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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
      舒漾拧紧眉头,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尹星竹,语气满是不耐:“让开。”

      她甚至懒得解释。
      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她现在完全没心情跟他在这浪费时间。

      尹星竹都快被气笑了。
      人是她叫来的,脸是他丢的,她这什么态度?

      今晚,他确实被缠烦了。
      现在看见邱琪那张面泛桃花的脸就恶心。

      满身的劣质香水,恶俗的衣品,还非得凑过来跟他搭讪。
      他捏着鼻子躲,还是冷不丁被她那张女鬼脸给吓到,害得他在兄弟们面前出丑。

      要不是碍于宴会,不得不在明面上摆好看,只能尴尬地跟众人解释是偶遇,否则他真想给那女的踹一脚,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他此刻却没提邱琪的事,反而冷笑一声:“舒漾,听说你小叔回来了。”
      “关你什么事?”舒漾乜眼。

      “你难道不感到惊喜吗?”
      尹星竹直勾勾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表情里看出细微变化。

      “惊喜?”舒漾笑了,“你是不是嫌自己挨打得不够多?我不介意把你这几年干的破事告诉他,比如你在费贺章面前造我谣,说我高中早恋,害我被迫转学的事。”

      尹星竹哑然吃瘪。
      眼神晃动中隐约还有些窝火。

      和所有人一样,尹星竹也不喜欢费理钟。
      因为小时候他常来费家玩,也同样被费理钟揍过,他是被揍得最狠的那个。

      费家小孩欺负舒漾,费理钟还能稍微手下留情。
      但他是别家的孩子,费理钟下手没个轻重,每次都揍得他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哭着喊着要回去告诉爸妈。

      这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阴影。
      每次回想起来都有股窝囊气。

      至于高中时他告状的事。
      他确实看见舒漾和男生放学后走一起。

      他记得当时是两男两女,一个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舒漾也跟在旁边,跟另一个男生聊得火热。

      那天尹星竹放学早,碰巧在十字路口撞见他们。
      于是他就把这事添油加醋告诉了费贺章。

      舒漾那时候还在老宅住,费贺章看过尹星竹递上来的照片后,火冒三丈,迅速给她办理转学手续,让她和梅媞搬去小别墅住,从此她和好姐妹相隔两地。

      舒漾起初还没怎么细想,以为费贺章又在发什么神经。
      后来才知道是尹星竹在背后捣的鬼。

      尹星竹看着面前的舒漾,高中时她就张扬跋扈,明媚的像朵野玫瑰,绚丽刺人。
      现在更是傲气过人,看他的眼神总带着莫名轻视,不露痕迹的鄙夷。

      尹星竹暗中捏紧了拳头,眼神凶狠:
      “你跟你小叔都该死。”

      舒漾也不生气,反而露出嘲讽似的笑容,慢悠悠说:
      “我看你爹才该早点死,免得浪费社会资源。知道的还说你有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孤儿呢。”

      尹星竹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死死盯着舒漾,明显的,能看见他额上暴跳的青筋。

      这是尹星竹的死穴。
      每次舒漾拿出来嘲笑的时候,他都会陷入沉默的愤怒中。

      他们尹家人都这副嘴脸,擅长阿谀奉承。
      谁家有权有势,他们就腆着脸巴结,等什么时候没落了,他们又一脚踹开攀附下家。

      尹星竹对费家有着天生的畏惧感,不管他是畏惧费贺章,还是畏惧费理钟,都是他只能无能狂怒说着要弄死她又没胆量的理由。

      纵使舒漾如此挑衅,如此激怒他。
      他也只能选择强行隐忍。

      狼狈,属实狼狈。
      舒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可怜。

      弯腰弯久了,就直不起腰了。
      当狗当久了,摇摇铃铛,它就会吐着舌头屁颠屁颠跑过来。

      他就是费贺章身边的一条走狗。
      跟堂哥那群没骨气的费家人臭味相投。

      过了片刻,尹星竹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逐渐松开拳头,故作轻松地抱胸靠在墙边,两眼上下打量着舒漾。

      不知看到了什么,尹星竹忽然冷嗤了声。
      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俩感情可真好啊……”

      舒漾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翻了个白眼:“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让开。”
      尹星竹没说话,抱胸拦在面前,似乎并不打算让路的样子。

      舒漾懒得搭理,想径直绕过他,却被他猛地拽住手腕。
      惯性作用下,她手腕被狠狠拉扯住,疼得她“嘶”了声,扭头狠狠甩他脸上:“滚开,谁让你碰我的!”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回廊里回荡。
      尹星竹白皙的脸上也清晰地显现五个红指印。

      舒漾满脸厌恶地看着他抓过的手,尤其是看见他的表情后,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甩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腕,嘴里毫不客气:“脏死了。”

      也就此时,舒漾才会原形毕露。
      野蛮,任性,乖张,暴戾。

      费贺章就是经常被她的性子给气到,鞭子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
      每次费贺章看她都像看见那个怪胎的影子,眼神发狠。

      莫名挨了一巴掌,尹星竹的表情彻底崩塌。
      他双拳紧握,死死盯着舒漾,如蝎子般阴毒,面目可憎。

      他的声音透着股狠绝:“行,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猛然攥紧了她的手腕,抓着她往三楼走廊尽头去。

      此时宴会厅正热闹着,三楼无人的回廊里回荡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昏暗的灯光照着拉拉扯扯的两人,瓷砖上迤逦着扭曲的影子。

      尹星竹面目阴沉,舒漾更是拧紧眉头:“你要干什么?”
      她扭着手腕,却挣脱不了,男女力量的悬殊在此刻得到彰显。

      “放手,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舒漾用指甲狠狠掐他,用脚踹他。

      “叫吧,反正没人会听见的。”
      尹星竹冷眼看着她挣扎,半张脸陷在黑暗里不甚清明。

      直到将她带到一扇门前,猛地将舒漾推了进去。
      这时,他才露出得意的笑容,勾唇:“今晚你就在这好好呆着吧。”

      随着咔嗒的锁门声响起。
      舒漾这才意识到他的真正目的。

      舒漾圆目怒睁,焦急地拍打着门:“开门!尹星竹,等我告诉小叔,你死定了!”

      然而门外什么回应都没有。
      她甚至能听见尹星竹逐渐离去的脚步声。

      舒漾咬牙,掏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她给尹星竹发了一大串消息出去,都是骂人的话,却不影响他几分钟后云淡风轻回复说:“告诉费贺章?我怕什么,本来就是他让我做的,要怪就怪他吧。”

      “哦,应该说风太大,不小心把门反锁了。”
      “你知道的,那扇门本来就经常出毛病,而且锁生锈了不好开。”

      似乎是怕舒漾不信,又或是杀人诛心。
      尹星竹还特意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掌中赫然躺着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舒漾不可能不认识。
      费家所有非电子门的门锁,都配置的是这把钥匙,刻着金色的“费”字,有且仅有一把,并归费贺章所有。

      舒漾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费贺章授意的话。
      尹星竹根本无法拿到这把钥匙。

      她甚至无法找费贺章理论,因为他那个老古董从不用手机。
      费家人更不可能替她求情,只会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他们在对待她的事上,嘴脸总是如此统一。

      费贺章当然没有心。
      他的心里只有利益算计。

      谁不知道费理钟和舒漾关系好,从小就宠着她,对她的偏爱过分明显。
      说不定他这次回国就是来找舒漾的。

      估计费贺章也知道这点。
      所以想用她来当筹码要挟费理钟吧?

      舒漾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于是她试图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

      她愤怒地踹了门几脚,坚硬的木门厚重结实,门没破,脚上倒是隐约传来痛感,舒漾不得不停止继续踹门的动作。

      门被锁住,黑黢黢的室内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摸索着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舒漾忽然冷笑了声。

      费贺章真是费尽心思想把她困住。
      为了不让她见费理钟,特意把她关在这间偏僻的书房里。

      这间位于走廊尽头的旧书房,折叠在暗阁里很不明显。
      是费家最隐蔽的去处之一。

      房间内只有一扇窄直的落地窗正对着花园方向,穹顶很高,右侧是个狭窄的洗手间,只有半扇透气窗,四面环墙,门又被锁住,她根本无处可逃。

      舒漾走到窗户前,撩开窗帘往下看。
      三楼说高不高,但跳下去多少得摔断一条腿。

      才片刻钟,她已经在心底咒骂费贺章和尹星竹几千几万遍。
      咒他们不得好死,咒他们下辈子投胎成任人宰割的家禽,被生吞活剥,敲骨吸髓。

      在室内转了几圈,没有找到任何逃离的办法。
      舒漾气愤地坐在沙发上。

      她抱着费理钟的西服外套,淡淡的雪松香沁入鼻腔,让舒漾安心不少。
      可手指却因不耐烦而攥紧,目光不住地往窗外瞟去。

      窗外的天空半明半暗,近处还有些光亮,远处漆黑一团,黑暗中只有花园里亮起的装饰矮灯,以及远处的车灯闪烁。

      其实她根本坐不住。
      内心翻涌着的各种思绪,让她心绪不宁。

      她在想,费理钟会不会来找她。
      如果找她的话,会被费贺章威胁吗?
      他会再次抛弃自己吗?

      他会不会以为她讨厌他,不想见他?
      毕竟刚刚她跟他生气,也没给他好脸色看,他理应这么觉得的。

      可其实她早就后悔了。
      现在更是懊恼万分。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的话,她刚刚就选择环住他的腰,窝进他的怀里,像很久前那样温顺地贴着他的耳畔,告诉他,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可每次想到他将自己抛弃三年不闻不问。
      回来后也如此淡定,也没说想她,也没解释自己不辞而别的原因。

      心头那股无名火蹭的一下蹿起,熊熊燃烧。
      烧得她脸颊通红,喉咙是疼的,胸口也是疼的。

      之前舒漾也不是没想过,费理钟的离开或许是被费贺章逼迫的。
      他有太多理由想让费理钟消失,像费理钟这种不受约束,胆大妄为的疯子,与井然有序的费家完全相悖。

      费贺章眼里容不下沙子。
      他看不惯费理钟,也看不惯舒漾。

      可费理钟不怕他。
      这让逐渐年迈的费贺章心里发怵。

      可她转念一想,即使费理钟有再多的迫不得已。
      也不至于三年里一次不跟她联系,一个电话也不打。

      明明他轻而易举就能拿到她的联系方式。
      他却什么都没做。

      这不像他。
      也不是印象里宠她的小叔。

      说不出的难受,像一团棉花堵住胸口,憋着沉甸甸的气,反复徘徊找不到出口。

      只是她现在既见不到费理钟,也无法出门。
      困顿之下,反倒是浓浓恨意又在增加,只不过这次是针对费贺章的恨。

      无处发泄的情绪积攒在胸中,使她的胸脯起伏不定。
      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烁。

      舒漾拿起书桌上的地球仪往地上砸。
      地球仪在大理石地板上弹跳了下,发出坚硬的声音,残骸咕噜噜滚落到墙角,啪嗒碎裂。

      桌上的砚台,笔架,镇纸玉玺……凡是能砸的都被她砸了个遍,砸完书桌,又砸花瓶,连书架上的书也都被她扒下来,散落一地。

      动静很大,可是无人在意。
      书房的隔音效果太好,以至于她也听不见院落里喧嚣的声音。

      她近乎报复性地在弄坏整个书房。
      加上平时费贺章没少抽她鞭子,新仇旧恨齐齐涌上。

      她想起来,这间旧书房以前就是费贺章的办公场所。
      虽然他已经很久不来,但房间里肯定装有有监控的,费贺章既然敢把她关在这里,自然也会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她幽幽盯着墙上挂着的聚财九鱼图,暗中翻着舌头,挑衅般朝他那幅宝贝画吐了口唾沫:“老狐狸!”

      此刻正盯着监控的费贺章,气得胡子直抖,脸色极差。
      他咬着腮帮子,让人过来,叮嘱了几句。

      一缕暗香钻入鼻尖。
      舒漾竟不知不觉产生了困意。

      理智被这缕奇异的香气搅乱,即使她强行撑起身子,眼皮还是在不停地打架。
      很快,她就在昏昏沉沉中,倒在沙发上陷入沉睡。

      -

      舒漾做了个梦。

      梦见那年冬天鹅毛大雪纷飞,在港口的泊船都被厚厚的雪层覆盖。
      街道上的积雪早被铲雪车铲除,在中间留下湿漉漉的水渍,两侧光秃秃的行道树都臃肿地裹上了防寒布。

      她生病了。
      费理钟难得好心送她去上学。

      起初,舒漾还有些不乐意。
      他的车技虽然好,就是太惊险,她不喜欢。

      可费理钟今天没故意飙车,也没故意拐弯,将车辆开得四平八稳,和他平时的开车风格迥然不同。
      舒漾心中暗喜,乖巧地抓着他的手臂,手指轻轻在他内侧肌肉上挠。

      “小叔,傍晚放学的时候,你能不能也来接我?”
      她的声音娇软极了,像蜜饯中拉扯出的糖丝,甜得人发腻。

      费理钟常年健身,他的臂膀十分结实,硬邦邦的像石头。
      舒漾时常被他的体魄给惊叹到,即使在零下十几度的冬天,他也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衫,外边披着件黑色呢子大衣。

      她问他是不是很冷。
      他却总是摇头。

      当舒漾将手搭在他胳膊上时,那股炙热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暖融融的。
      舒漾才知道他没说假话。

      费理钟的骨架相对宽大,个子也比普通人高,标准的宽肩窄腰,身上没有任何赘肉,完美的像古希腊雕像。

      然而这样强劲健硕的身躯,偏偏搭配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
      尤其是他长眸扫过来,眼尾那抹微红总令她心悸不已。

      舒漾不得不承认。
      如果某天小叔交了女朋友,她一定会嫉妒得发疯。

      她对他的占有欲像薄壳鸡蛋。
      只要稍微敲击,就会裂开缝隙,阴暗的心思就如溏心流出,沁着血的鲜红,流着秽浊的蛋黄。

      所幸的是,费理钟一向洁身自好。
      虽然她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绯闻,但大多数时候,那些追求者在尝到恶果后,转而开始畏惧他,远离他。

      费理钟扫向某人正偷偷摸摸试图塞进他胸口的小手。
      舒漾悻悻挪开,转而将手放进他口袋。

      “今晚不练琴了?”男人直视前方,余光却仍留在少女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上。
      因生病而略显苍白的脸,在空调暖风的吹拂下,脸颊干燥微红,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般清澈灵巧。

      “不练了。”舒漾摇头,抿着唇笑得极为开心,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我会在校门口等小叔的,你一定会来对吧?”

      费理钟没回答,只是替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
      风雪迷蒙了他的眼睛,晦暗不清。

      那时候,舒漾还不知道。
      这竟是她三年里见他的最后一面。

      直到她站在校门口的站台前,等到街灯一盏盏亮起,等到积雪一层层覆盖住街道,等到薄冰将远处的车灯拉长刺眼。

      她才明白他不会来了。
      他消失了。

      “骗子。”
      她将脖子上的围巾拽下,丢在了雪地里。

      这条不知是第几个生日时,费理钟送她的礼物,就这样被她践踏在雪地里。
      裹着肮脏的雪水和泥泞,混杂在街道上,被车轮一道道碾过。

      费家的司机来接她时,她正捂着嘴疯狂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原本几乎痊愈的感冒,在一阵寒风过后,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她躺在病床上几欲咳死。
      一睁眼就是盯着天花板,恨那个把她丢在冰天雪地里的男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
      却忽然在窗外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来。

      光秃秃的树枝倒映着墨色苍穹,流线型的车身在黑夜里寂静穿梭,车窗安静地亮起晕黄色,从车里走下来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

      男人身着西装,黑色呢子大衣将他健硕的身躯包裹住。
      他摇晃着手中的打火机,在风中吹出一点猩红。

      舒漾开心极了,她匍匐在病床上,隔着毛玻璃冲他喊:“小叔!”
      冰雪的夜晚,连窗户都是冷的,冻得她手指发麻。

      显然,男人并没有搭理她。
      他也没听见她的声音,只是静默地抽完烟,转身钻进车厢,关上车门。

      舒漾急了。
      她拍打着落地窗,手掌被冰棱刺得通红。

      那辆车就这么在她眼前开走,越走越远。
      晕黄的光在她眼底逐渐消失,化成如浓墨般的黑夜,不见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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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为保证质量,更新时间不定,不定期修文。 专栏其它预收《鹅鼎》干爹,《折鲸尾》金主,《蓝鳄》强制爱,求收藏,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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