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情人》梅若轩

8、八．弹性人生

　　人的一生会执着于很多事物，有些是有原因的，有些却是莫名的。

　　吴跃阳对莫冷通的执着就属于第二种，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恋，也没有一件钟情的狗血情节。——吴家与莫家是世交，两家的小孩从小就玩在一起，吴跃阳并不是从小就与莫冷通相识，而且以前也并没有听说过莫家有这样一个小孩。

　　大概在他六岁的时候，莫冷通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瘦弱的身躯、冰冷的小脸、淡漠的性子。小孩子都喜欢神秘的事物，吴跃阳也不例外，他觉得这样凭空出现，大他六岁的莫冷通就像电视里的超人一样神秘厉害，于是就故意的接近他、与他说话、学习他喜欢的东西。

　　慢慢的，莫冷通成了他的习惯，就像隐君子戒毒一样，他想戒却怎样也戒不掉。

　　习惯是可怕的。等他长大到可以承担起任何责任的时候，这个叫做莫冷通的冷漠男子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房还有灵魂。因为在意所以不舍，因为不舍所以胆怯。他以为他做得很好，将一切隐藏的完美无瑕。却没想到，染上毒瘾的隐君子是怎样也隐藏不了自己吸毒后的后遗症的。这个名叫莫冷通的毒品，通过他这么多年的沉淀早已渗透了他的全部，连细小的发丝都摆脱不了。这样，要他怎么隐藏得住呢？

　　吴跃阳苦笑，嘴里满含酸涩。乔文南说得对，像他那般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可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的关心他都接受，碰上什么有趣的事儿了也会叫上自己，玩闹的时候也和以前一样，并不介意自己的肢体接触。但是，那嘴角淡漠的笑也从没变过。

　　——这应该比拒绝还要残忍吧，但自己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做着美梦。

　　“你回来啦！”听到开门声，林枫晚快速将手上的汤放在桌上，然后跑到玄关给他拿拖鞋换。

　　见他站在门口没有动，林枫晚就蹲下身帮他换鞋。呆呆的看着帮自己换鞋的人，因为低头的缘故而露出的一小节白皙脖颈。

　　那晚的事，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吧！可是自己却并没有阻止，而且还有意的放任了，因为自己实在是等得太久了，久到就连明知道只是个梦也不肯放过。事后还为了隐藏自己的卑劣，找尽一切借口地将过错都推给了林枫晚，冷眼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狼狈。

　　“好了。”终于给他换好鞋子的林枫晚，抬头高兴的叫道，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表情木然的望着那张欢喜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脸，吴跃阳突然开口“你快乐吗？”

　　笑容僵在脸上，林枫晚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你现在生活得快乐吗？”依旧是平缓的语气，一脸的高深莫测。

　　研究了好半天他脸上的表情一无所获后，林枫晚丧气的破罐子破摔，决定说实话，“当然快乐啊！”

　　快乐？在遇上了那么多挫折后？在自己那般羞辱他后？吴跃阳满脸疑问。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林枫晚笑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虽然以前确实遇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但人活在这世上哪有每件事都会如意的啊，总要在如意或不如意、得到或失去什么之后才能知道珍惜眼前嘛。”

　　珍惜眼前？吴跃阳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反复的来回咀嚼。

　　“而且，那些不如意的事现在已经过去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回来继续困扰我，但……”笑“做人要有弹性才能生存嘛，好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哪能天天想着以前那些不好的，生生将自己逼进死胡同啊！”

　　末了又抓抓头，一脸的不好意思“不过，要是你每天对我少凶一点那就更好了……哎呦……”

　　听到这里，吴跃阳本来深思的脸猛的板了起来，眼一翻，出手就是一拳。他就知道不能给他好脸色，这人明显就是那种得寸进尺的典型。

　　不理正捂着脑门，一脸郁闷的躲在墙角里装自闭的某人，吴跃阳走到桌前自顾自的吃饭。过了好一会儿，林枫晚见他那边再没什么动静，也垮着肩垂头丧气的坐到桌前吃饭。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直到吴跃阳放下碗上楼洗澡时，林枫晚才想起来——他不是说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的么？而且他平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啊，怎么今儿个转性了，真是奇怪。不过……耸耸肩，不过这好像也不甘自己什么事儿，只要自己呆会儿警觉些，千万不要触到地雷就好了。

　　太阳悄悄躲避，一日的繁忙到一段落，夜幕悄悄的展开了羽翼。二楼主卧室内，可睡三人的豪华大床上。

　　今天，因为白天乔文南的一番话显得心绪不宁的吴跃阳无心办公，所以就早早的睡了，哪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下的床单就像有万千根隐形小刺一样，让他翻来覆去的在床上不停的烙烙饼。

　　乔文南与林枫晚的话不停的在他脑海里交替，他觉得自己再这样小去，就算不疯掉，也肯定会精神分裂。无奈的只能起床，希望借助牛奶的安眠功效让自己可以平静点。

　　端着牛奶回房的时候，路过林枫晚的房门，脚步就像着了魔般得得停下。当初林枫晚刚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袋一热就让林枫晚住进了离楼梯不远，就在自己隔壁的房间。现在每次会自己房间都要经过那里。

　　手迟疑的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扭门就开了。笑，他也不怕自己半夜偷袭？然后又有些生气，怎么自己把自己说得好像只饥渴的色狼（你不是吗？）。

　　轻手轻脚的来到林枫晚的房间，那人已经熟睡。柔软的羽绒丝被被他踢到一边，一只脚被盖住、一只脚却压在上面，枕头也不知被他挥到哪儿去了，身上穿着的是吴跃阳的睡衣，早在他不停的翻滚中向上卷着。

　　吴跃阳看得暗自好笑，这人的岁数比自己大，睡相却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如，若是仔细听，竟然还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真是白痴。”莫名其妙的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骂他，只是觉得这个样子的他确实很傻，就顺嘴说了出来。

　　——“像他那般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没说，不管爱不爱、接不接受他都没说。……”

　　“做人要有弹性才能生存嘛，好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哪能天天想着以前那些不好的，生生将自己逼进死胡同啊！”

　　“人活在这世上哪有每件事都会如意的啊，总要在如意或不如意、得到或失去什么之后才能知道珍惜眼前嘛。”

　　“放过自己吧！也放过他，给大家一个机会。”——

　　手轻轻的在林枫晚脸上流连，温润的触感，很有弹性。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张脸，老天却分别给了两个不同的人，而且两人不管家事背景还是心性都不一样，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竟然长得几乎一摸一样，就算说他们是双胞兄弟，相信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吧！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不是同一个灵魂，明明应该满是淡漠的脸，想不到却在他人身上看到许多想都不曾想过的表情。

　　——“放过自己吧！也放过他，给大家一个机会。”

　　乔文南百年难得一见的乞求神色，又在他脑中回放。低头又去看那张令自己熟悉到不舍的脸。

　　那就试试吧！放过那人，也放过自己，重新开始。这么多年，自己的眼里自始自终都只有那人的存在，也是该看看周边了。

　　至于这人，手指轻轻地掐着林枫晚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苍白的脸，“林枫晚，我给你个早日得到自由的机会，可好？”在自己还放不下那人之前，就用他来一圆自己多年的梦吧！

　　冰冷的唇贴上他的脸轻轻一吻，然后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床上的人依旧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