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一点》雷欧渥奇

87、第二十八章 温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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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老家回县城的路，要经过一段高架桥。
　　这桥的年份可长了，修了补，补了修，还是日渐破败。小时候，尚守恒听爷爷说，这原本是一条白龙的尸骸。见头不见尾，有几公里长。人们挪不动，实在没办法，把头砍了，内脏挖空，成了现在的高桥。
　　他当故事听，爷爷也当故事讲。
　　如今，大桥一边连着高速公路，一边通往乡下。在每年高速限免的几个时间段，桥上总会排起长龙。
　　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会堵成这样吧？守恒纳闷。
　　公交车堵死在大桥上坡三分之一的路段，不论是上桥的，还是下桥的，前后左右都堵死了，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有几个骑摩托的小哥，也被卡在两辆货车之间，嘴里骂骂咧咧的。放在平时，他们早就见缝插针地溜了，但今天不行。
　　堵得死死的，桥都满了。像一块肥沃的田埂上，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杂草。
　　守恒刚从老家回来，他坐在车厢中段，靠近车窗的位置。
　　上车时，公交车也一反常态的人满为患，今天又不是什么节假日。但窗户边有个空座。可能是靠过道坐着位、双肩纹有左青龙右白虎的白背心大哥，没人敢和大哥平起平坐。
　　守恒不介意，他侧身进去的时候，大哥还转身把双腿移出来给他挪空呢。
　　冒头往窗户外瞭了一眼，一眼望不到头，守恒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堵的情况。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栗城的吗？”
　　有次在鱼摊，老杨问他这个问题，语气狂躁。
　　“什么时候？”
　　“就是这屎茅子大的地方，开始堵车的时候！”
　　老杨情绪激动，青筋从脖子颈一路爬上了脑袋瓜子顶，边说边对守恒比划杀鱼刀。吓得边上一路过的老太太，差点当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所以打那之后，守恒只要上班一迟到，就说堵车了。
　　“喂！快看！着火了！”
　　忽地一声大喊，彷佛把早已泡在汽油桶中的众人引爆，车上所有人立马往窗户边围了过去。
　　桥下远处的一片树林着火了，应该是杨树，空气里杨绵很多，像烦人的植物科蚊子。
　　桥上的人立刻幸灾乐祸了起来。
　　大吼大叫的、掏出手机拍照发视频的、还有吹口哨的。不少车主和车上的人，纷纷下车围观。
　　有几个，甚至坐到了桥边的防护围栏上，半个身子腾空探出去，高举着手机，嘴里胡乱嚎叫，也不怕吃到杨绵，呜呀哇呀！
　　守恒所在的窗边倒是没围什么人，纹身大哥再次立功。
　　公交车司机也摘下白手套，点上烟看起了热闹。第一根还没抽完，消防就来了。远远看，消防车像玩具车，车笛声嘹亮，呜哇呜哇！
　　乐着乐着，桥上的人渐渐察觉到，火势慢慢蔓延过来了。
　　隔了有至少一公里的玉米地，就这么一点点烧过来了。消防车的水越看越像小孩撒尿，止不住一点火星子。
　　越看越不对劲，眼瞅着这火苗像一条赤红斑纹巨蟒，缠着桥柱就攀了上来，众人顷刻间坐鸟兽散，拿上值钱的东西弃车而逃！
　　有个小伙实在舍不得自己的新摩托，尝试推了几次，但实在挤不出去，只得作罢，边哭边骂边逃。
　　这种关键时刻，大家还是拎得清的，还是命要紧！
　　公交车司机嘴角叼着烟，跳下车前大喊：快下车跑！快！
　　过道上的，座位上的，还有纹身大哥都跑了。车窗边的，有的跳窗抢跑。
　　守恒在座位上坐着，纹丝不动。也不知道他之前回老家干什么去了。
　　大火烧到了桥上。
　　守恒在座位上坐着，他想起来，明年好像又有奥运会了，好像在东京举行。
　　前面的三蹦子燃烧了起来，铁皮在大火中发出豆子爆裂般的声响！后方的四轮电车冒起滚滚黑烟，有皮革烧焦的气味，刺鼻难闻。
　　守恒在座位上坐着，天真热啊，可能是六月份。
　　公交车着火了，车胎，车身，车厢。守恒在火中睡着了。
　　守恒在火中醒了过来。
　　2
　　冷得打了个寒颤，守恒醒了发现，自己把被子蹬掉了。真奇怪，又不是小孩了，他都多少年没干过这事了。
　　瞧了眼床边的手机，3：24.
　　还好，还能再睡一觉。
　　把被子拾起来，重新铺好，他又检查了一下身边熟睡的尚冰琛。她的睫毛微微起伏，如蝉翼般颤动，脆弱包裹着柔美。把她的手塞进棉被后，守恒重新钻回被窝。
　　再次入睡前，守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梦了。
　　从去年圣诞节之后，他再也没做过梦了。
　　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做梦了。
　　不过和以往天天做的梦不一样，这次的梦，不是以前发生过的事。
　　望了眼窗外，有窗帘的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但守恒觉得，雪肯定更大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冷。
　　“管他呢，先睡觉吧。”守恒闭上了眼，心里自言自语道：“还是梦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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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一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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