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7、隐藏的对视

　　湛景琪开了一夜车，在天蒙蒙亮时睡了过去。

　　转醒时，天已大亮，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推开车门，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前方有一座山，幽静的水泥路从山底通往半山腰，然后在茂密茏葱的树林里被隐去。

　　湛景琪沿着这条路往上开，在狭窄的路口迎面而来一位蓝色布衣的道士，他果断下车，“您好。”

　　道士两手相抱做拱手礼。

　　湛景琪：“请问山上是有道观吗？”

　　“山上没有道观，只有一座云禅寺。我为寻找师兄，路过这里。”

　　“好的，多谢。”
　　道士又朝他作揖，抬脚离开。

　　湛景琪打量着道士来的路，稍加思索，抛下车，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越往里走，遇到的人反而越多。

　　他问一位扫地僧是否有素斋，对方看他一眼，放下扫把，念：“阿弥托佛。”

　　湛景琪跟着他来到一间客房。

　　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完屋内的全貌，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张四方木凳，十分素雅。

　　他能瞧出来这里香火不旺，所以好处便是，这里除清静外还有一股雅致的禅意。

　　没一会儿，扫地僧步履轻快地端着碟子进来，“这些是寺里仅剩的食物了，施主请用，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说完，便默默退下。

　　一碗稀薄的白粥、半个馒头，估计这是湛总有生以来吃过最寒酸的一顿。

　　他愣愣盯着看，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一个小破庙投喂了！神奇。

　　他拿起冷掉的馒头，细嚼慢咽着，这一刻，他渐渐与温玫感同身受。

　　室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收拾好餐具，慢悠悠往外走。四角建筑错落有致地隐在高大的树林里，寺庙中间，棕色衣袍的主持瞌着眼，敲着木鱼念着经。

　　安静又不安静，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也许这里曾经辉煌过，后来又落魄了，不论如何，总归给他带来了片刻的安宁。

　　湛景琪翻出外衣口袋里的钱包，抽出一张卡，在背面写上密码，随手往功德箱投了进去。

　　＊

　　温玫下午就离开了江枫别墅。

　　她本意是当面问问湛景琪，顺便感谢一番，不料在他家门口按了好几下门铃，都没人回应。

　　只好时刻留意着动静。

　　于是湛景琪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未换的衣物，从云禅寺赶回家时，温玫第一时间打开门，笑眯眯打招呼，“嗨～”

　　“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还以为她要呆好几天，湛景琪走到她面前，“找我有事？”

　　温玫冲他竖起大拇指，“神机妙算啊！”

　　湛景琪被她惊讶的小表情可爱到，干脆拉开门邀请她，“进去说，每次不是在电梯就是在走廊。”

　　略略回想一下，还真是。

　　她跨进门，随意扫了几眼，有被惊住，“你们家风水真不错嘿！”

　　整体风格低调大气，以灰白为主，杂糅了一点紫色，不仅不灰暗，反而堂屋明亮，光线充足。

　　不仅如此，温玫敏锐地发现东南角有一颗发财树，西北角一颗金钱树，长势喜人。

　　再往里走，客厅的置物架上摆了一对帝王绿的翡翠貔貅，头朝门外，不仅镇宅驱邪，更猛的是能吸纳四面八方之财。

　　真豪气。

　　湛景琪晚一步进来，“你还会看阳宅？我以为你只会看阴宅呢。”

　　温玫连连谦虚摆手，“略知一二，阳宅不被冲，干净敞亮就行，阴宅讲究就复杂了。”

　　“你会的很多。”他眼神柔和，笑着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她自然地伸手接过。

　　“我也就随便说说，不当真的，不过你这屋内，好东西真不少。”她瞥到角落里有一个青花纹饰的梅瓶，看着像是真迹。

　　但积灰不用，就是一个死物。

　　见她对梅瓶感兴趣，他开口解释，“这个是我从国外拍回来的。”

　　“花了不少钱吧。”她啧啧感叹着。

　　一个三级博物馆能有一个普通梅瓶，都能奉为镇馆之宝，何况这种青花釉级别的。

　　“你随意坐，我去接个电话。”
　　“好的。”

　　很快，接完电话的他更加歉意，“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个紧急的线上会议，左边是书房，你可以随意翻阅。”

　　他记得她喜欢看书。

　　湛景琪的书房和他这个人一样，规划得很整洁，但涵盖领域很广，跨越天文地理、人物医术、历史名著……

　　温玫在书架上瞅了几眼，翻到《被讨厌的勇气》，她便取了下来。

　　出来时，湛景琪已换了一身温柔闲适的浅色家居服，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视频。

　　工作的他表情干净利落不言苟笑，带着神秘的矛盾反差。温玫在他的对面席地而坐，手指随意翻页。

　　静谧至极，耳边又时不时传来磁性低醇的英文腔，颇有哄睡的味道，然后她视线变得模糊混沌，趴在桌上彻底昏睡过去。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什么在唤醒她。温玫陡然睁开眼，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却没挡住她的视线。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湛景琪。

　　他没有在开会。
　　他在看她。

　　看她干嘛？
　　他这是在开小差吗？

　　温玫此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保持着原姿势不动，在湛景琪不知道的时候，温玫早已经和他对视良久。

　　在那双专注的眼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些平时被压抑的情绪，越看越心惊，最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疯狂窜进脑海。

　　他是不是……

　　“砰——”的一声巨响。

　　温玫一脸迷蒙地惊坐起来。

　　他快速别开视线，眼神锋利地扫过去，故作淡定地对满脸怒气的湛可可道：“门没惹你，你冲门发什么脾气？”

　　湛可可正在气头上，看到家里有外人在，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回了房间。

　　恢复平静，湛景琪放下电脑，起身走向温玫，“醒了？”

　　“啊？”她对目前的状况有点懵，她安全感是不是太高了，这都能睡着？

　　温玫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我睡了多久？”

　　“十几分钟，你先喝口水。”

　　温玫润了润口，抬头瞄了他一眼，心情复杂地问：“你开完会了？”

　　“嗯。”

　　“你……”她想直接问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湛景琪：“怎么了？”

　　温玫再次对上他的眼睛，黑眸清澈透亮，配上平静温柔的语调，和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不对，与刚刚完全不一样。

　　再浓烈一点。
　　再深邃一点。
　　再克制地放肆一点。

　　才能和梦里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