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蓝雪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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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多了温言这个免费的劳动力，黎语让大家中午多休息了半小时再开工。
当代年轻人几乎没有中午不缺觉的，四个人齐刷刷趴倒成一排，就剩黎语和温言没有睡，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
一个握着铅笔在画桌上的蓝雪花，一个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窗外的行人与车流，偶尔看看黎语的侧脸，还有她的画，再回复几条手机里的信息。
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时光流到这里都会变得静谧起来。
期间有几个外卖员和跑腿进来拿花束，动静都不大，进出时的风带动了风铃，清泠的声音也不会吵人，相反还有点助眠，黎语都听到小袁轻微的鼾声了。
好像都已经睡熟了。
等一点半的闹钟铃响起，大家迷迷糊糊地坐直起来，黎语就已经在包装花束了，温言也正对照着几个黎语上午做的小型花束一比一复刻，动作有些生疏，但绝不外行。
之前听他说帮忙，大家都当是开玩笑，现在才发现他是真有点手艺。
梦梦不禁感慨：“江总真的会花艺啊？”
黎语从醒花桶里抽了六枝苹果杰克出来修剪，说：“他高二在我妈妈的花店里帮过大半年的忙，那时候跟着我妈妈学了些。”
在场除了帅俊以外，谁也没料到他们的关系能追溯到这么久以前，一时间都有些安静。
过了会儿，小袁惊叹：“难怪，江总的手真厉害！”
温言失笑：“我这算不了什么，你们黎老师才是从小就动手能力强。”
梦梦好奇：“这怎么说？”
本来以为温言会说她从小就受到郑玉京的熏陶什么的，黎语有点无奈，但没想到温言说：“她高二在美术课上做的作品被老师拿去别的班级展示，后来还放在教室后面展览了将近一周。”
说起这个，黎语有些印象。
好像也是发生在高二刚开学的那段时间。
不过彬子的关注点跑偏了，“你们的美术课不会被其他老师占用吗？”
黎语摇摇头：“不会，可能那时候还太早，学习环境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卷。我们学校还挺注重劳逸结合的，非特殊情况不会占用美术课和体育课。”
“这也太棒了吧！我高一就没上过美术课和体育课了！”
帅俊也不由自主跟着扯远了，又被小袁拉回来，问：“所以黎老师被放在教室里展览的作品是什么啊？”
黎语正要开口，温言先一步回答：“是用一次性筷子搭成的中式古建筑结构。”
似乎他对这些事的记忆，比黎语本人还要更深刻。
明明她自己都要回忆好久。
她只依稀记得，那节美术课是周二下午的第一节课，美术老师提前一周在课上播放过中式建筑纪录片，要求大家在下一次上课的时候带上胶水、小刀和至少十双一次性筷子。
不过大部分人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上课铃响后大都两手空空的，不是趴在桌子上继续补觉，就是安安静静写自己的作业。
老师也并不在乎，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随意扰乱课堂秩序。
而认真听话的学生，也自然得到了老师更多的关注。
因为知道自己有时候容易忘事，黎语甚至在上周就已经陆陆续续把材料和工具带来学校了，又因为动手能力比较强，老师几乎是对她一对一教学。
何江月也带齐了，但她没耐心做这些手工活。
即使老师时不时走到她身边，她也毫无要动手的兴致，把自己的材料都推给了黎语，让她有充足的材料用来发挥，并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简单的帮助。
比如把筷子锯成合适的长度，又或者是帮忙粘上一部分零件。
不过大多数时候何江月都无事可做，右手撑着侧脸看黎语一脸专注的模样，双手灵巧地把这些筷子粘合在一起，在老师的指点下逐渐搭建出中式古建筑的基本框架。
她提议：“反正我们俩的筷子加起来够多，你可以再搭高一点。”
黎语也有这个想法，抬头看了看正前方的时钟，发现这节课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大半，还剩十几分钟都要下课了，便加快了动作。
“你帮我把这几根筷子再锯短一点，两头稍微再打磨一下。”
她给何江月标记出几个记号，很快把手头已经处理好的材料搭上去，利用最后十几分钟完成了这个建筑模型。
虽然在她自己看来框架结构制作还不够严谨，要是能拿回家刷上红色的颜料，或许会更好看一些。但作为一个在课堂上临时做成的作品，已经足以得到美术老师的称赞。
老师当即争取了她的同意，把模型拿上讲台给大家展示，之后下课铃声响起，又把模型借走，说要拿去给其他的班级做示范。
黎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这就像她作文写得好，被拿出去做范文一样，心里还有一点点骄傲。
但她不会特别表现出来，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浅浅的笑意，把剩余的材料收进书包里，正巧看到了温言课桌上还没收起来的半成品。
基本的框架已经做出来了，只是有两根筷子锯得太短，以至于模型看起来有点歪。
“你做得也很好诶，要是这两根筷子长一点点就好了。”
到底是前后桌，就算不够熟悉，他们之间也偶尔会有一些像这样简短随意的交流，温言把剩余的材料收进书包里，笑说：“算长度的时候有一点误差。”
这听起来稍稍有些可惜了。
作为刚刚被老师表扬过的人，黎语主动鼓励他：“没关系，比萨斜塔也是歪的。”
温言不禁有些好笑：“我这个还能和比萨斜塔比吗？”
“那我也没说错，比萨斜塔就是歪的嘛。”
黎语抿起一个笑，低头发现她把何江月的胶水和小刀也塞进书包里了，又拿出来放进她抽屉里，何江月反手就又塞了一本黄色封面的言情小说过来。
她的注意力瞬间转移过来，“怎么又给我一本？”
何江月忙着看中午在校外旧书屋掏的另一本小说，“你昨天不是看完上一本了吗？”
那黎语也没想到她今天早上才把书还给何江月，下午就又收获了一本，不禁想到昨天晚上，郑玉京抓到她晚上躲在床上打手电筒看小说后，还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虽然郑玉京没说什么，不过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后怕，“不行诶，再这么看下去，我怕我要看堕落了。”
何江月目不斜视：“不可能，你不是那种人。”
黎语听笑了，把小说放进书包后，从抽屉里翻出物理作业，咬着笔头开始埋头苦学。
简陋的模型框架被温言放在课桌左上角的书山上，透过框架中间，他正好看到黎语白净认真的侧脸，就像相机镜头放大成了特写，足够的光照映照出她脸上细小的茸毛。
但是只一秒不到，他低头喝了口水。
后来建筑模型在美术老师手里待了三天，又流落到徐老师手里。她拿着模型过来和黎语沟通了一下，就把模型放到教室后面的图书角上了。
梦梦听故事听得有点入神，“模型就一直放在那了吗？”
黎语无奈摇头：“没，班里总有些男生打闹起来没轻没重的，不记得他们那时候大课间在教室后面玩什么了，总是磕磕碰碰的，模型差点就散架了。”
帅俊问：“那你就拿回去了？”
“没有直接拿回去，我是打算先和徐老师说一声再拿的。但是我刚和老师说完，回教室就看到模型已经在我桌上了，我还问过何江月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知道。”
当时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回忆起来，她忽然有了些头绪，抬眼看向温言，“不会是你放到我桌上的吧？”
温言笑弯了眼，“怎么会觉得是我？”
“……直觉。”
“那你的直觉很准。”
温言坦然说道：“好歹是你花了时间精力做出来的东西，怕模型放在那真被撞散架了，就直接给你拿回来放桌上了。”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黎语抿着嘴，包装花束的动作都停滞了片刻。温言垂着眼，把苹果插进花束里，随后整理了一下包装纸，说：“因为那时候没想太多，只觉得就是一点小事，没什么非说不可的。”
“但如果你早一点说的话，我们说不定就会早一点做朋友了。”
“是啊。”
如果可以，温言也曾很多次想要问高二的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主动向她伸出手。如果最后的分离不可避免，那至少他可以把时间向前延长。
但这是妄想，已经过去的事情，不会再给他们留有任何后悔的余地。
花店的玻璃门被推开，冷空气吹进来带动风铃，那些对过往的惋惜悄无声息地消散，外卖员穿着黄色的工作服过来问：“请问0726的订单是哪一个？”
“在这里，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黎语在一排花束中很快找到了目标，把花抱给了外卖员后，清点了下剩余的订单，对大家说：“接下来任务还很重，都抓紧时间早点把订单做出来，我尽量六点放你们下班，去开开心心过个平安夜。”
之前大家都做好了晚上十点关店才能下班的准备，陡然一听六点就能下班了，店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黎老师万岁！”
黎语又有些受不了了，捂了捂耳朵，无奈笑道：“行了，你们别太抬举我了。”
订单数量还是有点大，六个人几乎一刻没停地忙到了晚上六点，也还剩几个小花束没有做完。不过黎语估算了一下时间，还是放大家下班了。
后面的花束由她和温言来完成，期间招待了些临时起意来买花的顾客，大概到九点左右才真正歇下来。
黎语冲了两杯柠檬水放到桌上，“今天辛苦你了。”
天空又下起小雪，青黄的柠檬片卡在杯沿上，水波在杯子里微微荡漾，冷气与暖气相撞，在杯壁化成细细的水珠，冰爽微甜的味道像记忆里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的夏天。
温言笑叹：“要这么客气吗？”
夜深后，玻璃窗上映出的不再只是窗外的景色，还有他们的倒影。
黎语不语，透过玻璃窗安静凝视温言柔和带笑的眉眼，还看到收银台后有个毛绒绒的头顶露出了一角，就像小熊在后面探头探脑，问：“你怎么会想到送我毛绒熊？”
“感觉你会喜欢。”
“那你的感觉对了。”
她看着玻璃窗轻轻笑了下，起身去到收银台后面，捏了捏毛绒熊的耳朵，“不过我没有给你准备这样……特别的圣诞礼物。”
温言抓住重点，反问：“但还是给我准备了礼物？”
黎语低低“嗯”了一声，蹲下去把平安果和贺卡拿出来，“给你准备的是这个。”
贺卡是浅蓝色的，上面粘了四朵蓝雪花干花，展开后里面有两个Q版小人，一个在疯狂刷题，另一个西装革履歪着头浅笑，分别是高中和现在的温言。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
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
这古老美丽的比喻，
让此刻变得神圣，
即使漫游，
每条路也都会带着我们归家。
——黑塞《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黎语的字迹是很工整的那种，很标准的应试体，以前总是因为字体工整清晰，常常被各科老师夸奖，温言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字迹一点都没变。
“我很开心，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缓缓合上贺卡，在黎语的注视中，将贺卡压在心口上，“黎语，圣诞快乐。”
黎语漾起一个轻松的笑，“你也是，圣诞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蓝雪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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