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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这畜牲长得忒丑,让我来给它装扮装扮。”小星得意地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剪刀,一刀下去,西施犬头上的毛便秃了一大块,“咔嚓”又是一剪刀,一大缕长毛掉下,耳朵裸露出了一片粉色的皮肤。
      \"汪,汪……”西施犬拼命地挣扎。
      “这么长的毛,真累赘,我来帮帮你。这天也越来越热了,让你渡个凉快的好夏。”咔嚓,咔嚓,小星扬了扬手上的剪子。
      “做什么!”一声怒喝,陆云峰身形一闪,气急败坏地上前夺过剪子,扔得老远。
      被当场抓了包,小星心虚地耷了脑袋,嚅嚅地说:“我只是剪一下毛,待会儿就放回去了。”
      “哪里来的?”陆云峰指着剪子质问。
      小星急急地答:“我没有去抢,是它自己跟过来的。”抬头见陆云峰目色深幽地看着自己,气焰全无,焉头耷脑地低语,“我只是偷偷给它吃了根骨头,便跟着来了。”
      陆云峰深吸一口气,顺着她的话问:“这畜牲哪里来的?”
      “柳如烟的。”
      “嗯?”
      小星伸出手,指了指后宫的方向,“后面那个虚眉假眼的柳妃。”
      “得罪你了?”

      凤仪宫

      “没有。”小星摇摇头,扯着陆云峰的袖子说:“可我讨厌她。”
      陆云峰抚额,还真是个诚实的好姑娘,是不是还要谢谢她,当初对自己手下留情,没把玉雪龙的鬃毛马尾给剪了。
      “剪刀哪里来的?”回归正题。
      小星指了指跪在一边的一月。
      一月哆哆嗦嗦地道:“这是奴才的裁衣剪,姑娘要剪子,才从外院拿来的。”
      跟在陆云峰身后的刘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知死活,明知皇上不喜内院有利器,平时连姑娘家的发钗都嫌锐利,不允许入院。上回十五在屋内打碎了一只碗,皇上让他把碎片一片不拉地捡起拼好,确认没有落下一片碎瓷片才放过了。如今拿了这么一把锋利剪子进来。这蠢人别拖累别人好。
      “刘顺!”
      刘顺会意,赶紧叫了几个太监将人拖了出去。
      “她会怎么样?”小星急了。
      “回姑娘,依律应打一顿板子,赶去做苦力的地方。”刘顺答。
      “晔哥哥,饶了一月的这一回可好?是我让她拿剪刀来的,不干她的事。”
      “犯了院规就该受罚。”无半点通融之意。
      “你分明是想护着后面那些人,才罚一月,杀鸡骇猴!”
      “胡说什么!”
      院外传来一月受刑的声音,惨叫声与此起彼落的杖责声,声声刺耳,小星抓着陆云峰的衣袖,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晔哥哥……”
      一团黑影受了声音的刺激挣脱绳索一下从地上蹿起,张开大嘴,露出尖细的獠牙,向人扑来。小星听到动静回头看去,狗已被一脚踢开,撞在树上,血沫飞溅后,“叭”地一下掉落在地,不过抽搐二下,身下便涌出大片鲜血,断了生息。
      “啊!啊!”一月的惨叫声,变得遥远不真实,却像利刺扎入脑海,前面的暗红的血,无限放大,弥漫了整个眼帘,到处是鲜血、尸体……小星脸上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如一张白纸,独自站在尸身血海之中,瑟瑟发抖。
      “小星。”陆云峰发觉异样,捂住她的眼和耳朵,带入怀中,声音尽量柔和,“怎么了?”
      “血,好多血……”
      递了个眼色给刘顺,人便匆匆出去了。
      “那只是一点点狗血,一月已经免罪了,没事了。”
      怀里的人,惊魂未定,“可我刚才看到了好多血。”
      “你看错了。”刹那的僵硬后,陆云峰轻轻放开她,“哪里有?”
      展眼看去,院内清清爽爽,已无一丝血迹,两侧的白玉兰,洁净的花儿开满枝头,散着幽香,小径边娇黄的迎春花,随风轻曳。几株三人合抱的大树,散开枝叶,浅绿、浓绿、嫩绿、墨绿交错在一起,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一切皆是幻觉。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陆云峰拉着她慢慢地回了屋。
      没多久,二月端来了浓烫。
      小星尝了一口,虽鲜香,但入口却微苦,嘟哝着:“这跟以前的不一样。”
      “嗯,高修远加了些宁神的草药。”
      “太难喝了。”小星推开碗,“好好地,我不要吃药。”
      陆云峰为自己也盛了一小碗,缓缓喝下,“这不是药,是补身子的汤。”
      炯炯目光之下,小星不得已,悻悻然地也喝了一大碗。一碗热汤下去,脸上晕了些血色,昏昏然睡意上头。
      上了床,掖好被角,放下床帐,陆云峰才要离开,被小星攥住了衣角,“晔哥哥,你陪着我可好?”
      “嗯。”陆云峰在床边靠坐下,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别怕,我陪着你。”那些都忘了罢,以后年年岁岁在这深宫之中,我们相互陪伴。

      这天,太液湖边,远远地传来丝竹歌舞之声。
      “她们倒热闹。”小星撇撇嘴,脚不由地向热闹之处走去。
      “姑娘。”跟在一侧的二十、十七、八月等人。只觉得头大了。
      “你们不想我去?”小星狐疑地问。
      二十噎住,咱奴才哪敢呢,是皇上不喜你往后面去。
      “姑娘,快用午膳了。”
      好丫头,二十不禁赞了声八月。
      小星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我不去跟凑热闹,只去园子里逛逛,来了这么久,都没去过呢。”说着便往里走。
      “姑娘快看。”八月指着天空道。
      原来有人在放纸鸢,蓝到极致的天空中,飘浮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好漂亮。小星眼睛亮了亮,“走,去看看。”人已顺着纸鸢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处花丛林子,越走越僻静。透过重重树霭前方已隐约可见一角巍峨飞檐。忽见前方假山里似有人影浮动,又有碎碎地话语声传来,小星示意众人止步,自己屏住气,悄悄地走过去,却见粉色裙裾在眼前一闪而逝,走出一名尖嘴猴腮的青衣太监来。
      “见过云姑娘。”
      “哪里的?”小星向裙裾消失处看去。
      “奴才是总务府的小德子。”
      “哼,德?”小星嘲讽一哼,懒得理你们,继续向往前走。
      不过行了几步。“姑娘留步……”二十喘着气跑过来。
      小星抬头看去,前方有一座殿宇,遥望过去,无数间屋子连成一片,秀丽华美,比乾元宫还要大些。
      “那是哪里?”小星问。
      “姑娘,那是凤仪宫。”
      “可有人居住?”
      “无人。”
      “你这么副样子,分明是不想让我去,为什么?”
      二十正想着如何应答。突然一个小宫女斜里窜出来,眼看要撞上小星,生生止步,却收不住脚步,摔倒在地,手上的匣子摔在地上,“咣铛”匣子里的数支纯金凤钗掉了一地。
      宫女见冲撞了贵人,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讨饶:“主子饶命。奴才是李妃宫里的,二个多月前先皇后殡天,留下好多……”
      “先皇后?”小星冷冷地看向身边的奴才们,默了默,指着地上的宫女道:“来人,把这个奴才带去给刘顺,让他好好问问。”
      “冤枉啊,今天主子们斗钗,奴才只是奉命……”
      “闭嘴。”小星怒了,“即使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屑你们如此费尽心机地提醒我!”
      十七和十五半,赶紧捂着宫女的嘴,将人拖一走。这事得向皇上报上一报哪,十七心想。
      自从服侍姑娘起,从未见过姑娘发怒,这还是头一次,二十和八月,吓得赶紧跪下。
      “说,什么是二个多月前的先皇后。”小星一改常态,居高临下,疾言厉色。
      二十听到这话,冷汗直流,姑娘发起威来,堪比皇上,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老老实实回:“回姑娘,先皇后萧氏于二个多月前与皇上大婚,当夜萧党伏诛,萧家灭族,华音殿大火,萧氏与她父亲都在华音殿自尽了。”
      寥寥数语,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小星原本被隐瞒而生的怒气突然全散,万分悲伤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抹了抹泪,说:“带我去华音殿。”
      “姑娘求您了,别去,那里早烧得一干二净,皇上命人封了大门,不许人去。”二十连连叩首。姑娘要真去了,皇上得扒他皮了。
      小星倒真不去了,往蓁蓁院回去,奴才们都小心翼翼跟着她。她忽然回头,喝住他们:“站住,别动,不许跟着我。”说完一个人向着蓁蓁院跑去。

      刘顺得了十七前来报的信暗叫不妙。皇上正好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不得打扰,他只得先匆匆跑来。
      走到半路看到二十几个,唯没有姑娘,心凉了一半。待知道,他们让姑娘一个人跑了,简直就凉了个彻底,一脚把二十踹了,要是那个祖宗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都别活了。后又得知,二十把萧后的事跟姑娘说了,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姑娘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为什么宫内人人都知道的事,她却不知,显然是皇上有意要瞒着的。二十倒好大家都讳莫如深的话,全倒了,皇上要是在姑娘吃了憋,定是要找他们这些奴才算帐的,这是要害死全院奴才的节奏啊。
      几个人回到院里,发现姑娘还没回,都慌了神。

      御书房内,凌西带来了进一步证实的消息。
      一向行为端方,在业国如若神砥的太子睿,最近出了件堪称丑闻的异事。
      在陆云峰大婚五天前,业后为自己儿子纳侧妃,纳的是在业国颇有贤名自己的亲侄女苏氏。结果喜轿到了太子府门口,大门、侧门,太子府所有的门都紧闭,一行送亲的人吹吹打打半天,都没动静。大门硬是不开,连门房也不见一个。最后还是业都府尹带着卫队以扰民为由,将人赶走。
      深夜,业后有恙,传太子进宫,太子睿进宫后,整整半月未出宫,也未见人影。到了第十六天,大家终于见到了太子,轻减了不少,称业后病重,自己一直在侍疾。随后业皇下令,让业后迁去别宫养病。并呵斥国公府,不知礼数,藐视皇威,褫夺封号,责令回乡闭门思过。
      所以这也是楚业边境,楚国大面积换防,业国毫无动静的原因,已自顾不暇。
      对于业国来说,太子睿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朝堂上几乎是他一人之言,业皇轩辕泰已退居幕后,太子睿紧紧掌控朝政,早已是业国无冕之皇。
      跟各国诸王夺位不同。业国近年来都是平稳过渡,当年也是轩辕极亲自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现轩辕泰,轩辕泰更是早在五年前,太子睿及冠时,颁下传位诏书,只是当时睿以自己尚需历炼为由,没有举行登基大典。
      太子睿一旦有恙,业国必乱、必衰。因为业国没有第二个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业国的其它三位皇子一到十岁便被轩辕泰分封到各地为王。宫里派来的先生都只教他们诗词书画,没兴趣的只识得几个字便罢了。
      凌西离开后,陆云峰看到刘顺不在跟前伺候,便回了蓁蓁院,一进院就发现宫人急得团团转。沉声问:“姑娘呢?”

      及笄

      二十已吓得腿软,听到问话“扑通”跪下,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禀告陆云峰。
      陆云峰听完,没有过多的话,只道:“去找。”
      刘顺在一边看见,原本的门框被挖下一块,被皇上捏在手里,生生成了碎屑。今天所有蓁蓁院的人多自求多福吧,别成皇上手中的木屑才好。
      陆云峰急匆匆地一人径自来到凤仪宫。
      凤仪宫自打大婚那天起,便封了殿门,里面空无一人,短短几月无人打理,院内已杂草丛生。斜阳淡照下,巍巍宫殿显出几分寂静和落没。
      大门“吱呀”地打开了
      冷森的寒意迎面而来,宫内的大树遮天蔽日,整个殿宇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沿着长廊走向新房,原本不在意、不上心的婚礼,现在却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现在都记得起来,他们一起祭天,拜祖,三跪九叩成为夫妻。他那时还很不耐,走得很急,险些带倒了她。恨不能一切重来,他一定珍之又珍。
      陆云峰推开沾着一层薄灰的房门。那日他故意没有带小星入房,就在这门口,随便找了借口就离开了,把她一人留在了这里。若是当日他能看她一眼,也许一切的伤害都会不复存在……
      喜桌上的交杯酒还静静地在原处,从头到尾,没有人喝过。一席大红盖头落在地上,金丝线绣的彩凤还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当日她得知后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啊,以致于宁愿去死。
      走进屋,一丝微不可察的甜香萦绕鼻端,陆云峰蹙眉,急忙入内找人。
      “咝咝咝。”
      循声看去,小星跌坐在地上,闭目靠在床上。大红的床帐落下,几乎罩住了她整个人。一条一尺多长的火红赤练蛇,攀在帐上,正张大口,露出长长的撩牙,欲向昏睡的人咬去。
      银光一闪间,整个蛇头连同一只酒杯掉落在地,砸个粉碎,蛇身像软面条般掉了下来。
      他赶紧抱起小星离开。
      经高修远诊治,这不过是中了烈性的安睡香罢了。倒是人,因为在地上昏睡太久受了凉而得了风寒,怕是不太秒,毕竟人还没有完全好利索。
      到了晚上,果然起了高烧,来势汹汹,到了后半夜人竟抽搐起来,吓坏了陆云峰。
      高修远也急了,别再烧出啥毛病来。好在想起来,楚宫里还有蓝雪莲,虽圣药蓝雪莲用来退烧有点大材小用,但雪莲可再得,人别再出啥纰漏了。
      他看了眼陆云峰,一夜未眠,眼睛通红,坐在床边的绣凳上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小星看。
      人若救过来,再去了,那萧耀轩翁婿俩绝对要得同一个病了。自己治萧耀轩治了十多年才有点起色,这也靠的是萧耀轩自己的执念才醒过来。现在这个,怕是不会有那样的执念。那可是皇上啊,作为御医世家,他自己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用了蓝雪莲,小星的烧退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二天,第三天晚上人清明些了。
      陆云峰坐在床头看着小星,前些天才好些的人,现在又清瘦些了,下巴尖尖的,眼睛愈发显得大。心疼地揽着她。
      只听见小星低声说:“晔哥哥,我刚才梦到新娘子了。”
      陆云峰身子一僵,浑身血液都停住了。
      小星接着说,“那新娘子独自一人在屋里等了许久,又冷又饿,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可她不敢动,一直这么等着,可许久许久也没有人来,也没有人来救她。”
      小星抬头,看见陆云峰漆黑的眼眸露出悲凉的神色。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良久小星才说:“那个姑娘何其无辜,他嫁的男人是为了杀他全家而娶她,真可怜。晔哥哥,她是喜欢你的吧?”
      陆云峰面色苍白,薄唇微颤,无言以对。
      “所以呀,死了更好,死了便不用伤心难过了,生无可恋,死亦何惧。”
      “不要。”陆云峰一下子揽紧了她,仿佛要溶入骨血,“什么都过去了,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两个会好好地在一起。”

      后宫之中。
      “母亲,救我!”李轻雪扑进李夫人怀中,“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让宫女去拿了凤仪宫的金钗。”
      “放心,你没做的事,谁也别想赖到你头上!”

      不过三天,刘顺便把事情查了个清楚。
      那拿钗匣子的宫女原是丽妃宫中的,丽妃赐死后,便托了门路,到了李妃宫中。这日众妃嫔斗钗,大家都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金钗。众人品钗,品着品着便说到了当日镇国公散尽家财嫁女儿的事,都道,凤仪宫内萧九留下来钗环定难得一见的珍品。一来二去都想一观,撺掇着掌宫的李妃去拿出来让众人一饱眼福。李妃禁不住众人引诱,便命宫女去取。不巧正撞上了小星。宫女抱着私心,对她提起了先皇后。把人引去去了凤仪宫。
      吴妃父亲因是依附萧党重臣而被罢官,家财抄没。几十口人无以为继,又有仇家乘机勒索,吴妃将自己的钱物贴济给他们后,还是远远不够。于是她便打起了凤仪宫的主意。钗环首饰她不敢私拿出宫,但宫里却有大量的银票,她拿了银票交给小德子私带出宫,以解家中的燃眉之急。那日在假山处,正是她拿着刚从凤仪宫偷出来的银票交与小德子带出宫。不想被小星撞破。
      一路尾随,见小星进了凤仪宫,便急了。拿出了柳妃给自己助睡眠用的迷香,先迷睡了她,匆匆将银票放回去。出来时看到院中有条不知哪里游来的赤练,便起了歹心,将蛇引到了屋中后,才离开。
      陆云峰知道后暴怒,将吴妃直接赐死,李妃被夺去掌宫之权,禁足三个月。后宫事宜暂且交由几个嬷嬷,大太监分司执掌。
      岁月如梭,二个月又过去了,七月二十八是小星的十五岁的生日,小姑娘要及笄了。同年同月同日,远在业国轩辕睿登基为帝。
      自从凤仪殿之事后,后宫众人很是消停,都在各自宫中,不再轻易出来。
      柳如烟偷偷让人从家里带来一个西洋的观望镜,透过它可以瞧见很远的地方。她常常避开众人带着观望镜独自一人在腾飞阁登高望远。几乎天天能看到在太液湖边玩耍的皇上与云姑娘。
      已是盛夏,他们总是在傍晚时分来湖边散步,天边落日熔金,湖内荷叶田田,风月无边。
      一次不知道云姑娘对皇上说了什么,只见皇上揽着她的腰,跃入湖中,足尖踩在荷叶上,一路向对岸飘去,“咯咯咯”隔着老远她似乎都能听见那人的娇笑声。
      今天小星,走着走着,便弯腰,往湖里瞧,瞧了一会儿,挽起袖子,便往水里探。陆云峰看见了,把她拉起来,她不依还要去,陆云峰揉了揉小星的脑袋,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往水里一戳,一条一尺来长的鱼儿被抓了上来。
      “晔哥哥,原来是抓鱼的好手啊。”
      陆云峰嘴角弯弯。拿出匕首,把鱼开肠剖肚,不一会儿就清洗干净。又捡来些枯枝升起火,把鱼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阵阵鱼香传来。
      烤好后,递给小星,小星尝了一口,眉眼弯弯,笑着说:“晔哥哥,原来是烤鱼的好手啊。”
      陆云峰笑笑很是受用。
      小星吃了鱼,溜了几个弯后,心满意足和陆云峰地回屋了。
      人都走了,柳如烟还怔怔地看着。耳边总响着当日那个温柔至极的声音“可好些了”心神荡漾,仿佛是对着她说的。自从发现他们爱在湖边玩时,她便像着魔似地在一旁偷窥。这样的行径让她自己感到羞耻,但又欲罢不能,每天都想看看他,幻想着时他能把份柔情用在自己身上,哪怕一点点。
      皇上以先皇驾崩需守孝一年为由,并不来后宫。可那个住在他宫里,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的女人这又算什么?听说还是个被他师父收养的孤儿,来自江湖,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怎么当起他对她这样的好?
      妒火一日更甚一日,烧得她夜夜难眠。
      柳如烟独自一人站了许久,饶是已是夏夜,阵阵夜风也吹得她有些凉意。忽见陆云峰一人扛着几根竹竿,几匹轻纱,来到湖边一棵树下,忙碌起来。忙了好一阵,才搭好一个凉棚。
      第二天天色未明,柳如烟便在腾飞阁了,等了好一会儿,便见陆云峰与小星二人相携而来。
      陆云峰难得穿了一身降红锦袍,更衬得面如冠玉,俊美飒爽。身边的小星则是一身天蓝色的纱裙。
      此时盛夏晨光绚丽,太液湖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陆云峰摆好桌案,焚起香。
      带着小星向东方叩拜,然后陆云峰起身,盥洗手,拭干。替小星散开发髻,为她梳头加笄后,小星进了凉棚,换了身淡黄色的翼纱襦裙出来。
      二人再拜,陆云峰再次洗手,为她簪上一支翠玉钗。再入凉棚,出来是一袭烟罗翠色曲裾深衣。
      三拜之后,陆云峰把一支通体血红的血玉簪替小星簪上。玉簪用的是罕见的血玉,上面雕刻着含笑花,雕工一般,却是陆云峰亲手所制。
      最后换上的是一袭凤凰火大红长裙,裙子精心而制,层层裙摆薄如纱烟。从凉棚款款而出时,明艳的红色点亮了整个太液湖,窈窕初现,含羞带怯。
      陆云峰看着她嘴角上扬,笑着说:“我的小星长大了。”
      小星害羞,低着头,看得人心痒,用手指勾起她下巴,见她面染薄红,眼波潋滟,不禁凑上前去,啄了她脸颊一下。
      小星吓到了,虽然两人一起同吃同住,病时也常常抱她,可从未逾矩。瞪着眼睛看着他。
      陆云峰缓缓凑近,两人鼻息交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大眼睛羞涩中带有一点点控拆委屈的意味。实在心痒难奈,走进棚子,招她招招手;“小星,来。”
      一进凉棚,小星就被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晕眩中,听见一个暗哑的声音:“乖,叫我一声。”
      “晔哥……唔……”
      唇舌入口,香甜无比。陆云峰含着小舌,细细吮、轻轻逗,鼻息间全是小姑娘甜美的气息,欲罢不能。
      良久,小星才红着脸跑出来。陆云峰迤迤然在后面跟着,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争执

      柳如烟呆滞,这是皇上一人亲自为她行的及笄礼。七月二十八是她及笄的日子。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大肆操办?忽然间心跳加剧,那个萧九也是七月二十八生日,算来也整整十五年了。难道云姑娘就是萧九?她被自己这个胆大的想法惊到。若真是,那可真是一场大戏,谁也保不了了,皇上再喜欢也留不住,在这宫中能留下也只有自己。
      入夜,柳妃宫中飞出一只信鸽,带着寥寥四字,飞入云端,“萧九尚在”。
      打这天后,上朝的众臣们发现,皇上坐在龙椅上会时不时地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本时常阴着脸,不拘言笑的人,突然成这样了,众臣们有些毛骨悚然,更加小心办差。
      自从经过上次一系列事情后,陆云峰生怕她再闲出事来,便带她去了楚宫书房。
      楚宫书房百年藏书,小星顿时爱上了这里。
      陆云峰也不拘着她,天文地理,宫闱秘史都由着她看。还发现,只要是在书房,平时咋咋呼呼的小姑娘难得的安静,嗬,总算有个地方能让她安生下来。
      偶尔下午闲时,陆云峰也过来,两人一起,各看各的,其乐融融。
      己是盛夏时节,屋外烈日炎炎,蝉鸣声声,书房门窗紧闭,放着冰盆,凉爽静谧。
      陆云峰斜卧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看着端坐在书桌前的小星。
      小姑娘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地拿着书看。陆云峰不禁哂笑,这样子分明是学堂里的孩子听先生讲课的样子,她先生能教成这样实属不易,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一惯娇纵的人,到了书房便毕恭毕敬起来,像个小学究。
      他只许小星看书,不准她动笔,手上的伤一直没好利落。续玉膏一直还未取来。那日高修远派家丁去回春谷取续玉膏,却由于联络不到顾随安而拿不到续玉膏,多日前己亲自动身去回春谷一探究竟了。
      小星感觉到注视的目光,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俏脸微红。见他起身,走过来,飞快地收拾好书本,匆匆说了声:“我走了”,脚底抹油转身便跑了。
      陆云峰哂笑,自从上次在湖边亲了她后,小姑娘便别扭起来,时时躲着他。
      小星出门没多久,陆云峰便追了上来,不由分说,揽着人足尖一点,上了一棵大树,抱着她压在树枝上,戏谑道:“大热天的,小星想往哪里去?”
      树荫重重中,小星见陆云峰呼吸灼热,眉目含情,漆黑的瞳仁里只印着自己,心如鹿撞,红着脸低头不敢看。
      “哈哈哈”陆云峰开怀而笑。怀里的人含羞带怒,用力推开他,哪里推得动,眼睁睁地看着,他薄唇压下,在她唇上辗转吮吸。
      “乖,再叫我一声。”轻轻诱哄。
      “不……唔……”
      炽热的舌滑入口中,卷着她的舌吮,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小星身体仿佛被钉住,脑子嗡嗡一片空白,鼻息间全是那人的清朗的气息。
      陆云峰微微松开她,两人唇齿相依,声音沙哑地说:“乖,抱着我。”说着拉着她的手,去环他的腰。“太松,抱得紧一点。唔,不听话?”一记深吻,几乎将人呼吸夺去。
      混沌间,小星软软地靠在树上,面含春色,红唇微张,双手紧紧地攀住陆云峰的腰。让人如何忍得住?伸手将她牢牢扣在怀里,禁固住脖子,低头昏天黑地吻了个够。
      从那以后,小星发现她的晔哥哥变得流氓了,动不动就乘没人时拉着她吻。奴才们更可恨,一见他俩一起,自动地躲得远远了。
      这日,小星在去书房的路上,听见一琴音传来,是一曲缠绵悱恻的“凤求凰”。小星诧异,晔哥哥最烦听琴,所以宫里鲜少有人弹琴。
      走进一边的凉亭,便看见一美人在抚琴。身边放了冰盒子,身后站了几个宫女。美人看到来人不免有些失望,又见来人神色怔怔,又有些得意,必是被自己琴技折服。
      一曲弹完,美人袅袅婷婷走来,轻启朱唇:“云姑娘安好。”
      “你这是‘凤求凰’?”小星问。
      “云姑娘慧眼。姑娘也爱弹琴?”赵嫔问。却见她并不答,而是愣了愣,慢慢走向琴案,挥手拂琴,看上去是个懂琴的。
      小星回头对她说:“是把好琴。”
      “姑娘可一弹。”也是个知音人,寂寥深宫里,难得遇到,赵嫔很想听小星弹。却见她露出茫然之色,心中惊讶。
      小星却在琴边坐下,貌似自言自语地说:“我试试吧。”
      也是一曲“凤求凰”,左手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右手却滞涩异常,堪堪破坏了琴声,一首曲子弹得支离破碎。
      不一会儿,右手颤抖,小星惶恐地握住右手腕,不知所措地坐在琴前。
      “哎呀,这好像是我家罪奴被挑断手筋后的症状!”不知何时,柳如烟已站在亭,捂着口,夸张地说。
      小星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盯着柳如烟说:“你说什么?”
      柳如烟吓得脸色泛白,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我胡说的,我家琴奴被挑手筋后,手腕处有一道深深疤,想必姑娘是没有的。”
      小星抬手看了看,一道极浅的粉色疤痕。可是她知道,原本深可见骨,是日复一日地抹膏药才会变得如此浅。陆云峰和高修远都对她说,手伤着了,得好好养着,可两人都从未跟她说这伤怎么样的伤。
      小星想找人去问问,急不择路地冲出凉亭,“咣铛”撞上一个人,那人被撞了个撂翘,手上提篮掉在地上,里面的糕点洒了一地。
      那人见状狠狠地推了小星一把,大叫:“大胆,哪个不长眼的把本宫献给皇上的糕点给打翻了?”
      小星幸得八月和一月扶住,才不至摔倒,哪里吃得这样的亏,顿时勃然大怒,道:“来人,帮本公子把这臭不要脸的奴才给我拉下去。”
      八月,二十,十七,十五全都愣住。
      正在这时,陆云峰来了,在书房久候不见人,生怕这个祸头子又生出事端来,便带着侍卫出来找人。
      一见来人,李轻雪顿时梨花带雨,哭诉道:“皇上,云姑娘撞倒臣妾,还打翻了臣妾给皇上准备的糕点,她还骂臣妾是……。”话没说完,委屈得泣不成声。
      “沈星。”陆云峰声含责备。
      小星从地上捡起篮子,众目睽睽之下一把砸向李轻雪,“也不枉我担了这个恶名。”
      李轻雪不防,被披头盖脑砸了个正着,那人犹不解气还要上前推人,被陆云峰拉住,声音已冷下来:“沈星!”
      四周妃嫔宫女太监一大堆人,一个个睁大眼睛都在看。陆云峰额头青经直跳,呵斥道:“都给朕回去。”
      众人退去,唯有李轻雪跪在地上,头上被砸得满是糕点,额角乌青还隐隐作痛,哭着说:“求皇上为臣妾作主。云姑娘当众漫骂殴打臣妾。皇上若不处置,视宫规为何物,又将后宫嫔妾们置于何地?”
      陆云峰看向小星,目含责备,再怎么样也不该当众发作,授人以柄,“怎么回事?”
      小星撅着嘴一声不响。
      刘嫔突然去而复反,只有这一次机会,需一击即中,她永远也永远忘不了那日雨天湖边的情景。
      那日突来阵雨,她在一处水谢躲雨,远远地看见云姑娘领着几个奴才跑进一处凉亭。厚厚的乌云将天空遮得昏暗一片,雨越下越大,如珍珠般大的雨点落在地上,哗哗作响。四面透风的凉亭已挡不了这瓢泼大雨,雨点飘落进来,几欲将人打湿。狂风骤雨中,一人撑伞疾步而来,手间还挂着一件薄披肩,不过几步便进了亭子,见他来了,云姑娘迎上前去,来人似有不悦,轻扣了一个她脑门,却还是替人披上披肩,低语了几句便执起她的手,两人一齐走入雨幕。几个转弯间不见了踪影。
      刘嫔看得有些发愣,忽又见,湖中小船上跃进二人,一人弯腰欲去摘湖中荷花,一人一边替她撑伞,一边伸手扶住她,生怕人一不小心落入湖中。姑娘摘到花,心满意足站起来向身后的炫耀,却被揽入怀中,那人对着她缓缓低下头,大伞压下,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姑娘的手颤颤巍巍地扶上的那人的腰,手中的花儿掉落在水中……。
      凭什么?众人皆冷落,独怜她一人。没有了她,皇上便会来了,后宫各花也会入了他的眼,尤其是姿容出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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