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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满春院(一) ...

  •   一到这种话题顾云舟就没由来地慌乱,刚抬起的眼又快速垂了下来,装模作样摸向刚放下的书册:
      “同我一样有什么好的,我还艳羡陆兄现在的快活日子,巴不得回到从前。”

      陆从言挑挑眉腰板不自觉往前伸,见他还想再问顾云舟提高了话音,压住了他好奇的苗头:“说说你,陆伯父对你可是十足上心,就说礼、乐、射、驭、书、术你哪项不通,往后的路还怕不顺?”

      “提这些我就犯愁,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呢。”刚刚神采焕发的陆从言此刻也蔫了,提到往后谁能不带愁容。

      正巧,家仆着急忙慌端着刚煮好的新茶到了门楣前,跨进去的那一刻就调整好了状态,步履轻盈,放杯盏的动作仔细稳当,见没别的吩咐又端着空盘子俯首退下。

      干说话缺乏意味,陆从言唉声叹气间顺手抬起杯托,用杯盖轻刮茶水,徐徐水烟置若罔闻,吹去浮烟就要往嘴里送。

      杯口就要接近嘴边时顾云舟急切开口:“茶再怎么清香陆兄也不必如此心急,家仆不懂得变通只会端茶倒水,茶水滚烫怎么能入口。”

      他刚被烫过,对茶水多了在意。

      陆从言的手悬住了,有了提醒他才反应过来,隔着杯托感觉不到什么,食指向上半分就触及杯壁,果然是一阵灼烫。

      “顾兄还真是心细。”陆从言笑道,把茶杯放回原位。

      顾云舟先是不语,伸出手指向着还留有痛感的嘴唇,见对方一脸茫然笑言道:“你要是被烫过也能变得心细。”

      陆从言稍愣了一下,在顾云舟未表明前就注意到他手指的地方泛红,想过多种可能也没想是烫的,接受后就引得他发笑打趣:“这是我多虑了,还想着顾兄又不涂脂抹粉,又怎么能沾染上胭脂的。”

      胭脂多在女子嘴角存着,陆从言有意这样说,好友间的揶揄罢了。

      进茶断了话不能断,陆从言行为处事奔放,快言快语心里藏不住事,更何况面对是相识数载秋的顾云舟,也不藏着掖着将扰他心头事吐出:
      “我爹身为巡抚,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能执掌一方,因如此就有机会接近良机,让我去京城国子监就读这事我们全家已是期盼多年,为了以后的来说这是必经之路,一个月前,我爹的心愿随着朝廷的公文的到来也落下了。”

      说到朝廷二字,陆从言自觉举手对天作辑,话已至此他不再细说,有心者一点即通,不是呆头呆脑的人都应能理出个名堂,顾云舟自然懂了。

      顾云舟的表情愈发凝重,欣慰和沮丧同时存在,这是一个令人雀跃的喜事,他理应带着深深的笑意送上祝福,事实上他确实这样做了,至于是否木僵他不得而知。

      曾几时,他俩游山玩水畅谈以后,世事方面相得益彰,一个有点小钱,一个有点小权,有了四书五经的灌溉不惯于横行霸道,沾花惹草又能片叶不沾身,那时的他们都能不由赞叹一句快哉。

      种种如过往云烟,眼前的路只有各奔东西,顾云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当年的憧憬和如今的现实相比不及皮毛。

      两人会明白,陆从言进京的那一刻,两人的鸿沟只会逐渐拉长,多年后再去忆也回不到当年的心态。

      在顾云舟说完最后一句恭喜,话就落地上了,似乎屏障就开始在两人直接形成。

      陆从言善伪轻挑,故意叹了一口气,腔调轻快主动接回了话:“这本为小事,说得痛心怕旁人觉得矫情,我能来就不怕顾兄笑话,想着日后你我见面成难事,一是来叙旧,二是来几……算是告别吧。”

      “何日启程?”顾云舟问道。

      陆从言稍作停顿后认真回答:“文书递来时说三月内进京,现已过去一个月,掐头去尾也就这个月底。”

      说是月底,也就是三四天后,顾云舟开始悔过,为何自己不主动去陆家拜访,反而让离别的人来告别,并且这么大的事还需要来告知,这哪有半点好友的姿态。

      接踵而至的便是自责,对自己先前的的想法感到愧疚,怎能去怨陆从言的到来让自己徒增烦恼。

      顾云舟越想越是坐立难安,眉头发紧控制不住簇拥:
      “住的地方可有着落?家父家兄已在京城多日,安置的事你只需知会一声。”

      顾云舟的内心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一来陆从言看不懂了,奇怪着怎么上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换了个态度。

      总的来说关心是好事,陆从言很吃这一套,语气高昂尽显信心:“这事我家皆翘首以盼,本就不是鲁莽行事哪能不做准备,早在还未有准信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国子监祭酒与我爹相识,已提起疏通打好了关系,顾兄大可放心。”

      陆从言句句真情实意,顾云舟只把心放进肚子里点点头,他只需知道有这么个事,多说多问只怕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金光本来照进前堂门内,渐渐退至屋檐前,阴影显现与金光交汇,不仅是光影的变化,也是时辰的流失,晌午要到了 。

      “陆兄这样说了我也不多纠缠,今日你来我就应进地主之谊,你我兄弟二人必要把酒言欢。”顾云舟大手一挥就要布餐施桌。

      陆从言啧了一声打断了顾云舟兴致冲冲,站起身来指责:“短短几月顾兄怎么变得如此木讷,想当初你我哪时在家在家用过膳,这得多无趣。”

      说完挑挑眉给顾云舟使眼色,反观顾云舟早被规矩浸湿了脑袋,竟然没理解话里的含义。

      陆从言垂首叹息,不管从表情还是语气还是行为都透着无奈:“得,还真成了呆子。”

      走过去俯身凑近顾云舟的耳边,再次低声暗示:“满春院最近新来了一批茶,你我多久没去尝过了,今日难得有空闲不去小抿一杯?”

      随着“满春院”这个熟悉的名,顾云舟一瞬间身心全通,眼睛有了精气神,扭头去看陆从言,这次两人终于对上了眼神。

      说走就走,两人一向雷厉风行,就要离开时顾云舟看到两人桌上未动的茶具,规矩人就要按规矩办事,为使宾主尽欢就直接叫住的半脚踏出门楣的陆从言:
      “陆兄,茶现在温热确定不动?我这用的可是上好的岩茶,比黄金还有金贵。”

      这句话很有分量,陆从言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让身子转了过去,慌慌走向桌椅,面带愧色自我埋怨:“失礼失礼,有失礼节。”

      顾云舟叫停了备膳食的家仆,简单收拾一番就去备马车,陆从言的马车在前,几步路后顾家宅门大开,马车从中驶出,排成一列轰轰烈烈。

      满春院,听着名讳就能意到其中的春光,稍有接近就能嗅到浓俗的脂粉气,内里是莺歌燕舞,扭动的腰肢就能勾人魂魄,一毛不拔的人也能一掷千金,这里不缺让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唾弃,但背地里的流连忘返又有多少人知道。

      窈窕淑女在其中,红粉佳人艳如花,娇媚抚媚动人心。

      正午时分,满春院门口进进出出,老鸨甩着手绢在门扉处徘徊,阿谀谄媚迎上穿金戴银的财主,门的另一处龟公面带嫌弃抬着酩酊大醉的男客丢向墙角,能有这待遇的都是兜里没银子的无能之辈。

      底下热闹楼上娇呼绵绵入耳,青葱玉手似无骨般晃动,即便无情无趣也能装出情深似海,等路过的人上了当,她们又能嘲讽一句酒囊饭袋。

      能让她们笑脸相迎去侍奉的不是人,是银两,是每一顿膳食。

      这种场所顾云舟、陆从言没少来,两人自然在满春院老鸨贵人名单里,一脚刚踏出轿子就眼疾手快让一堆姑娘去簇拥,还专门清了门口让两位走得无阻。

      老鸨真名不曾透露,只让姑娘们称呼刘妈妈,因有一张巧嘴和见微知著的本事,独自一人壮大了满春院,在众多花街里脱颖而出。

      又因做事干净不留后患,教人有方不俗套,每年接待的达官贵人比别处多了有多。

      顾陆两人身份出众,老鸨稍加思索便想起,两人的脾性看着相貌也能略知一二,血气方刚且眼高于顶。

      止步在前换了副态度,只殷勤不拉扯,举止变得分寸有距:“陆少爷这几日怎么不见身影,姑娘们都对你多是念叨,整天妈妈妈妈地询问陆少爷什么时候来,你说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敢管陆少爷的事。”

      说完紧接着又一个眼神支开了即将拥簇上去的姑娘们,她们很听刘妈妈的话,不知道为何也没人想要贸然出头,同样隔半步的距离哭诉相思:
      “是啊陆少爷,纯儿想得你吃不下饭了。”

      “我还以为陆少爷忘记我们了。”

      两人没为老鸨和姑娘们的话做停留,陆从言边走边说:“家中有事脱不开身,这不,清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顾满春院的生意。”

      老鸨跟在两人身侧,用手绢捂嘴笑道:“这还得多谢陆公子,还有顾公子,你之前可是满春院的常客,一算日子得有小半年没踏进我这小院了,我还以为是这里的姑娘不合您心,整天心心念念盼着呢。”

      顾云舟先是笑而不语,这种没有紧缚感的待客是他在别处不曾见到,久违的感觉令他心情荡漾,后整个人飘飘乎使得昂头挺胸:“鸨母还真是有心了,何时都要有个新鲜,就看多日必来不来能不能让我眼前一亮。”

      门后是颜色艳丽的轻罗细纱被悬挂在梁柱,垂下层层与外界隔开,再往里走,仅靠窗户发出去了光还是不够,暗角处的灯盏里窜着火焰。

      一路上不乏盈盈浅笑,对来的每个客人都能调笑一番,戏台子上的舞女翩翩起舞,弹琴吹笛的艺妓心中只有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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