元代红绿彩狮戏球纹玉壶春瓶前，轻声品评。男的冷峻中隐着桀骜，女的温雅中蕴着娇俏，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男人薄唇微勾，笑得清淡，“元末清初，一位叫曹昭的学者曾经说，‘近来有青花及五色者，且俗甚。’说的，就是你这意思吧？”
“当然！”女人那时非常年轻，光洁白皙的脸上甚至还浮着一层细细的绒毛，得意起来的时候，一双杏核似的大眼睛生动异常。
男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住她的翘鼻向上一提，满眼戏谑，“笨女人！没听出这曹学者把青花和五彩都当成俗物了吗？就这智商，B大怎么考上的？！”
她气不过，抓下他的大手一口就咬了下去，却不妨被他迅速挣开并抱了满怀，低声在她耳畔安抚：“嘘，安静，公共场所，淑女一点！”
她更气了，睁大了眼睛瞪他——到底是谁不安静、不淑女？……
彼时，她自以为聪明地要用柔情引他放松提防，却在不知不觉中将真心一点点陷落，再无处可寻。那么，他呢？
叶宇腾抬头看见她翘起脚伸手够下了那只玉壶春瓶，安静把玩，仍不准备搭理。
“那就搬出去……是你，只有你！”
这女人真是被他惯得无法无天！不由发狠又打开一只亚青色的文件夹，恨恨翻看。
刚看了几行，眉头就舒展开来，再看下去，竟然唇角微翘。
于是，慢慢合上文件，放在抽屉里。复又站起身，眼中蓄满笑意，一步步朝着那个抱着玉壶春瓶把玩的女人走去，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洒脱和势在必得的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