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云忆夕

1、伊人

　　夜深沉，残月已升至中天。然而，在华灯初放的夜上海，这不过是个序曲。‘天上人间’的歌女轻启朱唇，吐出一个时代的靡靡之音。
　　“当当••••”西洋钟有着华贵细密的图纹。此时，已响了十二下。
　　已是午夜，包厢里的贵客已打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牌。

　　“碰——”素手拈起刚落在牌桌上的二万。
　　“云大小姐今儿手气不错。”陈老板一副恭维的姿态，满是横肉的脸上因谄笑堆起层层褶皱。
　　“不过陈老板承让。”云初音略显冷淡地应承，头都没抬一下。
　　“云大小姐人美自然手气好。”
　　明显轻佻戏谑的话让云初音略有不快，她压下心底的不耐烦，“裴老板这么会哄女人开心，怪不得舞后白小姐也为之倾心。”
　　‘天上人间’的台柱，白之莼小姐，一向眼高于顶，对无数裙下之臣不屑一顾。唯独裴子谦成了她的入幕之宾。这般韵事现在可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谈。各大报纸争先报道。其实，不过是在裴子谦本就光彩的风流史上再添华丽的一笔罢了。
　　牌桌上笑成一团，林奕不禁有些佩服起云初音来了。要知道一向以伶牙俐齿著称的裴子谦在口舌上是从没有吃亏的时候的。

　　几位眉清目秀的丫头给四位添了茶便退下了。这时一身着黑西装男子进了包厢，走向云初音，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云初音点点头。
　　看着对面陈老板桌上原本的一沓钞票几乎所剩无几，云初音这才终于打出准备好的牌，“清一色，”悦耳的女声再次终结了一轮牌局。
　　云初音又胡了，对面的陈有德坐庄，输得最惨；裴子谦点炮；林奕的损失最不惨重。但饶是这样，在云初音独赢的三个小时里，他也输了近八千块。

　　林奕痛快的给了钱，裴子谦也拿出银票，陈有德看着自己面前显然不够支付这轮牌局的钞票，笑道：“云大小姐，我今儿钱没带够，我给您写张欠条，明儿你差人去大仓取去。您看，这样行不行？”
　　“我看不必了”。云初音推倒了牌。‘哗哗’的声音在偌大肃静的屋子里回旋，显得格外空荡。
　　气氛顿时严肃起来，只有裴子谦仿佛认真的轻啜着龙井香茗。
　　“陈老板，瞧我这记性，忘了和您说了，大仓米行在半个小时前已归在云氏名下了。”云初音的手指轻叩牌桌，一字一字缓缓说出，从容镇定，若不是她话里的内容，你会以为她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

　　显然陈有德就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他只是盯着她翕合的唇瓣失了神。
　　茶杯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了陈有德的想入非非，他轻咳一声以掩饰方才的尴尬，“什么，云小姐？”
　　“云氏已接管了大仓米行，对了，还有您的老宅，在这儿提前祝您乔迁之喜了。”
　　“这不可能！”陈有德大笑出声，“我从未签过这两样的地契。云小姐说笑了吧。”
　　“这样••••”云初音好像思索一般，接过身后男子的地契，“您看，这难道不是您签的么？”话语已带着满满的笑意和自信。
　　陈有德看着地契，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你竟利用我儿子陷害我？”
　　云初音见惯了这样的嘴脸，嘲笑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五万块换大仓和你那老宅，你说我陷害你，证据呢？”云初音声音轻快，可言语的内容足以使陈有德从万丈云端跌入谷底。
　　“兵不厌诈，这话难道陈老板没听说过？你陈有德在上海滩好歹大小算个人物，别这么哭哭啼啼的惹人笑话。”云初音拿出她洁白的绢帕细致的擦起手来，连指甲的缝隙都不放过。码了三个多小时的牌，还真是脏得很。确保擦拭干净后，她起身，走出包房，椅子嘎吱的声响悠扬而尖锐。

　　她停住脚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陈老板，这局的钱我就不收了，就当我赠您的安身立命费吧。明天，您和您那些姨太太就不要再出现在云氏的房产里了，您说，是吧？”
　　“云初音，你，你不得好死！”陈有德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云初音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您没听过么？祸害遗千年！”语罢，带着一抹自嘲的笑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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