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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姐带你去晒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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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在床上翻来滚去,睡得格外欢畅,梦中居然还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偌大的灵堂里,摆满了红艳似火的曼珠沙华,我双手交叉于胸前,静静地躺在花丛之中,笑容安详。
我师父站在我左边,依然是一袭决雪,一柄长剑,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不断从脸颊滑落的晶莹水珠儿。
戦无极半跪在我右边,握着我的手,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我心里一阵暗爽,小样儿,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吧?
突然,从灵堂外面,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小男孩,八九岁年纪,粉雕玉琢的脸蛋被鼻涕眼泪弄得花里胡哨的。
“唱晚,唱晚,我们打过勾勾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唱晚,唱晚,我回来找你了啊!你怎么可以不等我?呜呜……怎么办?如果娶不到你,人家就要变蜘蛛,变蟑螂,变大尾巴老鼠了!呜呜呜……”
我心中一悸,倏然惊醒,大声喊出两个字——“初薰!”
“初什么薰?余唱晚,你丫的给我睁开眼睛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睡!睡你就老实睡吧!居然还给我做春梦?真特么让人生可忍熟不可忍,马上给我起来!”
我正半梦半醒迷糊着呢,就被人一把薅住头发,从被窝里拖出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郝晓蕾,给你我家钥匙,可不是为了让你大白天闯空门,进来发疯撒泼的!”
“白天?”郝晓蕾掐腰瞪眼,指着我的鼻子发飙道:“月亮大妈都特么照屁股了,还白天?看你丫的样子,至少死睡一天一宿了!”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往床上爬去,嘴里嘟囔道:“我有自由睡觉的权利,就算睡死了也不用你管。”
郝晓蕾抡圆手中GUCCI皮包砸向我,踩着三寸高跟鞋跺脚道:“我不管你,你特么哪天死了,烂得生蛆都没人知道!”
我一边往身上划拉被子,一边否定她道:“错!房东太太总会知道的。”
“余!唱!晚!”
“走时记得关门……对了,顺便再喂喂余小猪,猫粮在哪儿你知道的。”我钻进被窝,重新摆好造型,准备入眠。
“不行!今天说什么你也得跟我出去!”郝晓蕾掀起被子,恶狠狠地扔到地上,连拉带拽的把我推进卫生间。
“给你十分钟时间换衣服洗漱,我掐表数着,超过一秒,哼哼!老娘就把你家的食物,棉被,还有电脑一起丢出去!”
多么恐怖的威胁啊!
于是乎,我不得不屈服在郝晓蕾的淫威之下,对着镜子,开始打理蓬头垢面,状似女鬼的自己。
刷牙,洗脸,大便,总共用了七分钟,剩下三分钟,两分钟换衣服,一分钟梳头。我把刘海全都梳到左边,盖住脸上那道骇人的青黑色胎记。
郝晓蕾双手抱肩,在一旁踮脚冷笑。
“大晚上整成这个样子,你是准备装女鬼吓人呢?”说完从包里掏出一顶鸭舌帽,扣在我头上,摆手道:“走!姐先带你找地方觅食去!”
我压低帽沿儿,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摸摸肚子,还真饿了!
郝晓蕾走在前面,踩着高跟鞋,踢着正步,回头瞥了我一眼说: “别一脸不情不愿的,姐带你出来晒太阳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在家窝久了发霉长蘑菇!”
我抬头看了看天,汗颜道:“大姐,这大晚上的哪有太阳晒?”
郝晓蕾寻思了片刻,突然穷凶极恶的冲我吼道:“哇靠!没太阳你不会晒月亮啊?还特么是作家呢!我都替你害臊!”
我欲哭无泪,心说,这特么跟作不作家的有关系吗?
郝晓蕾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和我一样没念过大学,我是没钱念不起,她却是有钱不稀罕念。
为这事儿,她爹妈没少跟她上火,好话说尽,手段用尽,甚至还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可惜都没用,丫就铁了心的说啥也不念大学。
她妈亲自给她办了准考证,她爹亲自开车押送她到考场,结果这位姐姐大笔一挥,在考卷上写下“打倒应试教育!”六个大字和一个感叹号之后,就大摇大摆的交卷出了考场。
当时她爹一激动,差点一脚油门,用奔驰轱辘碾死她。
后来,她跟她爹妈说:“你们把上大学的钱给我,我肯定能比那些上大学的混得好!”
她爹气得手直哆嗦,“吧唧”甩了张存折给她,也送了她六个大字和一个感叹号——“你给我滚出去!”
结果丫一点没含糊,愣是揣着她爹给的存折,背着个小包袱,独自北上闯天下去了。
四年以后,当原来那些同学还在为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发愁时,郝晓蕾已经在B市开了家公司,自己做起老总,还把我也叫到B市来。
她在电话里,把胸脯怕得啪啪作响。
“来吧!就当陪我,反正你也没什么亲人,到哪儿不是呆啊?在这起码有姐们儿照应着你。放心!只要有姐们儿一口吃的,就决对不能让你挨饿!”
丫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走到路口,郝晓蕾挥手叫了辆出租车。
我纳闷儿道:“你的车呢?”
郝晓蕾哈腰坐进副驾驶,狠狠摔上车门道:“靠!别提了!驾照被扣了!”
我诧异:“你把跑车开警楼里去了?”
郝晓蕾道:“哪能啊!我是酒后驾驶,正好赶上最近抓得严,塞钱都没用,直接就把驾照给我扣了!”
我笑幸灾乐祸的大笑,“活该!让你长长记性!”
郝晓蕾愤愤不满的咬牙道:“你说我当初为了考驾照费了多大的劲儿啊!那简直就叫一个劈荆斩棘,横扫千军啊!特么的,居然说扣就给我扣了!”
出租司机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筋儿。
我把脑袋伸过去,问司机道:“师傅,考驾照真有那么难吗?”
那司机也是个实心眼儿,直肠子,大手一拍方向盘:“难什么呀!告儿你说,你往方向盘上挂块骨头,狗都能开!”
此语一出,郝晓蕾狂晕吐血,我笑到内伤。
敢情儿,丫连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