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贫民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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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是深夜，晟明和暮清便去了约定好的地方落脚。那是一间外表破破烂烂的房子，和贫民窟里的房子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不过里面该有的装修还是有个完整，短住几天没什么问题。
两人进屋时就看到竹风正在一脸嫌弃地打扫卫生，这种事情可真是太难为他了，但至少也得收拾个能睡觉的地方出来。
看见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别别扭扭的两个少年少女，竹风挑了挑眉，说：“傻站着门口做什么，打算当门神吗？”
两个小孩还愣了一下，竹风一瞬间只觉得他们这副模样可太像他以前那些做错事情之后的调皮学生了，然后就把扫把和垃圾铲塞进了他们的手里，自己则悠然自得地出了门。
晟明和暮清互相看了一眼，但各自心里都藏着心事，只能默默地把视线移开，开始收拾竹风留下的半个烂摊子。
等那位总是随心所欲的成年人领着两袋东西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孩乖巧地坐在沙发的两端，中间明明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却好像隔了一整片太平洋。
“喏，外出搜刮来的夜宵，下午都没吃，你们当晚饭也行。我先走了，没事不要打扰我在阳台吹风。”留下这两句话后，竹风就摆摆手上楼离开了。
他离开没多久，晟明也站起来，对暮清说：“暮暮，你先吃，我去看会月亮。”
看着晟明也上楼去了，暮清打开丢在桌上的两个袋子，里面有两份还热乎的蒸面包。贫民窟里一般找不到这种普通寻常的食物，尤其还是在晚上。想来也只有是森里在短时间内回到王都去买的这一种可能了。
她把另一份放好，自己拿一块慢慢地啃，心想等会还是跟阿晟再聊一下吧。
“森里。”
竹风回过头来，贫民窟内浑浊又不清爽的风把他的头发微微吹起，近乎于隐没在黑夜之中。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晟明有话快说。
晟明来到竹风的身边，局促地站着，一番斟酌后说：“之前在塔磨城的时候，你告诉我，我的善良并不是错的。可是，今天暮暮拦下了我，我忍不住怼她说了一些狠话。我想知道，到底怎么样才是正确的呢？”
竹风叹了口气，他好歹也教过了两年书，带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类似的这种心理问题，他真的解决过太多次了。心思抛到了很远的地方，片刻后，他才反问：“你认为你是错的吗？”
晟明不敢确定。
竹风又问：“你认为暮清是错的吗？”
晟明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
竹风说：“你们都没有做错，只是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她习惯于思考后果，你习惯于见义勇为，不存在什么对错，你们只是有所不同。
你或许是天真善良得过了头，但那是你要走的路，如果你坚持的话，那谁都无法强行干涉你的选择。不过暮清是你的同伴，她在想着你，所以你也要回头看她，和她互相理解、包容。”
他的话在风中随意地散了，但晟明听得很仔细，他再次感叹眼前这个总是很擅长心理教育的男人，然后说：“我大概明白了，当时我可以选择冲出去救人，但是我答应了暮暮要帮助她，所以我应该理解、尊重她的想法，至少我该先问过她该不该这么去做。”
晟明又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漠视犯罪者也是共犯’，这句话应该怎么理解？”
竹风仍旧反问：“那你是怎么理解的？”
晟明认真地回答：“漠视犯罪，等于漠视了生命和正义，那也就和犯罪者无异了。不去阻止的话，心里就会压上负罪感。”
竹风哈哈干笑了两声，内心感叹了一下这近乎于完美又固执的理想主义，才开口：“那就这样背负着罪恶感继续前进下去吧，直到你成功改变世界的那天。”
每一个故事里的主角，总是要背负沉重的命运才能前行，尤其是那些注定拯救世界的主角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压着一些负罪感。
这送到嘴边的机会来得也太巧了，竹风愉快地想，正好给晟明打一针强力的催化剂。
果不其然，少年沉默了一会，然后无比郑重地点头，说：“我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只是因为老神父交给我的使命和责任，还有对那些遭受苦难的人的怜悯与惋惜。不过首先，我应该跟暮暮去道个歉。”
“看来你们聊完了。”
晟明刚说完，话题中的另一个主人物就到了场。她手里拿着那块还算热乎的蒸面包，往前走几步，塞进了晟明的手里。
晟明抓着那块蒸面包，两眼盯着暮清看，认真地说：“暮暮，对不起。”
暮清摇摇头，回他：“没关系。我正好想跟你好好谈谈。”然后她看了一眼竹风，后者心神领会，举着手无辜地离开阳台，给两个闹别扭的小孩腾出谈话空间。
暮清微笑，张开双臂拥抱住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说：“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阿晟，我会永远支持你的，不管是我还是森里都一样。毕竟我们可是同伴啊。”
晟明感动到想哭。
“这句话同样也要对你说，暮暮。我们一直都会帮助你的。”
第二天午时，打扮成流民的暮清和晟明离开了据点，打算去寻找他们所需要的线索。根据昨天审问的那个罪犯口中得知，古秋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那么至少也该有人见过小时候的他。
没过多久，在晟明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和语言攻势下，他们二人就成功和贫民窟里的老住民们搭上了话。
“看着面生，你们两个小娃子是从外面来的吧？两兄妹？”在路边摆摊卖二手家具的中年妇女问他们。
晟明第一次面不改色地撒谎：“对，我们兄妹刚来没多久。”
那中年妇女皱着眉头说：“诶呦，这贫民窟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盖了几堵墙围成个空房子而已，吃穿喝用还是得自己卖命去获取。而且，最近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喜欢拐小孩，喏，那边垃圾堆旁的邋遢家伙去年就被拐走了两个女儿，精神都不正常了。”
晟明和暮清顺着中年妇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道路尽头的垃圾桶边，果然有一个头发杂乱、满身黑泥的老男人在捡垃圾吃。晟明没忍心再看，暮清倒是握紧双拳，像是在心底做了什么决定。
那中年妇女东瞅瞅西瞅瞅，然后鬼鬼祟祟地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凉了的黑面包递给两个少年，对他们说：“我这本来有两个面包当今、明天晚饭吃，你们拿走一个分着吃吧，你们年纪小，想在这贫民窟活下去肯定很难。也别要让别人看见了你有什么东西。”
晟明礼貌地推脱：“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但这块面包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暮清也微笑着表示道：“我们会努力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你的好意我们也会记在心上。”
中年妇女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她连连叹息，把干硬的黑面包又塞回了内兜里，自言自语道：“好，好孩子，跟我家大娃一样好孩子。”
说完这话，她就像失了神一样，目光呆滞地仰望那堵高墙。
年幼时，无依无靠的她跟随狂热的人潮来到这里时，也曾满怀期待地望着那堵墙，以为贫民窟是王权贵族施舍给贱民的“天堂”，以为在繁华的王都里面能找到一个安居的家。
可是贱民永远是贱民，“天堂”也不过是另一个地狱。高耸的石墙关住他们，只许进不许出，只留下一片小小的天空，把他们里面的人都变成井底之蛙。
她有多久没见过贫民窟外的自由来着？
晟明和暮清见中年妇女这副模样，应该是无法继续追问下去了，便只好另寻他人。
他们在贫民窟里兜兜转转了几天，都没有得到有关于古秋的信息。询问过了很多人，要么是说没见过，要么就说没印象，仿佛古秋这个人从未在贫民窟里存在过一样。
难道是给出线索的那个罪犯说谎话了吗？
“暮暮，你觉得古秋真的会在贫民窟里吗？我们一开始的方向是不是就错了？”晟明有些迟疑地问。
暮清闻言也开始反思，线索的真假现在来看确实令人质疑，而且得到的线索里只说古秋来自贫民窟，但不代表他现在又回到了贫民窟。可王都那边，暮方和蛮踱又迟迟没有送来消息，他们现在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追着唯一的“尾巴”到处乱转。
竹风咬着从贫民窟外折回来的草叶，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数他穿进漫画里之后已经过了多少天，然后一扭头就看见两个灰扑扑的像小乞丐一样的小孩表情一脸求助地对着自己。
“你们继续讨论啊，看我做什么？”他被盯得有些发毛。
“你也来发表两句意见吧，森里。”暮清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对他的摸鱼发出了抗议。
“森里，你觉得古秋现在会在哪？”晟明诚挚地求问。
竹风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晟明挠挠头，苦闷地说：“一直这样毫无进展，总不可能等古秋自己上来找我们吧？”
暮清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晟明的手臂，后者被她这一举动吓得睁大了双眼，十分无辜地看着她，然后听见少女激动地说：“对啊，我们可以让古秋自己来找上我们，只要制造一场混乱就行了，他不是最喜欢出现在混乱的地方吗？”
暮清那灵光的脑袋转了两圈，立即就想到了一个计划，然后她两眼放光地看向竹风，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竹风叹了口气，吐掉嘴边的草叶，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随后说：“走吧，要我做什么？”
深夜，贫民窟里已经是静悄悄的一片，一处灯光都没有。所有的屋子都关紧了房门和窗户，居无定所的流民也瑟缩在黑夜里，分部在街道的两侧和小巷的墙角下。
突然，空中传来一道巨响，轰的一声，随之地面又传来剧烈的震动。
最先被惊醒的是广场上的流民，但他们在夜里什么都看不清。随后亮起了火烛的光芒，很快地，整个贫民窟的所有房子都亮起了光。
“发生了什么事？”人们把头探出窗户互相询问，还有人跑出屋外，四处张望。但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快看啊，东面的石墙不见了！”
人们抬起头向东望去，他们诡异地沉寂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了混乱的尖叫声。
一大批人朝着消失的石墙那边跑去，直到靠近了才发现，原来石墙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一大片直接倒塌了，还四处地飘着没散开的尘烟。
不过，贫民窟里的人们倒是略过那片石墙的废墟，两眼欲穿，通过那在贫民窟里从未见过的亮光，仿佛望见了灯火通明的王都和萎靡奢华的王宫。
一群平日里总是有气无力的家伙们争先恐后地爬上废墟，他们完全不顾身边的其他存在，谁都忙不上在乎被滑落的墙块压住带着滚下去的人，只想自己先看到石墙外的景象。
第一个爬到废墟最上的人，他首先听到的是一片的尖叫。石墙外，原来有一群王都人在好奇地观望，结果就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丑陋家伙疯了似的朝他们冲过来，立即都慌乱地散开。
仅仅只过去了十分钟，石墙缺口外的一片区域，到处都可以见到正在到处搜刮东西的贫民窟里爬出来的人。
他们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手上却如同恶魔一般到处抢夺，为了一块垃圾桶里的发霉面包就可以大打出手。
“啊！不要，走开，离我远点！”
有个正在围观的女人来不及躲回家里，只好匆忙地躲在一堆杂物中间，却还是被人发现，几个浑身恶臭的家伙抓住了她的手臂和头发，将她拽了出来。
在女人惊恐的叫喊声中，那些人粗鲁地拽断她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扒掉她精致贴身的衣服，又拽下她耳朵上银子做的耳坠。
最后，身上被扒得干净，一件也没留下的女人捂着烂掉了一半的两只耳朵瑟缩在杂物堆里，看着那几个人又为了几块零碎的布料撕咬起来。
仿佛蝗虫过境般，这附近所有有用处的东西都被他们抢了个精光，卖面包和水果的店铺里也被他们砸开大门或窗户，直接闯进了屋子里，在主人家的叫骂声中一边挨打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
在还未倒塌的石墙之上，晟明、暮清和竹风三人躲在暗处，观望着石墙下混乱的景象。
“注意寻找古秋的身影。”暮清吩咐道。
巨大的骚乱引来了王都里的警卫队，他们举着尖刀朝从贫民窟里逃出来的人冲过去，将他们的□□都穿透过锋利的钢铁，用死亡的威胁将他们驱逐回到贫民窟内。
疯狂的人群愣住了，然后四处逃散，却没有一个人肯往回跑去，在他们看来，那里面的日子比死亡更加可怖。
“找到他了！”晟明大喊。
少年提着剑就冲下石墙，暮清和竹风寻着他所面的方向望去，然后在警卫队的士兵们之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暮清召唤出法器，准备绕后一下和晟明来个前后夹击。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给发现了危险的气息，混在人群中立即又不见了身影。
他们又只好潜伏起来，直到石墙外回归于平静，警卫队的士兵围死了废墟，三人也没有再找到古秋的那张脸。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贫民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