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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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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幕夜,不知何时暗云遮住了弯月。
绥洲城外,风乍起,密林被吹得“呜呜”作响,隔远了听就像是一片哭嚎声,听得人心中发怵。
暗影融入夜色中,随风而动,只听得“簌簌”两声,不知道是风吹树叶声,还是脚踏叶尖声。
忽而一束寒光骤起,直朝着那黑影而去,在盛凌的剑气下,仿若无边黑暗的幕布裂了个缝。
剑光之下,瞧见了江云淮那双盛满寒意的眼。
就在剑光即将击落黑影之时,那影子却动了。
只见他抬手一挥袖,那剑光旋即消失在宽大的袖袍之间。
江云淮没再出手,那影子也不动了。
对峙良久,就在两方僵持之下,那黑影却笑了声。
“曲瑶的孩子。”黑影轻声开口道。
尖锐嘶哑的声音宛若附骨之疽般侵席卷心头,江云淮一双凌厉双眸紧紧盯着他,眉梢处一片寒冷,下一瞬召出本命剑狠狠地朝着黑影刺去。
这一剑势如破竹,凌厉异常,其中蕴含的强大灵力引得乱石浮空,便是元婴晚期都不一定能接下这全力的一击。
那黑影有片刻的凝滞,然而就在这瞬息间,利剑已至,只见长剑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下一瞬,那身影化作一团浓雾,消失于天地之间。
显然,这只是一个分身罢了。
而林间只余下一句话飘荡在江云淮的耳边:“要见故人……来无归裂缝找我……”
整个林间都寂静了。
江云淮盯着黑影消失的那块地方,伫立良久。
“陆少爷还要看多久?”
夜风吹过密林又是一阵“呜呜”声音,只不过这次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
江云淮面上一片冷色,他不再管林中的动静,他缓缓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动作极其轻柔,宛若在给心爱的人擦拭脸上的污渍。
只见那把剑通体泛着暖黄色的淡光,玲珑剔透,与他平素温文尔雅的形象很是相称。若是柳意寻在此,怕是要惊呼一句烟水寒染色了。
此剑正是江云淮的本命剑,也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
他把此剑取名为枫叶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冷厉的眉眼泛起了一阵暖意,他将枫叶丹收入芥子须弥,几个起落间就离开了此处。
就在江云淮离开后不久,林间缓缓步出一个身影。
他的眉眼冷冽,似是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如冰霜,一袭白衣衬得他的周身更冷了几分。
他的手中无意识的摩挲着一块碧绿的玉石剑穗,表情似有些征然。
此时的陶然居内。
柳意寻卧在床榻上,旁边的明石端着一晚黑乎乎的药正在与他对峙着。
“相信我,这是我医仙谷熬出来最纯正的疗伤圣药。”明石坚定道。
柳意寻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一点:“……那也不用这么黑吧。”
明石将碗往他面前伸了一点:“医仙谷出品,绝对是完美配方。”
柳意寻只觉得那苦味仿佛透过鼻子钻进了脾肺里,闻得他心里都开始发苦了,奈何明石还登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将药碗往他面前递,他实在受不了拿衣袖掩住了口鼻,闷声道:“你放桌子上就行,我一会就喝。”
明石却不走,空出的那只手就要拉他衣袖:“怎么喝个药比我师妹还娇气……”
“我来吧。”
门从外被推开,江云淮一身更露从夜色中走进明亮的房间。
他上前接过药碗,示意明石可以回去休息,明石忙不迭就跑路了,顺便还把门给捎上了。
自江云淮进来以后,柳意寻就把衣袖放了下去,不仅如此,还暗戳戳的往外面挪了一点。
江云淮将他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眸中含笑:“是自己喝,还是要师兄喂?”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着三岁孩童,听得柳意寻不好意思再推托了,连忙就要接过药碗自己喝,心想也就眼一睁一闭,很快就过去了。
谁料江云淮将手一缩,又不给他了。
“小意受伤了,还是让师兄效劳吧。”
柳意寻哪敢真的让他喂:“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江云淮将调羹伸至柳意寻唇边,动作不容拒绝:“怎么,在他人面前是三岁孩童,在师兄面前就不行?”
他是在说刚明石的事。
柳意寻心中有些怪异,也只好咬牙就着调羹将那黑稠的药水喝了下去。
“噗——”下一秒刚进嘴的药汁就被喷了出来。只见他好看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等他抬头就看见面前江云淮胸前染上了一片暗色,他连忙卷着袖子就擦了上去:“师兄抱歉抱歉……这药水太苦了,我没忍住才……”
手刚碰上江云淮的前胸,就听到他一声闷哼,调羹滑落至床铺上,连带着端着药碗的手指都泛白了。
“师兄?你受伤了?!”柳意寻察觉出不对劲,接过药碗放到脚踏上,扯开江云淮胸前的衣衫就要查看伤处。
江云淮抓住他有些慌乱的手,忍得嘴唇都开始泛白:“我没事……”
说完双手一松,往柳意寻榻上一栽,不省人事了。
柳意寻只觉得腿上一重。
他有些慌乱,自他拜师以来,江云淮就是灵宗大师兄做派,修为高深不说,一向都是稳妥安心的形象照顾着他们这些师弟们的,甚至在他心里,大师兄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的。
现在宛若泰山般立在他身前的大师兄却受了伤,柳意寻难免有些慌神。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请明石过来看看。
柳意寻伸手想把江云淮推到床榻内侧,可难免在挪动间触碰到了江云淮胸前的伤口,使得昏迷的人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柳意寻手一僵,不敢再动了。
他伸手拨开了江云淮身前的衣襟,褪去外衫后,里衣里面透出了斑驳的血迹,把胸前的衣衫褪去以后,那骇然的伤口就呈现在了柳意寻的面前。
伤口血淋淋的一片,甚至深可见骨,那血迹模糊的伤口之上竟然还缭绕着乌黑的魔气!
柳意寻倒吸一口凉气,他无法想象江云淮是怎么撑着来给他喂药的。
本想给江云淮度灵气,可又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哪来的灵气可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立马就跑到隔壁厢房把将要入睡的明石喊了过来,这一动作不仅叫来了明石,甚至还惊动了萧寂和曲泽文。
明石看到江云淮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那股黑色的魔气也是一阵心惊,他一边给伤口洒着灵药一边焦急道:“这是残留下的魔气!仅仅用我的疗伤药是不够的,还需要你们给他传输灵力,如果传输者的灵力不够雄厚的话,恐怕魔气还会顺着两者相接处游移到另一人身上……”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脸凝重。
曲泽兰道:“我来吧。我修习的是术法,不同与你们剑修一半靠剑术一半靠灵力,我的灵力功底是你们之中最深厚的。”
柳意寻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明石将一颗转灵丹喂进了江云淮嘴里后,随即曲泽兰气沉丹田,双手低着江云淮的脊背,将磅礴的灵气毫无保留的输送了过去。
等明石换好药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看着身后围着的几人,还有些紧张:“又不是药石无医了,你们别一脸凝重的看着我……”
柳意寻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江云淮,还是放不下心:“师兄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伤他的人实力可见一斑。”
沉静良久的萧寂惜字如金道:“修为或在元婴晚期以上。”
曲泽兰刚传输完灵力,面色苍白不比江云淮好上多少,明石给他一颗固灵丹,吃下去后面色倒是红润了许多。
他们一行人如今修为最高的就是元婴中期的江云淮了,这样的修为放眼整个苍琼大陆都是稀少罕见的,可如今一个小小的遂州暗中有魔族潜伏不说,更甚有元婴晚期、或者是化神期修为的对手,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简单的历练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屋内寂静无言。
柳意寻想着,如今自己的修为恢复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就算是鼎盛时期也不过区区金丹,在这些元婴修为的魔族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若不是自己当时让师兄去追那人……恐怕师兄根本就不会受伤。
一想到此处,内心又是一阵愧疚。
他甚至不敢去想江云淮究竟是被谁所伤的。
灯光下,他好看的眉眼微蹙着,遥遥望着榻上仍在昏迷的江云淮,晦涩开口道:“绥洲尚且如此,陆家的事情怕是更难明说。”
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等师兄醒来你们就带着他回宗门,一来有师尊护法为其疗伤,二来可以向宗主禀报绥洲事宜,这些魔族修为高深,并非我等修为能够解决的。”
曲泽兰抿着苍白的嘴唇:“也好,柳师弟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待你休整好,不日我们师兄弟一同启程。”
柳意寻摇摇头,笑:“师兄们先行回去一步,我留在绥洲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此话一出,明石诧异地“啊”的一声惊声出口,就连萧寂也皱起了眉头。
萧寂道:“你现在的修为留在绥洲?是给魔族当下酒菜吗?”
他说得别扭,柳意寻也不恼,暗道这萧师兄可比刚见面的时候会说话多了,就算话里夹枪带棒的也要关心人。
“我此行出山,只为一事,此事我不便与诸位明说,师兄们也不必再劝我了。生死各看天命,我早有心理准备,还望师兄们接纳我方才的建议。”
柳意寻将话说得毫无余地,萧寂薄唇紧抿,眸中似是有怒火腾起,却也不再劝了。
一直未曾出言的曲泽兰摇摇头:“你这个决定我不敢同意,”他朝着床上努了努嘴,“还是问过你大师兄吧。”
柳意寻侧目,却见榻上的江云淮一双墨瞳深不见底,正幽幽的盯着他。
在这道视线的注视下,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发紧,也不知道师兄将他方才那句话听进去了多少,下意识的他甚至想逃离开那道视线。
曲泽兰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我好虚弱啊”的眼神,随即就将剩下的两人赶了出去:“走吧走吧,明天起来就变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也不知道他一个修炼人士哪来的那么多瞌睡。
屋内独留下柳意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