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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兰姊弟(上) ...

  •   夏央皇城。

      皇宫内,一位魁拔如铁塔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前。望着西城内火光滔天,他冷笑着,回头向那躺在龙床上的男人说:“皇兄,属于你的夏央结束了。”

      那床上之人似乎十分虚弱,但眉目间仍存上位者的凛然。皇宫外嫔妃的哭叫和燕兵的□□他仿若未闻,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可此城之主,终究也不会是和母妃□□的燕王殿下罢。”

      这句话好像戳到了燕王姒意的痛处,他面色狰狞,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当今圣上的衣领,将他拎在空中:“那分明是你与霍进那厮陷害本王!”看着笑容不改的夏帝姒治,燕王深呼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将他摔回龙床,“那狗贼此刻已尸骨无存,而皇兄你,就好好当本王的傀儡吧。”

      “四弟啊,”姒治躺在龙床上,发出似是解脱的长叹,“你又中为兄的计了。”话音刚落,只见姒治腰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似虫的血洞,随着鲜血快速涌出,他的生机也在流逝。

      燕王大惊,忙将手按住他腰上血洞,欲以掌中内劲替他止血:“怎么可能!你之前根本没伤!”

      “南诏有蛊,名为‘偷生’,”姒治此时已面若金纸,“朕本早该死于伐卫时那根暗箭,可若不给朕最疼爱的弟弟留下何物,实在是死难瞑目。这下燕王殿下除了□□,又背上了弑君的大名,岂不美哉?”言罢竟轻笑起来。

      燕王全力运行功法,眉峰已有细汗。他已臻大成的“烈经”功法催行的内劲已可断石分金,但竟完全无法阻止鲜血从那诡异的血洞中涌出。忽然,姒治停止了笑声,神情已然凝固。

      燕王沉默片刻,大踏步往宫外走去:“传我军令,速去搜寻皇子!要活的!”

      元延十七年八月壬戌卯时,夏思帝姒治,崩。

      --

      元延十七年八月壬戌,夏央西城。

      风悲日曛。

      兵祸与火灾的洗礼后,原本繁华的西城已然满目仓夷。放眼望去,竟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无数灾民衣不蔽体,有的正跪在无头焦尸旁哭泣,有的还在废墟中挖掘着,寻找亲人的遗体。轻微的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般仓惶张望,深恐是燕兵又至。

      残破的商铺中,张轶寻得一坛烈酒。她解开肩头衣杉,雪白的肩上有一片浅红的伤口,显得格格不入。她用手掌勺起酒,缓慢浇到伤口上。虽疼得浑身发颤,却不发一言。良久后,张轶才缓缓呼出口气,重新包扎后,看到铺外跪着的身影,头又疼了起来。

      霍宪自从醒后,一语未道,只是独自跪在满是黑灰的巷中废墟中,用双手扒拉着,寻找他两个姊姊遗体。但尸体大都已被火焰烤的焦黑,燕兵又将头颅尽皆砍去,又怎么分辨得出?无论张轶如何劝慰安抚,霍宪却恍若未闻,直挖得双手鲜血淋漓仍是不停。

      看着霍宪这副丢魂模样,张轶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她的忍耐已然达到极限。她大踏步走到霍宪跟前,抬腿便是重重一脚:“够了么?你这副模样是装给谁看?”

      这一脚却仿佛踹开了霍宪的心门,只见他猛地跳将起来,双手在空中乱舞:“谁用你管!当时你怎能将我砸晕?与其独活世间,我宁与姊姊共死!”这几声怒吼仿若耗尽了气力,霍宪转眼便萎靡下来,转身欲走,“你省得甚么。”

      此时张轶真想一走了之,留霍宪一人自生自灭。她正想就这么离开,却想起了朱氏的葬母之恩,霍宪的避矢之恩,霍家姊姊的替死之恩,以及霍家姊姊赴死前将霍宪推向她怀里。张轶明白霍家姊姊此举的意思。她只能心中暗叹一声,还是上前拦住了霍宪的去路:“我省得甚么?霍世子是贵人多忘事,忘记我俩是怎得相识?”

      霍宪不由动容,那个场景确是令他印象深刻。那日娘亲带他出门游玩,却见邻佑张家门口有一草席发着脓臭,其上还有蝇虫乱舞。草席旁站着一个女孩,不哭不闹,只是双眼漠然,直盯着张家府门。后来他才得知,那草席中装着的,竟是女孩的母亲。他犹疑地说:“你……”

      张轶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当年若也像你这般寻死觅活,又怎能手刃仇人?也不怕你知,我那治粟内史的父亲和那爱勾搭汉子的后娘,这对奸夫□□正是命丧我手。昨日是我用铁链将这二人锁在房中生生烤死,”看着目瞪口呆的霍宪,张轶只是冷笑,“若是我当年随娘亲而去,怕是他们只会拍手称快。你道敢赴死便是好本事?真真大错特错!好好地活方才是真本领!”

      霍宪听得此番铿锵之言,只觉振聋发聩。愣了许久后,低声道:“可,可是我当时若……姊姊也许就不会……”

      张轶之前虽与霍家姊弟是泛泛之交,却也知他们姊弟感情至深。此时见得霍宪已近潸然,她不由想起刚丧母的自己,心生怜意,将他抱入怀中,一如昨日霍家姊姊将霍宪推入她怀中那般,轻抚其背:“她们不会怪你的。你不是常唤我张家姊姊么?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姊姊。”

      “姊姊……”霍宪喃喃道,张轶的怀抱轻柔而温暖,与他姊姊的怀抱如出一辙。他一时不能自已,抱着张轶,嚎啕大哭起来。

      【历史】

      长乐公主张轶与冠军侯霍宪结为姐弟的话题,一直深受后世学者和普通百姓的钟爱。《夏志?长乐昭公主世家》只有笼统地记载:“元延十七年,西城乱。时公主与景恒侯伴。”而传奇小说《长乐昭景恒姊弟传》中是这样描绘的:“却见长乐公主与冠军侯拍马齐至,将那燕兵杀得是丢盔卸甲,四散而逃。二人相视一笑,只觉心有灵犀。于是齐齐下马,推金山,倒玉柱,拜为义姊弟。从此荣辱与共,生死相随。有道是:‘英雄儿女意气投,义谱金兰解国忧。’。”

      --

      夏央城外,燕兵大营。

      “愚蠢!愚昧!愚不可及!”燕王大帐中,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用手中折扇颤抖地指着燕王姒意,破口大骂,全然不顾自己仪态,“昨日我与你怎么说的?无论如何不得入他宫殿,我可有反复嘱托王爷?”

      “但是我命士兵前去查看,姒治那厮身上根本没伤,我才……”燕王竟有些委屈,低声为自己辩解。

      “但结果呢?”那中年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以手击掌,“我就知他必有诡计。后人读史,必要笑我贾若棋差那姒治一着了。可怜我一世英名……”

      一旁坐着一位女子,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听到贾若这句话后,更是咯咯直笑。她虽已年近四十,神情举止却皆有十分自然的少女感。

      “虞缦!你还笑,等王爷不知哪日将你我二人害死,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么。”贾若瞪了那女子一眼。

      “抱歉抱歉,师兄,”虞缦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可这二十年来,我听你说这‘可怜我一世英名’好像都不下百次,就算真有怕是也早被大王败光了。何况‘毒士’贾若和英名似乎也沾不上边呀。”

      看着被气得狂摇折扇的贾若和低头沉默的燕王,虞缦从椅上起身,笑意盈盈地同时挽住他们的臂膀:“好啦,师兄你就别生大王的气了。我们仨多少风雨都走过来了,眼下这点小困难又算得了甚么?”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夫妻俩的,”贾若叹了口气,“希望还能寻得活皇子罢。”又对燕王道,“王爷,我早有言,入得关内须得好好整顿军纪,毕竟同为夏族,怎能和打犬戎人一般对待?你看看这俩日西城像什么样子……”

      一名将士进入帐中,躬身行礼:“属下参见燕王殿下,王妃,军师。”

      在外人面前,燕王顿时恢复了威仪:“何事?”

      “宫中只寻得五皇子姒熙。”

      贾若脸色缓和下来,燕王大喜,挥了挥手:“让他去先帝灵前即位罢。”

      “诺。”那将士恭敬地退去。可没过多久,却又苦着脸回到帐中:“殿下,五皇子寻死觅活,说除非殿下答应他一事,否则宁死不去即位。”

      “哦?何事?”

      “替他重建熹帝的娱宫。”

      【历史】

      《夏志?熹帝本纪》记载:“……于是天子建娱宫。以酒为池,悬肉为林,日与少男少女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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