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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 ...

  •   然而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有戏剧性与不可控性。

      十七年后的某一天,已嫁为人妇又离异了的阿源拨通了牧的电话:

      “牧,对不起……是我摧毁了你心中,那个十七岁的、完美的阿源……永别了……”说完这句,她无视话筒那边传来的焦急的呼唤,丢了手机,从三十楼的楼顶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之后,她恍惚看到很多人、很多事……

      她的葬礼很风光,她那个时代篮球圈的所有人都来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神奈川县篮球女王就这么潦草落幕,没有人不觉得惋惜唏嘘。她看到了哭得泣不成声的绪理,和边哭边骂人的藤真琴琴,以及沉默着喝了很多酒然后趁醉扇了她老公……不,前夫,好几巴掌的藤崎绫香。海南的队员、翔阳的、湘北的、陵南的、甚至还有许多爱知县的旧友……可就是没见到牧。

      这家伙,跟那时候缺席她婚礼时一样,也缺席了她的葬礼。

      他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吗?明明、她身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啊!他怎么能不来呢?他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想给她了吗?

      不管之前她有多对不起他好了,就冲这一点,她下辈子都恨他!

      然后,她在浑浑噩噩中地游荡了很久,睡了醒,醒了睡。而就在某一天,一睁眼,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高三开学的那一天。院子里的早该被伐去的樱花树开得烂漫,韶华正茂、青春正好。原本已回家养老、在她家待了三十年的老管家正催促着她起床去上学,开学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她回到了十七岁。

      用清白之躯,干干净净地和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的牧重逢。

      这个时候他们都年少,再如何少年老成也是天真盲目的,不知人世间还有那样多的阴差阳错、求而不得;也有那样多的离别憎爱、生死悲苦。
      ————————————————————————————

      “阿源,阿源。”

      牧的声音叫回了走神的阿源。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呆呆看了人来人往的街道许久。

      阿源换了个坐姿,拿起饮料喝了一口,道:“你说,我听着。”

      牧:“……”

      临近饭点,牧就带着源一起去了体育场附近的咖啡厅吃午餐,打算下午再一起回学校。用餐时,两人便不自觉地聊起对预选赛各个球队的看法,没想到聊着聊着,源竟然走神了。

      牧和源再怎么说也算共事多年,彼此是什么样的心性,两人都心知肚明。

      像最近这般时常心不在焉、顾虑重重的状态,阿源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阿源,”牧斟酌着措辞问她,“你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阿源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咖喱饭,施施然道,“你从哪里看出我身体不舒服了?”

      “就,”牧欲言又止,轻咳一声,尴尬道:“……女生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

      阿源:“……”

      这家伙,脑壳有包是吧?

      别人都说神奈川第一球员牧绅一老成持重,包容周全,领导力更是不用说。她怎么觉得,牧面对她时,情商不是一般地低啊?

      她一时没忍住火气,抓起座位边上的细链信封包就往牧脑门上砸去。

      牧想躲开,但想想如果不被打到,阿源恐怕会更生气;下次丢过来的,恐怕就不是包包了……

      于是他抬手挡住门面,接住了她丢过来的包,顺势抱在怀里,就当是接了她传来的「球」。

      整个神奈川县敢打阿牧且让牧还不敢还手、只能老实挨打的人,估计也只有阿源了。

      “我说认真的。”牧好心帮她把散开的包链重新缠好,起身,将包包重新放回她手边,“如果你哪里觉得不舒服的话,那就休息几天。队里的事不用太操心,有我呢。再说,再不济也有高头教练在。你要做的,就是休息好、调整好状态……”

      阿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唠叨自己:“牧,我什么时候因为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困扰过了?”

      牧:“……”

      一瞬更加尴尬的沉默。

      的确,这三年来,牧的确从没见过阿源因为生理期的原因,缺席过任何一场比赛甚至任何一次社团活动。

      跟个女超人似的。

      “也是,”牧心安理得地靠回了椅背上,“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神奈川完美的篮球女王,源雅惠。”

      本来是一句高度赞美的话,阿源听后却没有任何开怀的表示。甚至在听到的一瞬间,她眼中的光极速地衰败了下去。仿佛开到盛处的樱花,骤然被满天的不知火吞没焚尽,徒留焦黑枯死的残枝。

      牧很快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但他并不能理解。虽然他也知道阿源的情绪不是针对他的,可她的确是因为他的话才变得低落。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牧,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更没有完美的女人。”她搅了搅冰红茶里的冰块,坦然道,“如果你觉得我是「完美」的,我劝你趁早转变这样的看法。否则,某一天,当你发现真实的「阿源」和你「印象」中的阿源背道而驰时,你会失望、怨恨、甚至崩溃……”

      “……”牧紧蹙着眉,微微向前倾身,忧心忡忡地问道:“阿源,你到底怎么?”

      阿源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遥远地望着她,那隔却前世今生如纱如雾的死寂苍凉目光,莫名让牧心惊。

      她知道牧没听懂她的话,事实上,她也没指望少不经事的牧能懂。

      阿源垂了眸子,若无其事般地用习惯吸了口冰红茶。她这双眼睛生得好,细长上挑神采飞扬,平日里顾盼神飞不怒自威,十分地有气场。在牧的记忆中,阿源向来傲气,似乎从未向谁示弱过;此刻的低头仿佛她无意间透露的脆弱,眉目戚戚,分外我见犹怜。

      见她沉默,牧继续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然而阿源似乎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阿牧有些生气,又有些气馁。他长叹一口气,说道:“阿源,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也是一起从爱知县到海南的……这些年我们彼此之间也算有一些了解吧?你有什么心事、什么苦恼大可告诉我。”

      他犹豫片刻,终是决定逾越一次:“我不想、跟你之间有这么深的隔阂。”

      阿源掀了眼睑看他,突然笑了:“凭什么?”她的话格外残酷而冷情,“你是我的什么人?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跟我说这话?”

      一次的失守让牧立刻选择退回禁区,死守自己的阵地。他很平静地跟阿源对视,从容不迫道:“至少,我们算是朋友吧。”

      正如每一场球赛一样,阿源却从不会放过对手任何一个失误。牧的退缩只能换来她的步步紧逼。她仍是微笑得温婉而得体,仿佛带着一张焊死在脸上的微笑面具,回敬牧道:“朋友,也该有应有的距离。”

      “……”

      牧彻底地不吱声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似最旗鼓相当的对手,又似最缠绵不舍的情人。良久,还是阿源率先收回了视线。

      “服务员,买单!”她微微抬高了音量,喊了服务生来,显然是想终结她和牧之间的谈话。

      “我的事都是小问题。”在等服务员的空隙,她一边掏着钱包,一边垂眸云淡风轻道,“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到球队、影响比赛的。海南,依旧会是王者。”

      她抽出几张大钞丢在桌上,然后起身背起信封包,撑着桌子微微俯视着牧:“这餐我请了。就当是我答谢你的特别关心好了。”她挺直了腰,随意挥了挥手道别,“我先回学校了。用餐愉快!”说罢便扬长而去。

      牧目送她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如释负重般地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难搞定的女人……”

      他又看着她留在桌上的几张大钞,颇有几分郁闷,自言自语道:“……本来是想请她的……”说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勾唇,似苦似甜地笑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牧不参加源的婚礼,是不想看着她穿着嫁纱嫁给别人;不参加她的葬礼,是不愿接受她已离开人世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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