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鸟》云渡河乡

36、睡前小故事

　　后背粘上一片冰凉坚硬的触感，克鲁西打了个冷颤，从睡眠状态惊醒。

　　她大口喘着粗气，努力舒缓着因受到惊吓而飞速跳动的心脏，睁大着双眼向四周张望，试图收集足够的信息来确认她此时所在的地点。

　　但这是徒劳。周围一片粘腻的黑色紧裹着她周身，不留一丝缝隙。空气如同静止，没有风，没有气流，什么也没有。

　　克鲁西掏出口袋里的弹球，将其从头顶的高度扔下，从弹球于地面碰撞产生的声音以及回音的大小和长短来判断此处的大致面积和空旷程度。

　　弹球落下，在地板上撞出阵阵拉长的回音。

　　克鲁西判断，这地方不大，但绝对空旷，但她不是唯一直立在地上的物体。

　　她转身去摸后背碰到的那一片物体，金属质感，完全光滑没有任何阻力，长度大概3个克鲁西的臂展，高度到她的后脑勺。

　　克鲁西正准备绕到另一边去触摸这个巨大金属块，却听到了脚步声。

　　嗒嗒嗒嗒，由近及远，还断断续续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克鲁西立刻蹲下，借助金属块挡住自己，面向声源的方向。但脸颊却有点痒，她抬起手来准备挠，却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是她的头发，碎发扫在了她的脸颊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

　　空气开始流动了，在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刻。

　　仿佛某种禁止被打破，一直紧裹着克鲁西的窒息感也消失了，她感觉浑身一轻，像是只要她想，就可以轻松飞跃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克鲁西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尽量放轻呼吸，不给心脏太大压力。

　　脑海中思绪快速滚动，她不知道来人是友方还是敌人，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子里一点记忆也没有，她的口袋里为什么会有弹球？她从来没玩过这个东西。

　　这具身体是她的吗？站起来是感知的高度好像不太对劲……

　　我是谁？我是克鲁西吗？

　　她越想越心惊，却发觉耳边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附近。

　　再仔细去听，脚步声并非在她的身旁，而是在她的……头顶。

　　脚步声停了。克鲁西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强自镇定着抬头望去，她看到了两团白光。

　　幽幽闪烁着，不断降下来，贴近她的眼睛。

　　克鲁西再次惊醒，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前是她那两团白光靠近后的景象。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了眼睛的虫子，巨大的身躯起伏鼓动，如同数百只肺同时呼吸。那些眼睛向她看来，眼中带着好奇，不解，还有兴奋与渴望。

　　阳光洒在克鲁西的身上，暖洋洋的，耳畔是海风带来的浪花拍岸的声音，鸟儿的歌唱，还有枝叶互相触碰的窸窣声。

　　她在利迪亚的家里，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她和两位姐姐，塞米利安与维塔来到了夏城，解决了金蓟草的案件和萨菲尔的失踪案。

　　她们今天要去野餐，这是她期待已久的。

　　回过神来，克鲁西终于想起了一切。

　　撇了下嘴，她将枕头旁边放着的那本书扔下了床。

　　无故被迁怒的书本安静地在地上躺着，仿佛无声的控诉。封面上是一只丑陋的虫子，头顶写着书名：20个睡前小故事。

　　以后再也不熬夜看恐怖小说了，克鲁西恨恨地想，觉也睡不好了。想到这里，她又瞪了小故事一眼。却又立刻下床将它捡起来，抚平褶皱后放在桌上。

　　*

　　利迪亚心情很好，正站在厨房的流理台边，哼着小曲往野餐篮里填东西。

　　三明治，橙汁，切好的苹果，西瓜等水果，以及芝士片，奶酪片，冷切火腿熏肉。还放了几块巧克力小蛋糕，克鲁西喜欢吃。

　　正在下楼的克鲁西默默停住了脚步，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因为利迪亚哼着的小调和她在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是因为利迪亚这几天一直在唱同一首曲子罢了。

　　看到克鲁西下楼，正在客厅和维塔一起叠野餐垫的塞米利安语气轻快地向她招手，“快来！我们还准备搭帐篷，所以帐篷也要叠起来，还有折叠椅，瓦斯炉之类的，你得帮忙装箱哦。别以为睡懒觉就可以逃脱劳动。”

　　克鲁西快步跑过去拉起地上的帐篷，“我才不会偷懒！你别污蔑我！”

　　由于小橘子头一直吵嚷着要去海边的白色悬崖上野餐，她们昨天便开车去城里采买装备和物资了。

　　萨菲尔之前一直有户外活动和露营野餐的经验，于是这次行动便由她来主导，维塔做搬运苦力，克鲁西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塞米利安做购物清单。

　　利迪亚没参加购物行动，她的那幅风暴堡垒正在收尾，她想加快进度。

　　萨菲尔开车带着她们三个去了夏城最大的市场，那里有专门的户外区供她们选购。接着就是超市，克鲁西选了很多肉，塞米利安和维塔挑了些蔬菜水果。

　　要烧烤！克鲁西超级雀跃。

　　除了这些以外，克鲁西开心的缘由还有一个，她邀请了她的小伙伴，奥德里。

　　奥德里和她未来星的伙伴们被转移到新的共育院后，有专门的医护人员照顾她们，帮助这些不幸的孩子们平稳度过戒断期。

　　克鲁西一直保持着和奥德里的沟通，每天都会去探望她。虽然由于身体原因，奥德里不能和她一起玩耍，但能陪陪奥德里，和她说说话，克鲁西就已经很开心了。

　　所以在得知奥德里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可以外出的时候，克鲁西就提出想和她一起去野餐的想法。

　　奥德里答应了，她很感激克鲁西为她做的一切。是克鲁西将她从无力挣脱的泥潭中拉出，带她回到光明的一边。如果可以的话，奥德里也愿意用尽全力来实现克鲁西的所有愿望。

　　至于那本20个睡前小故事，也是奥德里借给克鲁西的。

　　“你喜欢看小故事吗？”奥德里很喜欢这本书里讲的小故事们，在她曾经因为瘾症发作浑身刺痛无法入睡时，是这些小故事帮助她熬过那些痛苦的夜晚。

　　克鲁西很好奇，“我很喜欢读书的！是什么故事书？”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奥德里从随身书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却在看到封面时沉默了。

　　虽然克鲁西不怕虫子，但这种虫子长得也太恶心了吧……

　　克鲁西正想拒绝，却在抬头看到奥德里期待的眼神时将否定的话语咽了下去，“好，我很喜欢，我会看的。”

　　“真的吗？”奥德里一脸兴奋，“那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剧情了，还有喜欢的角色！”

　　克鲁西拖了好几天，终于在即将野餐的前一晚读完了这本温馨的睡前小故事。

　　然后做了噩梦。

　　克鲁西一边整理着手里巨大的帐篷，一边想着今天要和奥德里讨论的故事内容，浑身是眼睛的虫子太恶心，上半身是虫子下半身是人的动物也很恶心，所以20个小故事为什么都和虫子有关啊！

　　“需要帮忙吗？”塞米利安关切地看向蹲在地上自暴自弃摔着帐篷布的小橘子头。

　　克鲁西已经整理帐篷布20分钟了，却一点成果也没有。昨晚帐篷买回来，克鲁西自告奋勇说要第二天去搭帐篷，所以要在客厅先练习一下，结果还没搭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追在屁股后面似的跑回房间去了，临走还喊着，“别叠帐篷！明天出发前我还要练习！”结果今天睡过了头。

　　“好。”克鲁西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塞米利安和维塔走过来，抓起帐篷的几个角，没几下就将它叠得整整齐齐。

　　克鲁西只能惭愧地去收拾折叠凳，将它们排好放进萨菲尔车子的后备箱。这回什么也不敢想了，她还要早点去共育院接奥德里的，可不能误了约好的见面时间。

　　将所有准备好的物品都放进车里，她们5人分成两拨，萨菲尔和维塔先去选好的地址做准备，那是非常靠近大海的平坦草地，若走到草地的尽头，她们的脚下就会是白色峭壁。

　　利迪亚则带着塞米利安和克鲁西去接奥德里。

　　今天的天气十分宜人，太阳虽然高高地挂在天上，却并不刺眼，阳光洒下来只让人觉得暖洋洋。海风打着圈儿吹过，挟着利迪亚放在车里的木质味香水沉静每个人由于气温又些躁动的心。

　　顺着环绕悬崖的公路向前，穿过居民聚集的城区，她们到达了夏城第二共育院门口。

　　它看起来不如曾经的未来星那样高端气派，却十分用心，看得出这里的职员和负责人确实十分关爱孩子们。

　　奥德里正站在门口等候，由共育院的职员姐姐牵着。

　　如今，在经过戒断期和恢复期后，奥德里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脸上身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弱苍白，有了正常小女孩活泼精神的雏形。

　　她穿着鹅黄色的背带裤和草绿色的衬衫，背着红色的小书包，正一脸期待地望向她们。

　　车一停稳，克鲁西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克鲁西面前。她绷着脸装作小大人和职员姐姐打招呼，“您好，我是来接奥德里和我们一起去野餐的。”

　　职员姐姐笑着回答，“好的，请照顾好奥德里哦，下午7点之前一定要回来。”

　　克鲁西拉着奥德里的手，两个小孩一起向职员姐姐回答，“没问题，再见姐姐。”

　　“玩得开心哦！”职员姐姐在跑开的小鬼头们身后大喊。

　　坐上车，扣好绑带，利迪亚冲她们眨了下眼，灿然一笑，“坐好咯！”

　　踩下油门，她们与飞往海上觅食的鸟儿一同，奔向远处的大海。

　　我也好想露营哦，计划这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