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劫花开》澄石

60、番外-后记

　　深入北海元洲腹地，天蓝水碧，远山连绵，绿树成荫，芳草肥美，仙气浓郁。
　　灵脉交汇之处有个水池，水面常年仙雾缭绕，一池白莲中混了一朵盛放的红莲，池畔还有各色花草。其中一株仙草生得极为精致美丽，天上一朵金灿灿的云团正好替这草遮去烈日。这云说来也怪，不论风往何处吹，总在那里不动，还极会自娱自乐，花草树木鱼鸟虫蛇龙随意幻化。
　　仙岛内一草一木都非凡品，多数已生灵性，这不，聊起天来了。
　　红莲问仙草：“毛毛啊，时常来静坐的那位仙君怎好些日子没来了？”
　　若草能幻化人形，大概会抽抽嘴角，可惜尚不能化形，只能晃晃叶子来表示，“夏萤，听说我是有名字的，不过不叫毛毛，叫逾辉。”
　　红莲，也就是夏萤，抖就抖叶子，在水面划出一圈圈涟漪，“饭饭怎又叫你长毛？私以为毛毛更顺耳些。”
　　她说的就是头顶那团金闪闪的云，是极为稀有的嗜雷云。
　　应夕幻化成一朵雪莲花，“我叫应夕，不叫饭饭，再胡乱改名，就把你送到寒水殿去，让水神将你冻成雪莲。”
　　“饭饭啊，我这般喜欢你，你怎如此无情。”红莲声音悲戚，但熟知她的都知道是装出来的。
　　夏萤直爽大胆，应夕想必羞涩了，云团外缘染上红晕，只是还嘴硬哼了一声。
　　逾辉问，“怎不见茶金？”往常她可话最多，因她可四处走动，见多识广，有了她，远在仙岛花草们仍能知晓各界新鲜事。
　　话音未落，就见脚步声传来，可不正是茶金他们？

　　他们一来，应夕就飘落幻成人形，俊逸爽朗，“北泠，又来布水了？来得正好，这些天太晒了些，长毛都蔫了。”
　　北泠嘀咕抗议，“本水君刚从仙佛会回来，也不让好好歇歇就使唤人干活。”
　　茶金瞪他一眼，“谁让你好端端去抢芳草殿小仙童的活来干，啰嗦什么，还不布水去？”
　　北泠乖乖布水去了。
　　茶金初次见识仙佛会，心情极是激动，恨不得将她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光是描述花神韶华神君的美貌就用了一刻钟，中间不带停歇，恨不得给各路神佛都画一幅画像存作纪念。
　　“你怎就这般好命呢，虽远在元洲仍有仙君惦记着你，还托我给你送东西，瞧，这芳草殿的百花蜜，寒水殿的雪池水，还有青丘的白陌仙君托我带一句话，”茶金将百花蜜、雪池水一股脑倒到逾辉身上，“他说，他送你狐尾匕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自残的，若要他原谅你，得你亲自去青丘道歉。”

　　应夕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池边听着，任绵绵细雨落在身上，夏萤悄悄地把叶子伸长，戳了戳他的肩膀，“饭饭，我最近修为怎总不涨呀。”
　　应夕不耐烦坐起身，扯近一片莲叶，看似粗鲁实则轻柔，“说吧，多少？”
　　夏萤愉快地笑了，卷起一片莲叶，竖成一条线，“一年。”
　　北泠布完水，也凑过来坐，“冥君殿下居然拒了天帝陛下的赐婚，只往观音菩萨身前凑，聆听佛语什么的十分专注，莫非要再多一名和尚仙了？”
　　茶金道：“说到和尚仙，水神殿下虽冷冰冰的，可真是长得好看，”她又费了一刻钟描述水神流洛神君的相貌气质，感叹不已，“还是话少的仙君有味道，不像某话唠仙君那般肤浅没气质。”
　　北泠道：“对，有些话唠特别肤浅没气质。”
　　接着，这两位就谁更话唠谁更肤浅没气质这个话题争吵起来了。
　　真是热闹啊，逾辉喝得太饱，困意袭来，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那人坐在她身边，轻柔地抚过她的叶片，熟悉的气息笼着她，“想我了吗？”
　　哼，谁要想你，爱来不来。
　　“可我想你了”，他低低地笑了，听的人心里痒痒的，“若不是为了这东西，可真不想去劳什子仙佛会。”
　　什么好东西？能吃的？能喝的？咦，怎天都黑了，难怪觉得饿了呢。
　　“还是不肯说话？”他取出一个束水袋，“还记得观音菩萨玉净瓶里的甘露水吗？上一次仙佛会你可喝了不少，还因此幻为人形，想喝吗？”
　　不记得了！爱给不给！不是要去做和尚仙么？还来此处做什么，告别吗？哼，慢走，不送。
　　“就是不想当和尚仙，才急着跟菩萨要了这么多甘露水。”他松开袋口，小心翼翼避开叶子，顺着枝干慢慢倒水。
　　喂！怎又擅自听别人心语，还有，这话几个意思？她有说她要喝吗？
　　月朗星稀，夜风轻柔。
　　等了一会。
　　四周除了风声虫鸣声，安然静谧。
　　他问，“还不能幻成人形？”
　　又等了一会。
　　他似乎很失望，“你又封闭五感了？”
　　正是月华浓时，灵花灵木入定一般静吸天地精华。
　　他轻叹一声，无限寂寥，终究黯然离去。

　　待他走远，逾辉长长舒了一口气，凝神感受体内充沛的灵息，然后幻化成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抬抬左蹄看看，抬抬右蹄看看，甩了甩尾巴，高兴地在夜空下撒蹄奔跑。真是太棒了，自扎根在池边，一千年来挪不了根，可把她憋坏了。
　　跑着跑着，咦，这是何处？似曾相似的感觉。
　　涧水清响，薄雾迷蒙。
　　月色下，苍莽山林环抱着小山谷，清澈涧水欢畅地流落谷底，聚成一汪碧潭，凤尾竹立在两旁，赤五彩灵芝散落在树根下。
　　在大片空地之上筑起一座华丽非凡的水晶宫殿，水晶通体发亮，流光幻彩。
　　五彩晶石铺成的小路从宫殿门前一直延伸到碧水潭边，幽渲斜倚着水晶亭柱，他的眼眸如黑水晶一般，静静地看着她。
　　她转身就要离开，但他怎会让她走？
　　“这位仙子，如此良辰美景，为何不着衣裳？”他正好挡在她面前。
　　谁家的马儿有衣裳穿？你家吗？
　　“原来如此，我家的马儿没衣裳可穿，她定是觉得冷了。”他抱住她。
　　“喂，你的手往哪里摸？住手！”逾辉缩了缩身子，可就躲不开他的手。
　　“总算开口了，你若乖乖幻成人形，我就住手。”一本正经的语调，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唔……不是说幻成人形就住手吗？不讲信用的流氓神君！唔……”
　　“只应允了住手，可没应允住口。”等了一千年，怎会轻易放开？
　　“我尚未原谅你！”
　　“可我已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