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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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溪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又回到了两年前，出车祸的那天下午。许溪辰记得自己当时从公司驾车出去是准备前往外地出差，至于具体是要处理什么项目他早就没了印象。只知道那时他很快开上了高速，起初一切正常，但当他刚准备按下车载收音机换一首歌时，却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手脚有一种被抽空的无力感，抬不起来，也无法用力踩下刹车。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避险措施，仅存的意识便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然后他听到了车辆翻滚的钢铁碰撞声，挡风玻璃碎裂的声音，到后面还有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刺耳警报声，所有让人恼火的声音都混作一团，吵得许溪辰头疼。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头疼是有原因的，因为温热的鲜血正从他的额角汩汩流出，直到沾染了大半张脸，糊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好像看到消防员的液压钳从车外伸了进来，试图将自己与完全被挤压变形的车架分离开来。
撞得这么严重吗？
保险能全报吗？
他想着。
紧接着许溪辰闭上了眼睛，在意识再一次沉入漫长混沌中之前，口中还虚弱地呢喃着：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
眼前的黑暗并未持续多久，伴随着浑身剧烈一震，许溪辰猛然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刚从噩梦中强制脱离导致他手脚止不住泛着麻，心跳跟敲鼓似的咚咚直响，他花了大概两分钟时间缓解着这份不适感，缓缓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用了大概半分钟寻回游荡的神志，这才不得不直面这残酷的现实。
会议室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他睡舒服点，对方离开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了灯。
许溪辰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点了，他竟然在面试官面前睡了整整三个小时！！这神一般的经历讲出去怕是都能在打工人圈子里一夜成名，他绝对是面试期间倒头就睡第一人。
这觉就非得在这时候睡吗！
许溪辰在内心崩溃地咆哮，刚想起身，搭在他肩膀上的一件衣服却滑了下去，他捡起来拍了拍灰尘，低头却看见自己的西装外套明明好好地穿在身上。
那这是谁的衣服？
许溪辰粗略回忆了一遍自己刚进来时两个人的穿着，灰蓝色的西装外套很显然不是那个秃头项目经理的风格，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他的眼皮不禁一跳，心头莫名涌现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复杂。
这是叶南烜给自己披上的，不管是不是碍于自己一个来面试的人万一被空调冻出个好歹来会对公司造成不好的影响，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种举动都太暧昧了。
他大可以把自己扔在这儿不管，或者让人随便找块布给自己搭上，而不是把西装外套脱给自己。
在一起的时候就老爱把各种事情复杂化，如今愣是一点儿没变。
许溪辰这下不得不亲自还给他。
将叶南烜的外套整理好搭在手上后，许溪辰推开门直接坐电梯到了一楼，介于对方胸口并没有别着名牌，他连叶南烜在这公司里是什么职位都不清楚，只得在前台失物招领。
“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下叶南烜这个人，请问他现在在几楼？”许溪辰礼貌地向前台询问道。
前台员工用一种很稀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许溪辰觉得她大概是在想一个来面试的人，怎么还开始找起这里的员工来了。
谁知对方开口就问道：“请问有预约吗？”
许溪辰一怔：“预....预约？”
“对，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上去的。”对方认真告知他。
“可是...他的衣服...”
随后他的话被身后的来人打断了：“没事了小周，我人在这儿，现在有空，谢了。”
“好的叶总。”前台点头应道。
许溪辰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叶总”是怎么一回事，叶南烜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睡醒了？”
“醒了.....”许溪辰干笑，看到他上身仅穿着一件浅色衬衫，便赶紧递出了手里的衣服，“哦对了，衣服还给你，谢谢了。”
“没事。” 叶南烜接过衣服后没急着穿上，只是照着许溪辰那样拿在手里，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
气氛微妙地尬住了几秒，许溪辰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我请你吃顿午饭吧，算是谢谢你的衣服。”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再小的人情也得还，不然心里过不去。本来打算的是还衣服之前顺便给人带杯咖啡上去，但既然人都在这儿了，请吃顿饭也未尝不可，就看对方愿不愿意赏这个脸了。
然当话音刚落，他看到叶南烜的神情微动，眼睛明显一亮，说道 ：“可以。”
可刚走出公司，许溪辰又懵逼了。周围高楼林立，虽然身处繁华区，但乍然让他找个合适的餐厅，他还真没有什么好主意。
叶南烜原本一直保持着大概小半米的距离手插袋跟在许溪辰身后，却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停下来，险些没刹住脚整个人栽他身上。好在这份糗样并没有被许溪辰察觉到，叶南烜猛然站定后问道：“怎么了？”
只见许溪辰神色凝重：“我对这儿周围不太熟，不知道哪儿有餐厅。”
“介意我推荐吗？”叶南烜问。
“行，那你随便选。”许溪辰大方表示道。
叶南烜的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
在一家茶餐厅店坐定后，叶南烜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直接交予了许溪辰，自己则只要了一个黄油菠萝包，一杯柠檬茶。
“不用客气，你想吃什么就点。”许溪辰显然不信他吃这么一点就能饱，是因为看到自己现在在求职，所以默认他最近手头有点紧才只点这些的？
许溪辰大概都能猜到对方那点心思。
但他还真不是个说好请客却又一毛不拔的人，看叶南烜坚持这两样就够了，他便自顾自又点了一份烧腊拼盘、一盘炒牛河和一杯柠檬茶，叶南烜吃不吃不重要，反正他是真饿了。
最先上的是两杯饮料，刚被端上来许溪辰就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从出门到现在滴水未进，他早就口干舌燥得厉害。
相反叶南烜却没急着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良久，他问道：“为什么？”
“嗯？”许溪辰叼着吸管抬头看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开始找工作了，以前的工作呢？”叶南烜问道。
“辞了。感觉不太适合我，干得太累了，就不想干了。”许溪辰真假参半地说道。
干得很累是真的，不想干是假的，要不是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许溪辰兴许真能在这岗位上干到退休为止。可说到底自己还是高估了早已到达极限的身体，岁月确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没把它当回事的人。
这些东西他当然不会跟叶南烜说得那么具体，即便以前爱过，现在的他们只能算是陌路人，谁又愿意在前任面前谈论那些失利？
无非就是想为自己保留一些重逢的体面罢了。
气氛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又降至了冰点，看到原本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一度欲言又止，许溪辰顿觉不自在地埋头继续喝饮料。这种情况放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那时候的叶南烜在他面前就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像今天这样沉默的时刻简直屈指可数。
许溪辰的心里直嘀咕，总不能是为情所伤，性格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他没看到叶南烜的眼里似有很多情绪在翻涌，但转眼间又被其刻意隐去。沉默了良久，叶南烜又问道：“是因为生了病吗？那个叫猝睡症的病。”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更多的还是想休息一下了。”许溪辰说道。
这个休息不仅仅是放假的那种休息，更像是在被确诊这个病后，有一天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认知和生活都太过局限了，与其被困在公司里，不如拓宽视野去别处走走看看。于是许溪辰辞去了高薪的工作，带着父母去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了一个月，休养生息的同时也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叶南烜“哦”了一声，没再问他更多问题。
没多久，服务员将所有的菜端了上来。许溪辰将盘子往叶南烜的面前推了推，道：“吃吧，不用那么矜持，说了请你吃饭，这点儿花费我还是能承受的。”
犹豫片刻，叶南烜总算是动了筷，首先便夹了两片叉烧放进嘴里。
“果然这么久了你的口味还是没变，吃拼盘永远先吃甜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却让叶南烜骤然被呛得一咳，险些失了形象。
他赶紧端起饮料灌了好几口。
许溪辰扯了一张纸递给他，等他缓过来后才问道：“说说你呗。我以为你出国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刚刚前台还叫你，叶总？”
叶南烜看向他：“你知道我出国了？”
许溪辰坦然回答：“知道啊，你的微信我又没删，朋友圈无意间看到过，去了法国？”
“嗯。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学习了很多新东西。”叶南烜说。
“那边确实挺适合深造的。”许溪辰点头赞同。
似乎特别在意没删自己微信这件事，叶南烜突然道：“我以为你删了。”
不知是不是许溪辰的错觉，他总觉得叶南烜说这句话时语气里还夹杂了些许埋怨。
“删没删，你发条消息不就知道了。”许溪辰有点好笑。
叶南烜瞬间噤了声，低头盯着手里那杯柠檬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溪辰自觉说错了话。多年前的那次分手他们两个大吵了一架，所有不满、谴责、委屈，仿佛都在那一刻倾泻了出来，很难想象不久前还相爱的两人会突然爆发如此激烈的争吵，或许是积怨已深，之前他们爱得太过热烈，所以分得也决绝，一夜之间，屋子里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唯独联系方式。
不知为何，许溪辰始终狠不下心斩断这条他和叶南烜之间仅剩的线，等彻底冷静下来后，他甚至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做。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叶南烜知道这件事。
是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红色的感叹号，才四年来一条消息都不肯发的吗？
想到这，许溪辰又在心里自嘲地一笑。
他又何尝不是与叶南烜心照不宣地做了同一类胆小鬼。
已经过了饭点的茶餐厅里除了他们只有边缘的一桌顾客，一时间周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待到许溪辰吃得差不多了，叶南烜放下见底的杯子。
“你这个病......”刚开了个头，刺耳的手机铃声却打断了他。
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工作”二字，许溪辰表示理解： “业务繁忙啊。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
叶南烜也不推辞，说了声抱歉，起身匆匆绕过卡座隔断朝着店外走去。
反正面试也搞砸了，今后他们俩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许溪辰自顾自想着，心里却莫名增添了一丝伤感。
填饱了肚子，许溪辰正准备买单顺便再点一个菠萝包带回家吃，服务员却直接提了一个装好的菠萝包递给他说道：“单已经被刚刚那位先生买了，这是他另点的菠萝包，已经给你打包好了。”
许溪辰一头雾水地接了过来，刚出炉的菠萝包还带着阵阵热气，融化在其中的黄油香味飘散出来，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短暂地一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沉寂了四年的叶南烜的微信号发来的第一条消息：“下周来上班。”
许溪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