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攻他有两副面孔》一梨春

8、第8章

　　斗武场陷入又一次死寂。

　　无人反驳，因为这确实是实话。虽然外人听得最多关于太苏真人的讨论，皆是修真上的天赋。但实际上，太苏真人的容貌不逊色九州大陆的第一美人浮丘启。
　　只不过外界对于太苏真人的长相知之甚少。

　　戴着帷帽的垂怜真人“噗嗤”一声笑出声。
　　“哈哈哈有趣……子矜，来做我徒弟吧？”

　　“师父，别添乱了。”垂潋真人身后的弟子忙擦汗出声。

　　杜仲月冷哼了声。

　　后半柱香，修仙宗就屠刀山的战败做了复盘。屠刀山一战，始于修仙宗的一弟子发现了上品五级灵药护魂草，被获知的魔道争抢。
　　再加上修仙宗的弟子被打伤众多，副掌门柳墨大感修仙宗颜面尽失，征得了长老席的首肯。与天鼎山的魔头遮天在屠刀山开战。

　　结果护魂草没有夺过来，副掌门柳墨重伤，修仙宗惨败。

　　杜仲月：“为了争夺一枝护魂草？”

　　柳墨：“掌门，那可是五品灵药！世间难得！”

　　杜仲月：“所以你不顾宗门弟子千百条命，莽撞开战？”杜仲月的眼神泛冷，“为何不提前传音告诉我？为何不等三大真人出关？”

　　柳墨吓得跪地：“我、我已禀了长老……”

　　杜仲月嗤笑一声，“这些老家伙能替你出战？柳墨，修仙宗百条人命因你而起，今日起，本座革除你副掌门一职，削宗门荣称。滚出修仙宗主门。”

　　柳墨双腿发软。

　　长老们脸色阴下。
　　温长老：“掌门！”

　　杜仲月：“温长老，温家应该还有不少修行配位的前辈。温长老若是觉得你这个长老位坐麻了，想要让给其他前辈来坐坐也无妨。”

　　温长老话语一凝。
　　修仙宗的长老一位，是家族中权利顶峰的象征。让他退位，就相当于将他从家族的权利圈中拉下来。

　　长老们皆止声。

　　柳墨望向叔公柳长老。而柳长老则将脑袋转至另外一边。
　　完了、完了，被修仙宗赶出去，他的前途彻底断送了！

　　杜仲月：“柳墨。”

　　柳墨：“掌门！我在！我在！”

　　杜仲月：“屠刀山受的伤恢复得如何？”

　　柳墨眼底燃起一寸希冀：“掌门，区区小伤已经好全了！只要是为宗门，为同门，我什么伤都受得住！”

　　杜仲月：“在其位失其职。既然伤好全了，领罚了再滚。”

　　柳墨心头最后一点希冀的光彻底被浇灭。

　　*

　　宗门大会结束。垂怜真人和悟道真人各自带着弟子离开。

　　裴七潋和咻咻待在阴凉地等候被凤长老请走的凤煌。

　　阳光和煦。

　　裴七潋趴在虎背上，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日光浴。

　　轻缓的踩踏泥土的声音唤醒了一虎一人。

　　裴七潋睁开一只眼皮。

　　是杜仲月。

　　斑斓虎似乎与杜仲月很娴熟，张嘴打了个哈欠，扭了脑袋又继续耷拉下眼打呼。

　　裴七潋撑起手跳下虎背：“掌门找我？”

　　“风子矜。”杜仲月喊了声，“没什么，我只是来给你送奖励。今日的比试中，你赢得很出彩。”

　　“还有奖品？”裴七潋在看见杜仲月拿出的一袋灵石后，眼神都亮了。

　　杜仲月“嗯”了声。“都是你的。”

　　裴七潋扑了过来。掌心掂了掂一袋灵石的份量，喜笑颜开取出一两颗甄别成色。
　　对于一个曾经拥有十几间灵石库存的人来说，一眼就看出，这些灵石的成色实属上等。

　　“嘿嘿，谢掌门。”裴七潋没有丝毫客气地全部收纳下。

　　杜仲月楞楞地看着眼前平淡普通的一张脸。透过眼部微笑的弧度，笑容的肌肉走向，仿佛看见了遥远的记忆中——那个像狐狸一样狡黠却又漂亮的男子。

　　——“小鬼，又哭什么？”
　　——“我呜呜……嗝我没有哭，坏蛋走开呜呜。”
　　——“嘿嘿，那我走喽？本来还想给你这个呢。”裴七潋掏出两个厚实香甜的大馒头。“不要算喽。”
　　——伴随着一阵肚子叫的咕噜声。恶声恶气的声音恼羞成怒：“我不饿！我才不饿……”
　　——“饿肚子怎么了？是人都会饿肚子？你不吃饱怎么打倒坏蛋？不吃？不吃我吃喽？”
　　——“等等……呜。”小杜仲月停顿半刻，抢过来馒头狼吞虎咽。边吃眼泪边流，“呜呜师兄、师兄就不会肚子饿，我会肚子饿，我果然……啊好痛！坏蛋你为什么打我！嗝呜！”
　　——“嘻嘻，情不自禁。”裴七潋拍了拍小鬼的脑袋，“不吃饭就会被夜叉叼走，别说你师兄，你师兄其实每天都被偷吃得饱饱的。夜叉最喜欢不吃饭的小鬼了。以后不吃饭，我就抓你去给夜叉吃嘿！”
　　——“哇哇哇……”

　　杜仲月眼神光逐渐沉淀，运转成一晃温柔的霞光。

　　山风拂过山岗。

　　凤煌翩然落地。正好落在两人中间。凤煌并未回头，而是径直跃上虎背。“风子矜，回去了。”

　　裴七潋将一袋灵石揣怀里。跳上虎背。
　　“掌门，告辞了！”

　　“风子矜。”杜仲月喊住两人，“空青峰偏僻幽冷，太苏真人执念修行，与他相伴多无聊。留在修仙宗吧，你喜欢的宝物，馋嘴的食物，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裴七潋楞了下。
　　下意识看向凤煌。

　　凤煌坐在虎背的轿撵中，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关心外界之事。

　　储物环中的灵石份量沉甸甸。
　　裴七潋低头摸了摸。
　　最后抬眼一笑，“告辞，掌门！”

　　*

　　斑斓虎承载着两人，一瞬就返回了空青峰。
　　在空青峰的土地降落，斑斓虎便开始犯懒不再动。地上滚了一圈，开始咬抓着裴七潋的裤腿，要回虎林吃东西。

　　“师尊，我带咻咻回去虎林了。”

　　凤煌：“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修行。鹤，把虎带去虎林。”

　　裴七潋：“我？”

　　白鹤少年在一声声不爽的虎啸中，带着斑斓虎消失。

　　正殿。

　　裴七潋刚踏入，一道真气便将他重摔在殿柱上。

　　真气的袭击来得太快。裴七潋毫无还手之力。从殿柱上摔落在地，五脏六腑排山倒海，一口黑血喷溅。
　　“唔咳……”

　　裴七潋眼中带着震惊和不解。“师尊，什么意思？”

　　凤煌眼神冰冷。“魔物，还不招供？”

　　“招供什么？”
　　裴七潋手背抹掉嘴角的血，缓缓坐起来背靠着圆柱。“师尊既然对我有所疑虑，为何要在修仙宗当众收我为徒？”

　　凤煌又挥出一道真气。
　　真气在半空化为利箭。

　　直穿裴七潋的右肩，将其钉在赤龙翱翔的巨大殿柱上。

　　“啊！”裴七潋浑身颤抖，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落。“凤煌……”

　　化箭的真气刺穿裴七潋的右肩，箭身的真气却徐徐透入裴七潋的体内，肆意洞穿。

　　只是金丹期的裴七潋根本受不了大乘期的真气。
　　再一次喷出热血后，意识开始模糊。

　　“凤煌……”裴七潋从牙缝间吐出一字一词，“刚才我要是应了掌门的邀请，留在了修仙宗……”

　　凤煌：“那你被刺穿的便不是肩膀。而是喉咙。”

　　裴七潋咬紧了唇，唇齿的间隙中吐出一声呵笑。“你要我证明什么？”

　　凤煌：“你的真实身份。”

　　裴七潋：“风子矜，师尊不是知道吗？”

　　凤煌眉眼压低。“吾的耐心并不多。”

　　裴七潋：“看出来了……唔咳咳咳，师尊再怎么相逼，弟子也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风子矜……”

　　裴七潋气息渐弱，最后直接疼晕了过去。

　　凤煌静静望着昏厥的人。片刻，抬掌，收回了真气化形的箭。

　　没了钉柱箭的支撑，裴七潋的身子彻底滑落在地。

　　只在殿柱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痕。

　　*

　　几个时辰前的修仙宗。

　　凤煌和凤家长老私下进行了谈话。

　　凤长老：“问心阁出了真言。裴七潋还存在世间。”

　　凤煌：“百年前闹事的魔头还活着？他如今身在何处？”

　　凤长老：“没有问心阁要的东西，他们不会再透露第二波真言。裴七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让他再次现世，九州大陆只会再次陷入生灵涂炭之地！”
　　凤长老：“太苏，你师父飞升前曾交代老朽，若是裴七潋现世，让你不要和此人牵扯上。但若是魔头再次现世，如今能困束魔头的，只剩下你。凤家的荣誉，不能再被裴七潋毁去。”

　　虽然受到弘道的嘱托，但凤长老并不知道凤煌和裴七潋之间的关系。百年前凤煌曾卧底天鼎山助正道剿灭裴七潋他是知道的，而从天鼎山回来的凤煌身心状态极为糟糕他也是有所耳闻。

　　“裴七潋生性残忍弑杀，当年你在天鼎山所受屈辱皆自裴七潋。老朽知道再让你面对所恨之人，定会揭开你的伤疤。但是太苏，天下昌平，就是身处我们这个位置的人无法由衷。”

　　凤煌：“长老言重。斩杀魔物是正道之责。太苏并不觉为难。”

　　凤长老欣慰颔首。“是老朽所思太窄，凤家会尽快找出问心阁所要之物，助你再次屠魔。”

　　凤煌离开后。

　　凤长老仍留在原地半晌。蓦地抬头望天，双眼深沉。
　　弘道，你若在我这个位置，也能体谅我吧。

　　*

　　凤煌望着昏死的人。
　　抬手，掌心凝聚的真气直逼至裴七潋面前。

　　真气停顿半息，最后只是融掉裴七潋脸上的易容。

　　易容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脸庞圆润，下巴微尖，眉眼细长，唇珠饱满。沉睡之下，竟显露一份安静无辜之息。

　　凤煌真气化成的利刃停留在风子矜的下巴处。只需稍一送进，便能断送其命。

　　凤煌有一段空白的记忆。花费百年，都未能完全恢复。

　　他所能寻到的关于空白记忆的相关线索，只有两条。一是天鼎山，二是裴七潋。
　　一个是魔头的据地，一个是魔头的名字。

　　凤煌能确定，他空白的记忆就是世人所称他卧底天鼎山的那段时间。但于他自己来说，他想不起那段时间的任何人、任何事。

　　裴七潋。
　　这个世人所惧恨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对不上一张完整的脸。

　　凤煌皱眉，压下心头因执着回忆而引发的抽疼和躁动。

　　山风穿殿而过。

　　凝固在风子矜下巴处的血珠缓缓滚下，滴落在凤煌真气所化的利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