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和久井南

1、晓。

　　【隼龙】

　　晓。 {1END.}

　　25岁的冬天，矢吹隼人携女友，在初冬稀薄的小雪中前往北海道。
　　站在白色的庭院前，女友笑着指指门牌，对后面的矢吹说：“隼人隼人，是小田切哦~我们到了哦~！”隼人看着那个暗金烫字的门牌微微一笑，伸手按了门铃。女友在旁边一踮一踮脚尖，探身向院里望。隼人拿这活泼的女友无奈，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隆子，站好。被龙看到会笑你的。”

　　恩，是的，以前自己这么闹的时候，他就会在旁边抿着嘴笑。

　　铃声一声还没响完，就见大门轻轻地打开了。
　　“隼人么？”

　　然后，矢吹隼人在多年后，再次亲眼见到了眼前的这个人。

　　不同于隼人的厚重打扮，龙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的仔裤。就是这一件单薄的T恤一下叫隼人涩了眼。
　　多像啊，像当年他和他一起跪下请求他的父亲准许两人一起毕业时他黑色校服里套的那件白色。

　　隼人看着这个依旧染着暗金色头发，发卷会在脖颈处微微打卷，眼睛线条依旧犀利目光却已柔和的小田切龙。忽然的百感交集。

　　为什么连天然无敌BAGA的矢吹隼人都已经长大成熟世故起来了，你小田切龙却像是永远定格在了17岁那一年呢？
　　为什么连暴躁不羁的黑银老大矢吹隼人都开始在尘世随波逐流了，你小田切龙却还是如此一般遗世独立？
　　为什么连聒噪任性的矢吹隼人都180°转变的安分沉静了，你小田切龙却还是这么不温不火宠辱不惊呢？
　　龙，时光只在我的身上流过么？
　　你……还在执着么？
　　请不要让矢吹隼人觉得羞愧……尤其是对你。小田切龙。

　　“HAYATO，进屋吧。”
　　伴随着龙微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隼人这才惊醒，门口只剩他和他还站着，女友已经进去了。他这才木讷地挪动脚步。一句“龙，这么多年，你好么？”生生吞回了肚里。

　　屋内的颜色和以前几乎没什么两样：黑，白，浅咖。
　　隼人环视四周：客厅的陈设简单干净，没有沙发，只有几个麻质垫子随意躺在纯白的地毯上，地毯中间是一个被炉。
　　“不好意思，简陋了点，随便坐吧，我去准备茶。”说罢，龙转身进了厨房。

　　怎么会简陋呢？这个房子和龙以前设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比如那被炉。龙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龙的爸爸死要面子，甚至连日本传统的被炉都不够资格进小田切家的厅堂。导致龙第一次去隼人家看见矢吹家的三个男人围着被炉的样子瞪大了眼。从此，矢吹家的被炉成了小田切龙的专属。
　　比如那宽宽的窗台。龙喜欢坐在窗台上看书，听歌，思考（或者说是发呆？）抽烟……以前在龙的房间里，龙坐在窗台上看他看不懂的原文书，而他则在龙的床上打滚，抱怨新来的老师太多事或是兴奋哪个美眉的身材惹火。如此一夜一夜。其实黑银的老大并不是喜欢在夜里闲荡的那种不良少年。
　　再比如那贴在墙上的照片。雪白的墙面，只有中间紧密交错地贴满了照片。他记得龙喜欢摄影，花花草草，老人孩子，阳光大海…他还记得有次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逃课的两人在那里午休。睡醒的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直直地打到地上，成斑。他在光路里看见无数细小的颗粒在游弋。
　　“龙！龙！我看见光子了！！”
　　龙带着睡意的声音：“……什么光子啊……？”
　　“就是光的孩子啊！~~~！好小！到处都是！！啊！~~我们被包围了！！”
　　“BAGA隼人……那是丁达尔效应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
　　虽然那时龙背书般专业的讲解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但那时，他的灵魂好像飞到了两人的头顶，看着这一刻：他们坐在嫩绿的草地上，被无数的光子包围，看上去就像两人在发光一样，他和龙。
　　如果照下来，不知道会有多美。他想。

　　龙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女友跳到隼人身边和他一起端详着那满墙的照片，疑惑的问：“呐呐，龙君！这照片里有很美的女孩子哦~是你的女朋友么？还有还有~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空位呢？”
　　龙放下盘子，摆好茶杯，再一杯杯倒满。没有转身，略带笑意地回答：“是雅。我的女朋友。中间那张说是以后老了再合拍一张贴上去。”
　　“啊~龙君好浪漫啊~~隼人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吧……”
　　隼人转身假装被打败地苦笑：“不要拿我和龙比好吧……早就放弃抵抗了。龙啊，你这样会让她对我更苛刻的。”
　　龙笑笑：“BAGA本来就靠不住么。过来坐吧，路上辛苦了。”

　　雅么？
　　原来，时光并不是只在我身上流过啊……龙，你也变了。但是……这才是最正常的结局吧。是我们，是我们自己这样选择的。

　　“HAYATO，给我介绍下你的女朋友吧。”龙握着茶杯，淡淡开口。
　　“恩。…她是小野隆子。隆子，这是龙，小田切龙。”
　　“龙君你好！初次见面呢，我是小野隆子，请多指教~！”
　　“叫我龙就好。北海道很冷的，辛苦了。”
　　“喂喂，你们两个，不要晾我在一边啊~”
　　“没有龙浪漫的隼人不要说话~”

　　龙看着对面的小情侣，嘴角在茶杯后弯起，眼神被雾气晕染。撒娇的隆子怎么就像起以前的HAYATO了呢？现在的HAYATO……真是成熟了呢。倒是像起以前的自己了。能拥有如此沉稳笑容的HAYATO，自己是该笑还是想哭呢？

　　“龙！雅呢？怎么不见她？”
　　“她去法国了。恩，跟她是在法国认识的。石原雅，她是作家，我是翻译，也算是有相同的兴趣吧。”
　　“啊~好可惜…要是能四个人一起玩就好了。”隆子失望地撇撇嘴，模样与HAYATO还真有3分相像。
　　“呵，会有机会的，等她回国吧。”
　　“呐……龙，能给我看看她的照片么？……隆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只是想看看是怎样的女生能让铜墙铁壁的龙死心塌地！”
　　“HAYATO，你还是不要用成语了。”
　　“哈哈哈哈~~~隼人被龙取笑了！~好BAGA！~”

　　龙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被损到无奈的HAYATO，还是掏出手机翻出女友的相片递给他。
　　隼人接过手机。是两年前的一个经典情侣款，那么另一个应该就在这个女孩手上了吧。相片中的女孩，感觉很宁静，有龙的感觉。看起来很般配。

　　等等！
　　………………

　　……龙……
　　果然……
　　我们都一样。

　　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龙轻轻开口：“HAYATO，我很爱她。”

　　我知道。
　　我知道你爱她。
　　我知道你看到我红了眼圈却还是说出了口。
　　你的意思我明白。已经25岁的矢吹隼人明白。
　　已经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不要再去追忆，追寻，追究过往。只要坦然坦诚坦荡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就好。
　　我知道，你也知道。这是我们的选择。能继续走下去的选择。

　　“龙，你一定是个幸福的人。”
　　隆子不再嬉笑，而是温柔地看着龙。龙点点头，她的确是个好女孩。
　　“隆子，你的选择也没有错。我和HAYATO有约定，有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才带来给彼此认识。HAYATO，等雅回来，我们会去东京看你们的。”
　　隼人点点头：“好，我们等你们。”

　　以前隼人常常因为各种情况被理事长留校到很晚。
　　“啊！~~~~好烦啊！！又要被唠叨了！！龙啊~我们又得晚回家了！！！好烦好烦好烦啊！！！~~~”
　　“没事。”
　　“那……龙你等我吧？然后我们去吃拉面！~~~哈哈哈~~拉面最高！~~~”
　　“好，我等你。”

　　好，我等你。
　　好，我们等你们。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早已到了睡觉的时间。隆子累了，被安置在龙家里的客房。
　　剩下的两人留在客厅。挤在被炉里，时而聊几句，说父母弟弟，小美，黑银5人组的其他三个。时而埋下头不看彼此。时而，对望，很久。
　　然后，龙一遍一遍地说：“HAYATO，你要幸福。”
　　声音很小，几乎只是动动嘴唇，但隼人却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隼人使劲地点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很幸福。真的幸福。我也会给隆子幸福。龙你说过，矢吹隼人幸福，矢吹隼人爱的人也幸福，小田切龙就会幸福地过一辈子。”

　　不要去追忆最初。那个青梅竹马的矢吹隼人和小田切龙。
　　都长大了，青涩时代，早已离去。

　　不要去追寻过去，17岁到19岁的矢吹隼人和小田切龙，曾经有过的什么东西，已经被永远埋葬。
　　此生都经不起挖掘和探寻。

　　不要去追究时光。不管以前怎样，以后的矢吹隼人和小田切龙是一辈子的兄弟，挚友。
　　永远都不会退出彼此的人生舞台。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背靠着背，
　　一个咬紧嘴唇默默流泪，一个死命摇头泪流满面。

　　“龙，我们憋死吧……你不会说的对吧，我也不会说的……因为你不会说……所以…所以我也不会说的……”
　　“HAYATO HAYATO HAYATO……你要幸福，你爱的人也要幸福，那么我也会幸福一辈子……”

　　倔强，坚强的两个少年。

　　戛然而止吧，说好的。

　　天亮。
　　隆子醒来后收拾了行李，隼人说要回东京了。龙没有挽留，只是微笑着对小情侣说：“慢走，路上小心。我会和雅去看你们的，还有土屋小武日向。”声音依旧微凉。
　　隼人挥挥手，转身去搭车。

　　隆子留在门口，对着龙深深鞠躬。龙很诧异，一时不知所以。
　　“能和隼人一起出来我很开心，但能见到龙我更开心。隼人总说他学生时代很不听话，周围都是些很不好的朋友，所以当隼人说要带我去见最最重要的朋友的时候，老实说我还有点怕。但是，见到龙以后就一点也不了。龙真的是很好的人，所以我现在相信隼人的过去的确很叛逆，但因为有龙在，才会有今天的隼人。谢谢你，龙！我有信心和隼人走下去，我有信心我们会幸福。也祝龙和石原小姐幸福。要来东京玩哦！一定哦！~”
　　龙点点头，嘴角弯弯的：“一定会的，隆子。HAYATO在叫你了，快过去吧。
　　隆子抓抓毛茸茸的头发，对着龙BLINGBLING的一笑：“那拜拜咯~龙！”
　　“恩，拜拜。”

　　回东京的路上，隆子靠在自己的肩上又睡着了。隼人拿出手机看照片——龙家里那面贴满照片的墙。

　　中间的那个空白是如此醒目。他知道，那本该属于那个位置的东西，已经被两人烧掉了。
　　唯一的合照。MILD SEVEN。灰烬。空白。

　　还有，
　　其实他有看到，
　　照片里，那个叫雅的女孩。
　　眼角的泪痣。

　　看着怀中的隆子。矢吹隼人也是很执着的。
　　执着什么呢？

　　龙，龙……
　　再见了，龙。

　　如果我们死都不踏出那一步
　　那这样的感情
　　就算是上帝也不会明白

　　看着那个元气满满仿佛昔日HAYATO的女孩朝着HAYATO跑去。小田切龙再一次微笑。眼角有点湿润。
　　HAYATO，他也是知道的。

　　隆子龙

　　分开这么多年，矢吹隼人知不知道，身为翻译的小田切龙也是会中文的呢？虽然不精通，但这两个字的发音还是知道的……

　　HAYATO HAYATO ……
　　再见了，HAYATO。

　　如果我们死都不踏出那一步
　　那这样的感情
　　就只有上帝才可以知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