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紫石水晶

37、第三十七章

　　婉娘在大丫鬟的指导下，有序地收拾好了墨染为数不多的东西，她刚刚抬头便看到墨染正对着铜镜发呆，便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染姐姐，您怎么啦？”
　　墨染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婉娘替她将发带解开，然后从妆奁里拿出一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梳子，轻轻地梳着她的头发，说道：“染姐姐，热水马上就帮您准备好了，您泡个热水澡后就早点歇息吧！”
　　墨染转身拉住她的手，皱眉说道：“婉娘，这些事情不用你做的，你是我的妹妹，这些杂事就交给别人做吧！”
　　婉娘看着她那真挚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染姐姐，您还是让我做些事情吧，否则我就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墨染想了想，半晌才妥协道：“那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你在这里受委屈。”
　　“好！”婉娘看着几名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便拉着她走进里间的洗漱间，说道，“染姐姐，您先洗漱，婉娘在外面给您守门，您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行。”说完，她对着墨染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便带上了门。
　　墨染看着关闭的房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她觉得婉娘挺可爱的，但是在这个家里面，她是不想让婉娘做这些下人的活计的，这么多年来婉娘在匪窝里受尽了委屈和折磨，她实在是不想让她再受一点点委屈了，可不做些什么婉娘又觉得过意不去，而她自己也是刚刚回到这个家，也不好就这件事做过多的安排，这可如何是好呢？
　　墨染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身走向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浴桶——也许过段时间她就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吧！
　　墨染沉在浴桶中出神地想着心事，忽然听到门外婉娘的声音传来：“染姐姐，您的水凉不凉？要不要给您再添些热水？”
　　墨染回过神来，发现水确实有些凉了，北地的冬天还是很冷的。
　　她手脚忙乱地一边洗，一边回道：“不用了，我马上就洗好了！”
　　婉娘守在门外，听着门里墨染那有些慌乱的声音，不由得掩唇一笑，同行这一路，她算是看明白了，染姐姐不管是在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一样的善良和善解人意啊！
　　犹记得，那时，年龄最小的她因为害怕，每天都忍不住哭泣，那些歹人将她狠狠地毒打了一顿，而她在此之后的几天里，忽然好似呆傻了一般，整个人蜷缩在拥挤的马车角落里，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说话，还是染姐姐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此后的日子里，染姐姐总是奋力去抢稍微好一点儿的食物，然后不厌其烦地哄着她吃下去。晚上休息的时候，只比她大两岁的染姐姐会尽力地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哼着好听的儿歌哄她睡觉······
　　现在想来，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染姐姐陪在她身边，她应该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婉娘倚在门边，唇角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染姐姐，婉娘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以后您就是婉娘唯一的亲人，为了您，婉娘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染姐姐，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窟，所以您今后一定要开心幸福啊！
　　墨染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洗漱间，婉娘赶忙拿着一条干毛巾替她擦干头发，“染姐姐，这里的冬天比较寒冷，您要小心不要着凉才是。”
　　“嗯！”墨染答应着，任由婉娘前后忙碌着为她擦头发，“这里的冬天是太冷了，赶明儿我让她们多给你准备几身棉衣，听说这里的冬天要冷上好几个月呢！”
　　一旁的丫鬟将一个手炉塞在墨染手中，笑道：“小姐，这里不但冬天漫长，还会下雪呢！马上就要到新年了，咱们京城里的雪景也是一绝呢！”
　　“雪？”墨染抱着温热的手炉，歪着头想了想，问道，“长什么样子？”这一路回来，她还没有见到过下雪呢！
　　婉娘对雪的印象也很模糊，她只记得小时候全家都是在又冻又饿中艰难度过漫长寒冷的冬天的，而且家里每天不多的饭食都是先让弟弟吃，她只能吃一些弟弟和父母吃剩下的残羹冷饭。
　　那个丫鬟笑道：“小姐，入冬以来京城已经下过几场雪了，前些天天气好，积雪都融化了，眼下快要过新年了，年前京城一定会再下一场大雪的，到时候各府的公子小姐们还会举办赏雪宴，可热闹了呢！”
　　“哦！”墨染一听，忽然就兴致全无，她可不想去凑这些热闹。
　　丫鬟看她兴致不高，连忙指挥着下手收拾洗漱间去了。
　　墨染看她拿着自己刚刚换洗下来的衣物离开，连忙走上前将她手中的衣裤抢过来，说道：“这些衣服我自己会洗的。”
　　婉娘瞥了一眼墨染掩在发丝下那发红的耳朵，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她看了一眼神情发愣的丫鬟，笑道：“姐姐，这些衣服我会替小姐洗的，您先去忙别的吧！”
　　那个丫鬟看了一眼抱着衣服一脸倔强的墨染，行礼道：“那就有劳婉娘姑娘了。”说完，她带人将屋内收拾妥当后，就退出了房间。
　　婉娘见人都离开了，便执意接过墨染手中的衣服，打趣她道：“染姐姐，您是官家嫡出的小姐，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以后您的贴身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
　　“可我不想委屈你！”墨染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不委屈！”婉娘笑意盈盈地将她拉进早已被汤婆子暖得温热的被窝，笑道，“婉娘只要呆在您的身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委屈的！”
　　“婉娘，谢谢你！”墨染拉住她的手，真挚地说道。
　　婉娘回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掌心那两道深深的伤疤，动容地说道：“染姐姐，没有你，婉娘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您的这份恩情，婉娘穷尽一生都难以报答，所以别再对我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好吗？”
　　墨染拉着她的手点点头，说道：“婉娘，我看过她们给你安排的房间了，就在这隔壁，里面一应的东西都有，而且······萧夫人她们真的没有亏待你！”
　　“萧夫人？”婉娘捏了捏墨染的手掌，说道，“染姐姐，您到现在还不叫萧夫人母亲吗？萧夫人对您这么好，而且她刚刚走的时候，我还看到她流泪了呢！”
　　墨染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说道：“是吗？可我······我现在还叫不出口，毕竟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婉娘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便说道：“染姐姐，我们慢慢来，不过婉娘还是很羡慕您找到家人的。”
　　墨染看着神色黯然的婉娘，急忙安慰她道：“婉娘，要不我托人去找找你的父母和弟弟吧！”
　　婉娘摇摇头，说道：“不用了，自小我爹娘就不太喜欢我，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也许他们早就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墨染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这些年，如果不是林愬执意寻找她，萧家的人是不是也觉得她已经死了呢？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桌上的烛光摇曳不定，将两个人的脸庞衬托得忽明忽暗，就在墨染刚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萧奕看着父母相携离开的背影，不由得站在书房门口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身边的小厮不忍他吹太久的寒风，便出言说道：“公子，夜里风寒，您身子虚弱，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奕站在廊下，闻言裹紧身上厚厚的狐裘，咳嗽了几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便慢慢地向自己的院子踱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间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芷萝园。
　　他怔然地看着修葺一新的芷萝园，想起母亲刚刚在书房说的话，心中无比庆幸林愬找到了染儿，否则他这辈子终将愧疚一生！
　　院内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低语，他自小一向耳聪目明，如果不是这些年体弱多病，他早就与林愬一起练就一身的好武功了！
　　他站在墙外未动，听着院内两名丫鬟的声音传来：“这老爷夫人是不是糊涂了，怎么会承认这个来历不明的不知从哪里来的乡野丫头是小姐呢？”
　　“就是、就是，小姐在元城失踪这么多年，才十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才让老爷夫人都相信她就是小姐的。”
　　“我可听说咱们小姐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现在她的身上总觉得有一种乡土气息，你瞧瞧那皮肤，再瞧瞧那身打扮，哪里有半点京城小姐的派头啊！”
　　外面站着的萧奕静静地听着，心中却一阵阵地怒火中烧，他眼神凌厉地盯着眼前翻新过的院墙，目光恨不得将墙上烧出两个大洞来。
　　院内的人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到临头，还在继续抱怨道：“就是！你看刚刚我们想为她做些事情，怎么她还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就她那身土不啦叽的衣服，我们还不想为她洗呢！还有那个她带回来的叫婉娘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但是一看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八成也是一个不懂规矩妄图攀龙附凤的小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