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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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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显示的,是爷爷去世之前使用的号码。
爷爷入葬之后就没有人打过。没想到,竟然现在都没有停机。
吴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看来真的非常接近核心。我的方向对了。’
但他还是弄不懂,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想了想,继续拨出那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听到什么,但他其实挺期待的。
‘无论是什么声音,我都非常期待。’
吴家,桌上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吴二白静坐一旁,静心品茶,再没任何多余动作。
薛暮也坐在一边,强作镇定地,一直在等消息。
很快,小邪的显示迅速息屏,紧接着是另一个号码闪动。
吴二白接通电话。
“二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吴邪放下手机。
也许爷爷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可能里面还有一些钱。
吴老狗最后的日子过得相当富裕。
三叔给爷爷充电话卡,可能一充就是够用几年的钱,所以没有停机。
奶奶不是一个为情所累的人,她活得非常聪明。
对爷爷的去世她并不是太伤心。
所以想了想,吴邪还是不打算去打扰她。
房子是爷爷租的,而且一租就是十九年,如果不去细琢磨其中的可能性....
想着,吴邪再次拨了那个房东的电话,告诉他,自己联系上二房东,他会给二房东的账上和房东的账上每个月各打五百块。
“不过二房东让我直接找您打一张他以前的打款证明给中介。”
房东很热心,大概知道自己每个月又能多收五百块钱,很快就把他的账户清单打给了吴邪。
看着那张账户清单,吴邪点上烟,翻出墙头。
一边让手下找几个会橇门的过来,一边找银行的朋友,査询手上账户的款项打款人。
银行的朋友在电话里很为难。吴邪也明白。
“你放心,我只需要这个打款人的账号。”
对方看了看站在自己一边的人,得到对方默许,这才同意。
“那你等一下。”
很快,账号发了过来。
吴邪在自动存款机上输入账号,接着,对应的名字跳了出来。
对着自动存款机愣了半天。
没错,还是爷爷。
可能,是爷爷采用了自动划账的方式。
想了想,吴邪重新回到街上,在过人行道的时候差点被卡车撞到。
“神经病啊,你走路不看道啊!”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浑浑噩噩地来到一家咖啡厅,找地方坐下来,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地下室,是爷爷挖的?爷爷租了边上的房子,挖了一个地下室,然后监视自己的儿子?爷爷,没那么变态吧。’
在吴邪的印象里,爷爷基本已经出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和回忆里。
晚年的时候,老头子的心中只有一杯茶、几条狗和一个牵着手顺着西湖边走走的老太婆。
‘不过,十九年。十九年前的爷爷是什么样的?’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零碎信息,想到二叔和自己说的一些暖昧的话,暗示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三叔是假的。
十九年前,当年似乎正好是假三叔从西沙回到杭州的时间。
也许他那次回来之后,二叔和爷爷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当时所有人对于‘它’还是相当的忌讳,特别是爷爷。
肯定会想到和‘它’有关。
为了不打草惊蛇,爷爷在这里挖了这么一个地窖,用来监视这个假三叔?
‘有可能,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常年住在地窖之中?
难道当时爷爷他们找了一个人监视三叔,这个人常年待在地窖之中,到现在都没下班?
那他妈的这真是世界上最苦逼的工作。
上班地点居然是在下水道里,而且还没有假期。
另外,如果是十九年前修的密室,那就是在这里暗无天日地待了十九年,比在小煤窑还苦。
‘这里还有一个不可能说通的问题。十九年,以爷爷、二叔的魄力,十九年的监视,什么都没有改变吗?十九年,都可以改变一个王朝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在监视?爷爷和二叔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问题的所在。’
从二叔的暗示里可以猜测,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三叔就是解连环,那为什么不采取任何措施?
难道,就这么监视着,监视出感情了?
还是说,二叔和爷爷还有自己的计划?那又是什么计划?
吴邪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感觉快扛不住了。
他意识到,哪怕二叔再难搞,再精明,自己现在也必须得向他摊牌。
他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之后回到三叔那儿,吴邪躺在沙发上瞎琢磨。
在自己以往的认识中,算计二叔基本就等于找死。
二叔识破一个局是不需要中间过程的,他看看表情和大概的说辞,立即就能知道对方背地里搞的花样。
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顺着对方设的局走。
有一次去老家,三叔为了私吞一个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做了个局,二叔一直假装自己在局里,其实一路上各种安排,以局破局,借三叔的局破掉了另外一个族人更大的局。
当三叔以为自己终于赢了一次的时候,二叔几句话摘走了所有的胜利果实。
所以吴邪就在想,如果不算计,直接问二叔,他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给自己,那他说给的前提是什么?
二叔软硬不吃,而自己能逼他就范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以性命相逼。
但是,二叔是非常精明的人。
吴邪觉得,老狐狸最有可能的是,坐在那里喝茶,丝毫不理他。
‘那我总不能真的自己把自己弄死。我必须做成一种让他明白,他不告诉我,我真的会死的这种境地。也就是说,我必须把事情做得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难道要假装被绑架吗?’,吴邪心说,‘如果我切掉自己的手指,给二叔寄过去,二叔会不会就范?我觉得会就范,但二叔不会立即就范,一根手指肯定是不够的,二叔的神经,起码能坚持到三根。’
想着,人已经来到厨房。
看着自己的左手,拿起菜刀,选了其中三根似乎不太能用得到的,比画了一下,忽然觉得人生特别美好,自己何必呢?
‘也许,二叔会亲自过来主动和我说?这个洞如果是他挖的,那下面的人逃出去了,二叔肯定立即就会知道。那二叔会不会有什么应急的措施启动?等一下会不会有人直接杀过来?’
然而慢慢地,时间过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他妈就奇怪了。’,吴邪疑惑地想着,‘如果没有任何的应急措施。这种监视又有什么用?’
此时,他忽然觉得所有的方向,在这件事情上似乎都能说得通。
但他缺少一把钥匙,唯一的一把钥匙。
‘以前的自己,离真相太远,只能看到很多成直线的线索,它们之间互相矛盾。可是这一次,自己离真相非常近,所以我能看到无数的可能性。’
然而绝对不可能和无数的可能性之间,吴邪发现,还是前者更加仁慈一些。
‘我还是需要一个答案。’
于是又拿起菜刀,把自己的手按在砧板上。
‘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虽然有点蠢,反正自己也走投无路了。’
瞬间,一股决绝和森然的情感从他心底涌了起来。
吴邪意识到自己快疯了。
心魔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闭上眼睛,举刀狠狠一劈。
就在这一瞬间,放在一旁的手机一下响了。
他吓了一跳。
接着,所有的锐气消散,人几乎虚脱了一样。
拿起手机,顿了顿,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谁?”
“把刀放下,看窗外。”
吴邪一顿,立即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在地窖里听到的声音。于是立即往窗外看去。就看到远处一栋农民房里,有一道手电光闪了闪。
正纳闷,就听到电话里的人叹了口气。
“我把手电放在这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留在了手电边上。你看完之后,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随即挂了电话。
一路跟着手电光来到那栋农民房下面,敲门进去,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往上,所有的门禁都是开着的,整栋楼似乎都是空的。
来到之前在厨房看到的那个房间。那是一个什么摆设都没有的空房。
一扇窗子大开着,手电就放在窗沿上。
吴邪透过窗子,能直接看到三叔那楼的阳台和厨房。
还有一架望远镜,架在窗边上。
他看了一眼,望远镜正对着三叔家的厨房,手电下面压着一张纸,展开,竟然是一封信。
信的第一句话特别奇怪。
‘吴邪,看一看四周,你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鬼域。’
一开始,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拿着信,看了一圈立即就明白了。
瞬间,一股强烈的寒意扑面而来。
从窗口看去,整片区域,连同所有的农民房,全都没有亮灯,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三叔那栋房子有灯光。
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多,正常的话不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于是立即低头继续看信。
‘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所有的房子。
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
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的四周,几乎全都空了。
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域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之。
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杀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之后的一件遗留品。
在很久以前,有一支由收编的盗墓贼组成的考古队,准备将一具装载着尸体的棺材,送入一个古塞。
在这个古墓中,尸体会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
这种变化,对于尸体所在的这个组织十分重要。
然而,这群盗塞贼中有人预见到了将尸体送入古塞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其中有几个盗墓贼,为了阻止这种后果,背叛了其他人。
他们杀死了同伙,假扮成了他们的样子,将那具尸体隐藏了起来。
这具尸体,现在就在你面前所看到的这片鬼域之中,你千万不要试图去寻找它。
在这片区城之内,只要是触及核心秘密的人,要么成为我们的一员,要么,就会被无情地抹杀。
就算你是这个计划的最初参与者的孙子也是一样。
我想,你应该也察觉到了。
在你的经历中,有的人就算在再怎么无法继续撒谎的情况下,也一定会继续对你撒谎。
应该有人和你说过。有些谎言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这就是核心的原因,因为这个核心的秘密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无法承担任何风险。
不过,我现在之所以给你写这一封信,是因为我们的时间到了。
明天一过,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你也许要问为什么。我想说,我们终于熬到了,熬到那个组织最后一个领导者的死亡,那个组织终于完全消失了。
就在明天,那个组织将成为一粒永远不能被揭露的历史尘埃,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存在过,谁也不知道它曾经有多任大。
你不用去思索时间到了的意义,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这具尸体,只要过了这个时间,对于一切就都没有任何作用,这便是时间到了的含义。
一直以来,这具尸体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们一直害怕我们把这具尸体以及背后所有的荒唐计划暴露出来。
依靠这具尸体,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敢对我们进行最大力量的捕杀。
不过,现在我们也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世。
我们的威胁消失了。
那么,威胁的证据,虽然还是可以毁灭很多东西,但我们也不想引火烧身。
明天就是这个时间点,九点四十五分,我们就会毁掉那具棺材和所有相关的东西,离开这里,整个宿命彻底地终结。
你不要再为这宿命的终结,做任何牺牲和猜测,事实就在这里。
你要感谢你上一辈对你的保护和之后做的所有一切。
那些隐瞒、欺骗、设计,让整件事情终于可以在你这一代人完结。因为,原本你是很可能要接替我们,继续和命运对抗的。
但是,现在终于不需要了。
我想你应该非常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我在很久之前就用一种最决绝的方法隐去了我的身份,只有你爷爷和你三叔知道我的存在。
快二十年了,如今我终于可以离开。
希望我之后的人生,可以忘掉这一切。
我之所以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但是,这是我唯一一次犹豫,不会发生第二次。
你爷爷和我父亲,当时是最早两个对于所有事情萌生退意的人,但他们各自走的路线不同。
你爷爷一直想等待,希望通过时间,将一切都洗去。
而我父亲则知道,只要那件事情的可能性存在,我们所有的宿命就都不会终结。
所以,我父亲便展开了自己的计划。
我们掉包了那支考古队,藏起了棺材。
但是,我们逃亡时,却在杭州遇到了最大的围剿,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求助于你爷爷。
你爷爷给了我们最大的帮助。
而在之后的岁月里,吴三省也帮了我们很多。
你们吴家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参与,但是没有你们,这个计划不可能在当年最可怕的岁月里坚持下来,这也是我这次手下留情的另一个原因。
吴邪,我听吴三省提过很多次关于你的事情。
说实话,之后的岁月里,我看到你的时候很惊讶,你竟然会陷入这么深。
幸好你直到现在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也幸好,你单纯地相信了你三叔和我们的各种说言。
你三叔第一次带你进入古墓时,已经是在准备当他自己无力承担的时候,由谁来替代他的位置,他选择了你。
你也许不知道,你从小练习的所有技巧,包括你的笔迹,还有你三叔和我给你讲的各种故事,都包含了什么秘密。
你用来练字的所有字帖,全部都是来自一个叫做齐羽的人的笔迹。
从小你三叔还有我,和你说了很多很多故事,里面无数次地暗示着这个人的名字。
这都是为了在所有的计划中,让所有人觉得,你就是齐羽。
你不知道,从七星鲁王宫的那次探险开始,你的出现,让无数暗中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他们调查你的笔记就会发现,你很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齐羽。
你是一个巨大的烟雾弹,帮我们消耗了敌人无数的精力。
后来你开始调查了,万幸的是你只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没有深入思考。
但是你肯定会头疼,你应该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不解,但,不该让人知晓的,我就不会让人知晓。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安危而暴露这个秘密。
相比于这个秘密来说,你太微不足道了。
这封信,其实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无法改变。
当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要试图去寻找那具棺材,揭下你可笑的面具,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忘记这一切,等待我将真相送给你的那一刻。’
看完整封信,吴邪并没有很惊讶,反而非常平静。
看了看表,离第二天的九点四十五分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看样子,这个人应该现在就在这片鬼域之中。
信虽然写得十分简短,但它是唯一一封真真正正把事情讲淸楚的信件。
所以吴邪看完就明白,这封信说的东西都是真的,并且总觉得写信的人似乎与自己有特别的关系。
信的行文非常稳定,显然写这封信的时候,对方的心态没有任何波澜变化,这一定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冷静到,就算明天一切宿命完结,他都不会有任何起伏。
想着,他靠在墙边看着窗外,三叔的楼房。
如果真如信上所说,在这个时候,自己是他,一定是坐立不安,无比忐忑。
而对方还可以在这个地方监视自己,甚至冷静地写好这封信。
‘那如今的我应该如何?’
如果是小说的桥段,此时更应该奋发图强,一直到明天九点四十五分,都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去折腾。
可以一个个窨井去翻找,一个个地窖地去挖掘。但吴邪实在动不了了。
这几年的疲惫似乎是一下涌了上来。
‘他说会给我一个答案,那么我就等待这个答案吧。我现在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还有一线希望。就算从此再没有任何提示,我还是可以等下去,等到自己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为止。’
想着,吴邪靠在墙角,拿着那封信,一直等待着。
中途,似乎睡着过两次。
五点时,天蒙蒙亮了。
他困得不行,终于完全睡着,直到警笛的声音把他吵醒。
爬起来,看了看手表,十点多了。
他赶紧出了那间空房,爬上顶楼,四处眺望。
就看到这片区域之内,有十几处着火点,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消防车试图进来,但所有的街道都被违章建筑堵得很不通畅。
吴邪在房顶上坐下,点上烟,静静地看着一切。
黑烟融入云层。
天幕之下,四周宛如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纱,遮住了本将清澈的晴空,连空气也变得污浊。
火点之外,有人提着从田里晕厥的身影,丢入路边早已等待的几辆装甲越野上。
众人迅速上车,扬尘而去。
之后的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吴邪的生活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用三叔的身份告诉底下的人,自己要去其他地方考察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把铺子的生意交代给侄子打理。
小花的人从长沙过来,在一个宾馆里给他除去了面具。
当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吴邪痛哭流涕。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脆弱。
那种感觉,好像是卸下了无数的必需的坚强、必需的勇敢、必需的担当、必需的决绝、必需的血淋淋和残忍。
自己终于变回吴邪了。
‘我终于是那个可以退缩、可以软弱、可以嘻嘻哈哈、可以出糗、可以天天半死的天真吴邪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问别人“为什么”“不会吧”,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骂别人:“狗日的,你不知道。那我问谁去?”’
那一天,他哭了很长时间。
失而复得或者是情绪崩溃,什么都不为,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
他抱着那个姑娘,对方拍着他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
吴邪放开她的时候,发现对方的眼眶里也闪着泪花。
她说,“抱歉,我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哭得如此悲伤。”
那天晚上,吴邪喝了很多酒。
他在桌子上摆了很多杯子。
‘孤魂野鬼都来助兴吧,我希望里面有我熟悉的人,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从而由衷地感到欣慰。’
然而,脸上的面具脱掉了,人心上的面具却很难脱掉。
之后的几天,他自己还是经常会突然以三叔的口气说话,会突然在睡眠中惊醒,觉得一切露馅并前功尽弃,甚至在照镜子时,也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好在这种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再慢慢淡化。
‘我至少还是一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胖子说得没错。’
休息完之后,吴邪回到自己的铺子。
王盟再次看到他时,露出了陌生的表情,好久才意识到是老板回来了。
他胖了一些,又颓废了一些。
吴邪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拓本,似乎是少了一些。
看来,再没有生意,也总有一两单上天恩赐。
重新躺在里屋的躺椅上,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终于又开始过那种做白日梦一样的生活。
但是,吴邪很快就发现不可能了。
三叔那边繁重的业务,让他不得不勤奋起来。
王盟在那天晚上第一次向他提了辞职。
吴邪给他涨了工资,他才答应继续干下去。
即使是最稳定最单纯的人心,也总是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是正向的,而错误更多的是在自己这一边。
其实在之前,吴邪很想把他炒掉,但如今...
‘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尽量不要去做任何改变。’
吴邪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过在网络上,很多人把这种想法称为:你老了。
用自己的身份去接管三叔的生意还有一些困难。
在一些问题上,他得到了二叔的帮忙。
虽然经营管理上总是磕磕绊绊,但吴邪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因为,就算现在手上的所有东西都失去,自己也不会在乎。
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态,反而能更加冷静客观地判断那些重要的东西。
另外在这段时间里,吴邪也得到了一些小花的信息。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困难,只是有一些艰难。
小花的伤势很严重,回去之后在协和待了一段时间,便转去美国进行治疗,大概两个月后才从美国回来。
回国后没几天,吴邪接到了他的一封邮件,在邮件里小花和他说了大概情况。
霍老太太的葬礼,他并没有参加。
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暂时还是由秀秀接班,然而秀秀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
小花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勉强压住了局面。
之后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还有各种表演,只是霍老太太的那封家书,决定了一切都只能在水面下进行。
以后的日子相当难走,但是小花说,“比起我小时候,现在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你不用担心。你在杭州代表吴家,这也表明了态度。”
吴邪知道,有小花在,秀秀一定可以走下去,并且可以走得很安稳。
而需要自己的地方,他也一定会帮忙。
尽管未来一定会有着大量的磕磕绊绊,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之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吴邪为潘子举行了一场很小的葬礼,做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
潘子的衣冠冢与大奎相距六个牌位,大奎墓前没有人扫墓,已经一片狼藉。
简单清扫了一下。
之后,他便去帮潘子去处理生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一些琐事。
重新进到潘子出租屋,桌上一碗已经腐烂霉变的面条映入眼帘。
筷子就在边上。
碗中的一叠霉豆腐已经完全变黑变干。
显然,潘子离开之前,正在吃这碗面。
他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无法回来。
吴邪总觉得,他是知道自己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没有做任何处理。
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开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瓶,然后把面倒了,把碗都洗干净。
接着,出门找到潘子的房东,把拖欠的房租全补上。
那房东还很好奇,问,“那哥们儿人呢?”
吴邪想了想。
“回老家娶媳妇了。”
这是他认为的,潘子最好的结局。
他本来有机会脱离这个圈子的,但是他选择了一条老路。
虽然不知道,潘子会更喜欢哪种结局。
以潘子来说,他说不定更喜欢现在的结局,但是对于外人来说,他选择的还是错误的。
胖子一直待在巴乃,电话联系也不方便。
吴邪只能打给阿贵,问一下胖子的近况。
阿贵说,胖子现在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做做农活,抖抖簸箕,晚上就做饭,看着月亮发呆。
很多时候他和胖子一天也就只能说上两三句话。
“那他最近有什么情绪没有?还是像以前那样完全呆滞吗?”
阿贵说,“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胖老板干活儿很利索,话也不多,比以前好的是,有很多时候能吐几句俏皮话了。”
吴邪欣慰一笑,告诉阿贵。
“如果胖子在那边缺钱的话,就直接和我说,我给他汇过去。”
阿贵也答应了,“好。”
吴邪觉得,胖子会好起来的。
胖子不是一个能把自己沉浸在抑郁之中的人,他知道云彩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胖老板变得不好玩了。
虽然,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心中一定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
但胖子是一个好人,上天不会为难他太久。
王盟在涨了工资之后,工作态度积极了很多。
加上自己也回到铺子里,三叔那边的业务又会到铺子里向他汇报。
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以为他是自己的亲信,对他马屁有加。
所以一时间,王盟的人生价值似乎在慢慢显现,精气神好了很多。
看到他做事的态度很好,吴邪也慢慢开始教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这小子上手很快,后来也确实能帮上不少忙。
虽然吴邪并不指望他能成为像潘子一样的得力助手,但他慢慢也开始觉得,可以依靠他了。
老海,因为业务方面的事情之后又同吴邪联系了几次。
他的业务发展得很快,但似乎是被某个有关部门盯上。
这家伙在税务上一直不干净,加上古董买卖又一直是地下的现金交易,所以后来做事情十分谨慎。
为了避免连累他,吴邪用了许多奇怪的招数。
很多交易老海都没有出面,直接是自己和买家联系,然后把钱换成实物或黄金带给他家姑娘。
他家的那个姑娘,原本是吴邪很喜欢的类型,俏皮的小黄蓉。
不过,自从那次见完之后,他们真的就很少见面。
后来,她也慢慢地长大成熟。
吴邪当初对她的那种喜欢便渐渐淡化了。
有一次出去散心,路过英雄山。
周末的时候人山人海,他在五花八门的铺子中找到了老海的铺子。
可是卷帘门紧锁。
吴邪知道他在里面,但想到各种寒暄,就觉得太疲倦,最后,转身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
吴邪也不知道,这人后来是进去了,还是逃出国了。
裘德考从巴乃回来之后,又活了三个月,驾鹤西归。
国际打捞公司股东重组,拍卖了一些资产。
裘德考队伍里有一些和自己有私交的人,在许多项目组撤销的时候,拿走了很多卷宗。
当然,这些卷宗最后都寄到了吴邪这里,但都没有之前的那十二卷重要。
和其中几个人一起喝了喝咖啡,他们告诉他,国际打捞公司的高层还会继续寻找更多的可能性,他们的资金还是很充足的。
几个可能接班的大佬拜托他们带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继续和你们合作,条件会比裘德考在的时候更丰厚。”
吴邪默默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帮忙把意思传回去。
哑姐在半年后结婚了。新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有一点秃顶。
人到中年,似乎也没有多少钱。
很多人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哑姐,而是贪图哑姐的钱和地位。
吴邪参加了婚礼。
这个男人名字好像叫做阿邦,眼中全是狡狯之色,但很殷勤,不停地给大家敬酒、递烟。
而哑姐一直面无表情,始终看着自己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
很多男人,并不是因为这样那样而被人记住,他被人记住,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据说哑姐和这个男人好上,是因为这个男人是酒行里送酒的。
送的次数多了,每次看到女主顾喝得烂醉,就顺手照顾一下,这才发生了关系。
皮包的伤好了之后,洗心革面,去参加了自考,专业好像是国际贸易,但专业课考试科科挂。
用他自己的话说,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多时候连题目都没法读通,更别说该怎么答了。
英语,连二十六个字母他都认不全。
所以最后,他还是回了这一行,但绝对不做大买卖。
他的搭档说,他现在的口头禅就是“有钱赚没命花,不如回家去卖豆腐花”。
所以,皮包变成了他们那一批人中手艺最好,但胆子最小的人。
不过吴邪觉得,这小子很快就会变成一代枭雄,至少会相当的富有。
之后就是秀秀。
说到秀秀,吴邪觉得秀秀应该是喜欢小花的。
毕竟他们是真正一起长大、一起承担过事情的人。
但是那种喜欢,未必就是自己认为的那种喜欢。
因为他们两个对于对方太熟悉了,很多应该有的情愫,还未产生便成了另一种更深的东西。
秀秀没有再和吴邪联系,也许是被自己伤了心,也许是事情最后出现的惨状和自己那时候做出的决定,让她无法再面对他。
但吴邪此时的内心,已经修炼得足够好。
秀秀这种逃避对他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而最后要说的,就是闷油瓶了。吴邪最担心的就是他。
因为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一直往前走的人,就算他走的道路上竖立着无数的倒刺,也会一直往前,一路不管任何伤害,直到所有的肉被倒刺刮掉或者他活着到达目的地。
其实,对于九门这两辈人来说,前一辈的事情,吴邪已经知道一个大概轮廓了,唯独对于他。
他的目的,吴邪真的是完全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的,现在自己都可以清晰地列出来。
但是闷油瓶,他似乎一直是一个很被动的傀儡。
他在所有的事情中,似乎都是为了别人的目的而行动。
然而,从自己和闷油瓶相处的经历来看,闷油瓶是一个目的性非常明确的人,他每次进去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目的。
从他的职业失踪技能和一路上那种经常梦游的状态来看,这人知道的一定比所有人多得多。
所以很多次吴邪都觉得,在他心里,他们的目的都是可笑的,而他的目的才是核心。
当时,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再次陪伴,毅然独自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你们陪我走得够多了,接下来的道路,是最后的道路,你们谁也无法承受,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我。”
‘狗日的,这叫什么事情,我们卷进了这么大的一个阴谋里面,我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状况,却发现闷油瓶心中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一件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当时,我是否应该抱着他的大腿狂哭“不要丢下我们”?我想,以当时的情绪和状况,谁也没有力气这样做,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如今,这个被设计的阴谋似乎是结束了。
自己身边的大部分谜团都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谜团,一直都没有任何要散开的迹象。
而自己和他分别之后,闷油瓶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各安天命,他一路向北,似乎是走向了自己的终点。
从他离开时显露的表情来看,当时所有的惨状,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吴邪还记得胖子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身边的亲人有一个去世了,而其他人都健在,你会觉得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边的亲人,在一年内一个接一个地去世了,你会慢慢地麻木。而小哥离开时的眼神,似乎就是后者。”
在很长的岁月里,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以各种方式死去,你发现任何人都无法在你身边留下来。
这个时候,对于死亡,你就会有另一种看法。
比麻木更深的一层,就是淡然,对于死亡的淡然.....
吴邪垂眸思索。很快,外面又是一天落日余晖。
转头看着外面。
那一刻钟的光景,湖,还是没变。
房间里,几人靠坐在各自的沙发上,旁边有医务人员负责给他们检查身体。
“老师,邹院士还有林教授那边,所有提取的血清样本已检验完毕,试药完成,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进行注射。”
对方嗯了一声。
随着各人第一针静脉注射完成,在场的相关人员纷纷鼓掌。
“可以说,如果成功,这将会是世界又一大医学发现。”
“那这项发现,还是只优惠我们自己人就行。”,其中就有人道,“没必要完全分享也知道,以免引起其他不必要的纷争还有麻烦,等技术成熟,再公开也不迟。”
“周老说的是,这份胜利的果实,来之不易,我们更得好好珍惜,尤其,加紧对‘源头’的利用和保护。”
说着,一行人笑了起来。
随着制服人员走入,众人颔首点头,立即自觉退出,似乎早已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有人被拖架着进入另一处房间,拎坐在审讯椅上。
浑身狼狈不堪。
“你终于醒了。”
解连环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儿,满脸胡茬。
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才几个月的时间,尽管意外,却也不意外了。
自己好像不知道什么原因,睡了很久。以至于和以往的模样完全脱像。
“不得不说,那场火放得真好,说到这儿,我们还得谢谢你。”,一个很像审讯官的中年男人缓缓落座,“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解连环同志,欢迎归队。组织,一直在等你。”
“看来还是老样子,既然早就计划好,知道我在,怎么不当场处决了我。”,解连环道,“还要多一个流程,不觉得没必要吗?”
“你还活着,我想是为什么,你比清楚。”,对方道,“只是你明知道计划暴露,为什么还要抱着侥幸心理,再去放那一把火?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最初预料的那样,也在等,等着,你以为的结束到来,完成你们所谓的计划。”
“谁不是呢?”,他道,“你们不也一样,现在带我来这儿,不也是为了最后的收尾工作,能和我见面,估计有人还想知道些什么,只可惜你们弄错了对象,你们这些大地方来的人,就我这小人物还能给你们什么信息,所有的价值,不都完了?”
“你能这样想,我么很欣慰。”,对方道,“不过,很多事情,你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不然你也不会到这儿。你放心,这回,只要你好好配合,等一等。毕竟在外这么久,组织上也很担心你们的状况,放轻松。”
“我看,没必要吧。”,解连环道,“你们找不到吴三省,圈我在这儿有什么用,我还能配合你们什么,我们,不是早就进了死亡名单。一场自演自排的戏码,浪费彼此这么多时间,反正现在人也死了,做好你们的工作,早点结束不好吗?”
“你就这么想死?”,那个审讯官道,“我说了,你不用试探。对于你的处置,早就安排好了,你放心,九门,不会再有麻烦,我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且,你也有,所以你所预料的,并不一定是真,很庆幸,你还活着。”
解连环一顿,抬眼看向对方。
审讯官静默的表情,解连环几乎是立刻就明白。
用力挣扎几下,手臂被铁板固定着,完全不能动。
“那个人没死!你们用我做实验。”
“这不是实验。”
对方往后一靠,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垂眸。
“你要清楚,你是在为医学事业献身,往后,我们会记住你的,放心,这次,你会比陈文锦他们好得多,一切会有保障,你只要配合,等到吴三省,或者其他人来,会有你自由的那天。不过,你觉得他们会发现吗?也许从很久之前开始,你选择的这条路就注定自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解连环,早就在西沙就已经牺牲,而你,也不是吴三省。”
解连环皱眉。
“是吗?既然如此,我还以为都看开了,有那个人在,反正大家都无所谓,我也一样,你们还想怎么做,随你。”
“你现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与你真实的生理反应不一样。”
一边白大褂的老者,缓缓道,“不然你现在,可醒不来,你还是想活,不是吗?还给吴三省的侄子写了信,你想重新回归正常生活,只可惜,有的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去。人这一辈,从来没有回头一说。我一个搞科研都明白,你这样的出身,不可能不懂。
所以,配合我们的工作,你想摆脱的,就都可以摆脱,甚至还能比你以前更好。
另外你也顺便看看,自己两代人这么多年的谋划,付出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我们有的,可不是你们一颗丹药,一具尸体就能大话的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打开铁门,长廊上,一片洁白。每一处,都是一个可视房间。
里面,各式各样的人缓缓走动,有人负责给他们监测身体状况。
看上去,和医院没什么两样。
不过,很多人的状态有异。
但看惯了古墓中的死物,现在再看这些,解连环并没有什么触动。
很快,又是一处雨布拉起,有人被抬走。
此时,人心的黑暗在这样白净的环境里,格外突出。
“所以你们,在做药物实验。”,解连环道,“难怪对塔木陀里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塔木陀?”
白大褂的老者缓缓一笑。
“那些东西,怎么能和这些比,我们有的,可比现下所有的一切,珍贵得多,那些只能达到身体某种状态的长生,根本算不上什么,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让身体,让人一直保持一种状态,甚至有可能超越死亡,永生。只可惜,这也只是一个想法,目前还没有完全的实验结果呈现,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瓶颈。
每次提高浓度,就算只有万亿分之一,达到新的饱和点,再怎么中和,没过多久仍然是这个状态,极少有人能真的挺过去。
动物反应没有人体这么强烈,我们还在调查其中原因,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不过你是挺过来的极少数,所以我们要你完全配合。
如果成功,我想就算没有人来找你,相信那几位,也会放你离开。”
“几位?”
解连环淡然一笑,抬眼间,一边的玻璃有人疯狂敲打。
他好像知道那是谁。
薛城的手下,还有,薛五的伙计,总之,熟悉的面孔还是很多。
没有人在看到那只针管的同时,面露喜色的。
解连环问,“那是什么?”
“血清。”
“什么血清?”
说完,他看向一边的研究员,对方看向他。
忽然,后脖子一阵刺痛,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解连环只觉得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漆黑,呼吸很沉重,没有之前顺畅。
忽然,一盏无影灯在眼前打开,周围的一切都是重影,耳鸣。
有人好像在和自己对话,但他听不清,完全听不清。
“....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心率回升,血压恢复正常.....”
“喂,能听到吗?”
灯,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努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恍惚间,他看到了另一处,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根很大的透明柱子,里面青绿的液体间,一个人带着面罩,浑身插着管,就像一个标本一样,浸泡其中。
浑身上下各种伤口,皮包着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人形。
而且,似乎还活着。
沙发上,众人重新拉好衣袖,有人汇报完情况,再次退了出去。
“几位老总,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觉得那边有点安静过头了。恕我直言,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啊。”
“安静,自然有安静的道理。”,有人道,“如果要找,他们早就找了,现在,人也不会在我们手上。这其中的道理,老林,你这个老部长不会不懂。那些人,我们最好不要沾惹。”
“你说的没错,可我怕就怕,两方看似针对,实际是拿我们下菜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不然,以这个人的周围布置,听人说的那边还有这里的其他,怕是早就来人了。”
“这个,你说的也没错。”,一边的人就道,“说实话,我也看不透现在的情况,按老林的说法,我们的确应该好好想想,现在这帮人,究竟想做什么?那个叫汪起的,真打算这么不管?”
“那是人家内部的事,要知道,现在,人可是真真切切地在我们这里,要我说,不管接下里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当挡箭牌的,不还有一帮子人,想动刀,我们可不是第一位。到时候,就算真到头上,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呀你。”
说着,众人又是一笑。
“还说谁是老狐狸,我看你老赵呀,才是你手底下那帮兵蛋子的老狐头。”
天,阴沉了很多。
乌云密布之下,院子里,一片无风的宁静。
茶室内,沈朝彪缓缓温茶,旁侧,父子合照的相框已被他摁下。
外面的人疾步走进。
“先生,老爷子回来了,邀您,宗祠一叙。”
对方没有言语,淡淡嗯了一声,拍手,继续燃炉。
“告诉下面的人,抓紧时间。”
“是,那,老宅那边....”
抬手,老者心领神会,颔首恭敬退出。
擦拭完所有的器具,倒水,起身整理着装,沈朝彪拿过一边的外套,走了出去。
宗祠之内,所有人缄默不语。
一股空气窒息的压抑,庄严肃穆,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们之中,有社会上各式各样的人物,无论地位,不论年岁,于眼下而言,只是后辈。
很快,院外响起一连串的汽车鸣笛,中厅两端正坐的身影纷纷转头,起身。
廊外,一身长衫的佝偻老人侧槛而入。
退身,抬手。五人沿正厅三门径直而进。
为首的七旬老者,表情严肃凝重,犹如一颗松柏一般,步履稳健,令人心生敬畏。
走入宗祠,上香祭拜,落座。
“除去五支一脉,无关人士,祠外回避。”
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即起身,无言退出祠堂。
厅中,空旷一片。
“不肖子孙沈朝彪,你可知错?”
对方没有理会,隔了好久,自嘲一笑。
“是吗?那我有什么错?”
旁边的年轻人刚想说话,正坐左侧的人抬手。
“老孙,下去吧。”
佝偻老者点头,端着盘子,领着年轻人退入檐下。
“当着祖宗的面,你还不不知道悔改,站起来!”
随即,几人身侧的保镖直接摁堂后的人,沈朝彪依旧不动,旁侧的人刚要去拉,一个抬眼,竟无人敢碰。
“怎么,你连我们的话也不听了是吗?”
话音刚落,厅中正坐的七旬老者,一个箭步,扶椅上去就是一巴掌。
“大哥!”
“孽畜,你真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那帮人是什么人,我告诉过你,以我们家族的势力,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所有人对你的安排,可你为什么要听曹显的话?他对你是什么人?你就这么为他卖命,什么都要听他安排!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下多大的祸,很多事实并不是你肉眼看到的那样。
所有的一切,也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我说过,这其中的事你少管。很多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你以为那吴家,那九门,背后是谁?是你以为的第一权利集团中的某人?
你太天真了!不光是你,还是曹显,这里所有人,都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一群连自己都骗了的骗子!忘了是谁给他们的台阶。
你以为现在一切回归平静,就是万事大吉,说实话,现在的情况,就算拉你去枪毙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你看着你接下来是怎么被玩死!
我不怕告诉你,你这一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你还把你自己的儿子也拉下水,那是你亲儿子,我沈某人的亲孙子!就这样被你断送在那什么新月饭店,几条狗的身上。
俗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你拉你儿子下水,正好这个九门也让你看看,你在和什么人为虎作伥。
你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儿子,在后面,被人做成了一个怪物。
这就是有人利用九门,利用这里面所有人设的一个局。
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一是来看看,我们沈家会被你害到哪个地步,二是要看看,你会怎么死。
这次,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也绝不会管。
你现在就是一颗被推出去的弃子。
还以为你是沈会长,沈代表?你能只手遮天?你也不想想,没了这个家族,你算什么东西?
也是我的错,你那老丈人也是心术不正,这么大年纪,不好好在医院混吃等死,带着你瞎搅和什么?
他也就有他那点功勋仗着,一个匹夫!被吴家老太随便几句就给下套,怎么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想给我玩国内外两道,黑白通吃。看来你是忘了你爷爷他们,还有我们是怎么教你的?
一个家族摆在这儿,做事,要与人为善,切记谦虚不张扬。
如今你大半辈子过来,我也一直在引导你,没想到现在一看,你以往经历的东西都喂到了狗肚子里。
你的行径,和一个土匪商贩有什么区别!我们百年几代人营造的避世,这下彻底被你断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者道,“很多东西,我们沈家不是怕,是不愿意沾惹,别不情愿。我也没心情继续陪你在这,看你接下来给我上演的‘父慈子孝’,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扛。
如果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那就好好看着!
我等着你,接下来连狗都不如。
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沈家。从此,沈家族谱上再没有你沈朝彪的名字,走。”
“你一句话让我来,一句话就让我走。这言语就能决定的事,未免也有点太随便了。”,沈朝彪道,“要没我,沈家现在哪儿能扩充板块?靠你?还是靠你们几位,国外养老?才几百年的家业,我现在有的,比你当时交给我的多了多少,你算过吗?想让我交权,老爷子,你怎么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爸?”
七旬老者看向他。
“你不用这么叫我,你似乎还没理解我说的话,我让你滚出沈家,带上你的人,还有你的东西,你的钱,你的权,你的所有一切都还是你的,只是现在开始,你还姓沈,但你和我们这个沈家没有半毛钱关系,听明白了吗?”
一边,中厅回廊处,小女孩趴在门边上,小心翼翼地偷瞟着一边的情况。
对她而言,这样的场景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
那些叔叔爷爷,就是自己的亲人?
明明爸爸从来都没有在自己,还有妈妈面前提起过他们。
好像,都是很厉害的人。
檐下,佝偻老者早就发现了她,年轻人刚想过去,老者示意,不要去打扰。
接着,沈朝彪离开,几人安慰家主的同时,正坐右侧的老人看到了女孩。
女孩一缩脖子,吓得赶紧跑开。
“老孙,那是谁家孩子?”
对方回答,“沈侨明。”
所有人一顿,七旬老者皱眉。
“谁让他来的?”
“大哥。”,一边的人立即道,“侨明,也是你的儿子。能回来祭祖,说明他还有这份心。”
“几岁。”
“刚好十岁,今年第一次来。”
“叫什么?”
“芊珏,沈芊珏。”(灯海寻尸,月上十三)
老者重新坐回位置,垂下眼。
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