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阿礼（李存礼bg）》挥之昭昭

8、春茧

　　“阿萝。”面容模糊的女子递来碗药汤，轻声叹息，“都怪阿娘怀你时受了寒，弄得你三天病两次。”

　　药汤苦涩，苦得我差点哭出来。

　　“苦？”女子柔声问道，顺手把身侧白衣少年推过来，“诺，你六哥带了蜜饯给你，寒天腊月的，可是在城里一顿好找。小馋丫头。”

　　“六……六哥？”我眯眼看去，影影绰绰地烛光下，少年亦是面容模糊，他的身形挺立修长，说是寒冬腊月却依旧身着单衣。是李存礼吗？

　　我伸手想去拉他，怎的直接惊醒。

　　“做梦了？”

　　姬如雪素净的面容被篝火映照，她看向我的眸子里好似夹带着冰雪下的源源流水，带着冷澈的寒意。身边的骆小北好不容易睡着了，断腿弄得他做梦也哼哼唧唧。那个叫阿姐的女孩靠着比她人还大的背囊，打着鼾。

　　难得的静谧。

　　我嗯了一声，背靠着树，仰头望向夜空，轻声道，“好像梦见……我阿娘了。”

　　阿娘，对于我而言，很遥远很遥远。甚至她的身份传到我耳朵里都要被加上，“据说”二字。身份低微的侍女，体弱早逝。梦中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子，很温柔，温柔得如同我一次次幻想的阿娘一样。

　　不过，那到底是真实的阿娘，还是幻想呢？

　　还有，梦里居然还有小时候的李存礼。

　　我裹了裹外衫，遮挡住山野间时不时吹来的风。“姬姑娘，我来守夜，你休息罢。”

　　“无妨。”姬如雪清清冷冷地回绝道。

　　从第一眼，我便知晓她对我存有浓浓的戒备。我对她，好奇大于敌意。她可一直顶着天子的女人这一名号，能让天子念念不忘的女人。

　　美而不妖，与其说是绝美容颜，倒不如说气质凛人，也映衬她如雪的名字。这类侠女般的人物，为后为妃囚于四方小天地，不是好归宿。他们适合仗剑走天涯，游于山水间。

　　我低头拨弄火堆，橘色的火星在干枝上跳跃迸溅。我忽然很想洛阳东街巷我那家小酒坊，不知道邻里现在还打不打马吊了，没我在估计他们也不玩了，毕竟没人给他们送钱去。

　　若是李存礼……

　　我开始发怔，李存礼会愿意屈居于市野吗？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高傲冷艳的李存礼坐在方桌前同一群乡野大姐们打马吊。怕他输多了，盛怒之下拔剑血溅三尺的画面。

　　“罗姑娘。”

　　“姬姑娘。”

　　她张了张嘴，像是要安慰我，却未说出什么话来。我了然笑道，“梦而已，姬姑娘心地善良，不必挂怀。”

　　姬如雪轻声应道。两个人都没有聊天的好兴致，静谧的林中偶尔传来不知名的夜鸟啼叫。

　　相处几日，我也摸清几人的性子。姬如雪看似冰冷，内里心地良善而温柔。我若是男子，也会爱她。骆小北更是个孩子，师父被杀迫使他迅速成长，眼中流露的忧郁和仇恨在少年身上显得尤为悲哀。

　　李嗣源啊，六哥啊，看你们做得好事。

　　不良人、天子，他们抛开身份，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罢了。有些不良人浑身是伤，依旧可以大笑着举起酒坛痛饮今朝。

　　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并没有对错。

　　“罗姑娘，来几杯啊？”

　　我笑着回绝，又嘱咐道，“少喝些啊。”

　　随手落下通文馆暗号。

　　你瞧，世人皆如春蚕，作茧，自裹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