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陈年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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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录制也差不多结束了，最后环节是姜叙和周南星的单独采访。
采访是两人先后单独进行的，姜叙被摄制组拥进了满是录像设备的休息室。
他坐在轮椅上面，摄制组的人都围在他面前，正对面是一架张牙舞爪的摄像机，后面坐着节目导演。
聚光灯正对着他，白色的光大把地铺在身上，姜叙感觉有些晕眩，恍惚间听到导演在喊他的名字，然后他强撑着看向镜头。
导演年纪不大，看上去不到四十，面相很和善，提问的时候声音也很亲切，很容易拉近和说话对象的距离，“方便问一下，你和周先生现在认识多久，是通过什么契机认识的呢？”
“一个月前吧，在一个派对上，我当时第一次参加那种派对，有些紧张，然后不小心撞到了他，我俩的衣服都被酒水弄湿了，结果他反过来向我道歉。”毕竟不是自己真实的记忆，姜叙谈起和周南星的相遇平铺直叙，像个客观的记录者。
“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回事，就这么加上了联系方式，然后我们一起约会了几次，他开始追求我，我认为他人看上去不错，就这样和他交往了。”他补充到。
导演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觉得姜叙的答案充满了敷衍，完全不像在谈论和心爱对象的恋爱过程，于是他打算换个切入点。
“北山车祸事故的视频在网上热度很高，周先生在获救之后经历一段时间的神志不清和失忆症状，当时尽管他也继续治疗，但还是本能一直护着昏迷的你，看着实在让人为你俩的爱情动容，你看完视频后有什么感想，或者说想对周先生说些什么吗？”
不管在什么时代，真挚的爱情故事都能广为流传，北山车祸的视频下面至今都还有“绝美爱情”的相关评论，观众们也会很乐意抓住这个切入两人的爱情。
但很可惜，姜叙对此并不动容，他对周南星也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就算有，也不至于等事故发生将近半个月后，面对一群事不关己的制作组，把镜头当做周南星，在所有人面前上演一出能让观众津津乐道的感人戏码。
姜叙知道导演期待怎样的效果，也清楚观众想看到怎样的剧情。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后里面就噙着一抹笑意，在炫目的聚光灯下，这个笑让人惊心动魄。
——他知道人们想看到些什么，比如说好奇他这么一个家世平平无奇的小明星是如何让一个各方面看上去都不错的大少爷对他爱的死去活来。但是他偏不想顺着他人的心意行事，那是周南星的原本的姜叙之间的感情，不属于他。
然后全程，他就带着那个令人心悸的笑坐在轮椅上侃侃而谈说了些什么——客套而官方的扯淡。
一直到他停下来，休息室内依旧鸦雀无声。
“我的采访结束了吗？”他问。
“啊？哦！”导演率先清醒过来，“结束了，结束了。”
等到姜叙自己推着轮椅出去后，导演调出来刚才的录像——轮椅上的青年面容精致，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柔弱，反而让他更像是一头受伤蛰伏的野兽。
灯光下，他端坐在轮椅上，直视着镜头，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是他自己还没有发现，依旧笑得温润，只是眼底透着凉薄的冷光。
导演看着这一幕，目光狂热——他敢打赌，姜叙绝对能在娱乐圈大火！这一幕也即将成为他们节目的封神镜头！
之后就是周南星的采访，姜叙在外面等他。
夜晚适合狂欢，特别能闹腾的二世祖们也转移了阵地，射击馆里一时有些寂静。
姜叙到室□□击场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陈鸿羽居然还在。
他原本正在射击，可惜技术不佳，几枪下去靶子都没挨着。见到姜叙过来，撇下手上的枪，“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南星呢？”
陈鸿羽对周南星是真心好，周南星一直被周陆白管的死死的，从小到大身边都没什么朋友，如果不是有陈鸿羽带着他玩，把周南星带着融入自己的圈子，周南星估计不会在他哥的高压管教下还能这么整天没心没肺地傻乐。
就是陈鸿羽对周陆白好像一直都很害怕。
“你应该是南星最要好的朋友，南星一直对他哥唯命是从是因为他哥管他管的严，你为什么那么怕周陆白？他又不会揍你。”姜叙问。
陈鸿羽听到周陆白这三个字就心慌，听见姜叙这么问，上下打量了对方，那眼神活像姜叙才是个二百五，“你在周家住了这么些天，周陆白就没威胁过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怕，谁能不害怕周陆白？！
他说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式，但是语调笃定，像是肯定了周陆白已经找过了姜叙，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姜叙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目光在一旁的手枪上滚过一圈，“我只是有些好奇周陆白对你做过什么，你每次见到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毕竟陈鸿羽和周南星一样出了名的心大，周陆白就算对自己弟弟占有欲惊人，在原文里也是偷偷将周南星囚禁，名义上是送他出国疗养，一直到最后，周陆白的真实面目都没有被揭露。
“哪是对我做了什么啊。”陈鸿羽哀叹一声，估计也是一个人憋了太久，也想找个人宣泄一下，而姜叙又是周南星的对象，算是自己人，还属于半个周家人，出于对自己人的关照，免得他今后在周家不明不白地把自己作死了，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周家以前经营的都是些黑色产业，造的孽不少，可能也是报应，周家大少爷五岁确诊精神疾病，很难彻底治好……
听到这里，姜叙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孩子是周陆白？”
等到陈鸿羽的肯定之后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周家那样的家业，绝对是不可能交给一个神经病管理的，所以周陆白这个儿子等于是废了，周家夫妇把他送进疗养院，权当没有这个儿子。
之后又过了七年，周家终于又迎来了一个男孩。孩子一出生就做了各方面的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疾病后周家欢欢喜喜地将他定为继承人。
按照正常发展，周南星会风光霁月地长大，然后接手家业，而周陆白会被所有人遗忘在疗养院，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周家还有一个得了神经病的大少爷。但是在周南星五岁那年，周家夫妇被仇家杀害，周家骤然失去顶梁柱，上下顿时乱了套。
就在内忧外患的时候，被所有人遗忘的大少爷周陆白突然出现在周家，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疗养院的。等外界知道周家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大少爷时，周家内部几个浑水摸鱼的亲戚突然失踪，周家在周陆白手上瞬间肃然一清。
说到这，陈鸿羽目露惊恐，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我是几年前不小心听我爸还有我哥谈话，才知道当时周陆白回到周家的时候是带着枪的，他策反了周家一些下属，亲手处理了周家那些吃里扒外的亲戚，然后周家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这时候，不远处有员工在喊陈鸿羽，似乎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陈鸿羽暗骂了一声麻烦，叮嘱姜叙不要把刚刚的话往外说，知道周陆白不能招惹就对了。然后脚步匆匆往那个员工的方向小跑过去。
在拐角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姜叙仍坐在轮椅上，距离稍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神色。
他有些后悔把那些事情讲给对方听了，他担心姜叙听了以后万一对周家产生心理阴影，然后和周南星分手了怎么办？！
那他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其实他对周陆白的恐惧不完全因为周陆白在周家夺权的过程血腥，毕竟周陆白就是再怎么神经病，看上去也是人模狗样仪表堂堂的，他夺权时虽然血腥，但是归根结底也是周家自己的家事，周家水深，外人看个热闹唏嘘两句也就过去了。
他之所以畏惧周陆白，是在他当上“周总”之后——他和周南星年纪相仿，两人打小就是同班同学，他又自小是个人来疯，有天傍晚放学，他拽着周南星不让他回家，带着他在外面一通疯玩。
两人最后是在网吧被周陆白找到的。
想到这，陈鸿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至今记得周陆白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后来是陈家消息灵，第一时间赶过去把被吓得不轻的陈鸿羽拎了回去。回去之后陈鸿羽一连半个月都在做噩梦，梦里周陆白冷冷看着他，然后就是一声枪响。
陈鸿羽为此大病了一场，等他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听说周南星被他哥送出国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南星的采访很是漫长。不过姜叙想想对方一个人就能演绎一个七嘴八舌，也就理解为什么采访还没结束了。
他盯着地板看了半晌，脑子里关于周陆白的事情挥之不去。
他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周陆白看上去总是那么板正克制，他猜测周陆白的精神类疾病现在还没痊愈，甚至很可能时不时就会出现，展示一下存在感，正是因此，他才需要时时克制自己，让自己看上去一丝不苟得像个正常人。
他还猜测，按照原著的剧情发展，周陆白最后一定失败了，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感，被压抑了数十年的痛苦占据上风，统治着他的身体，必须得用血才能压抑住那股可怕的毁灭欲。
在某一个瞬间，他仿佛和那个孤独飘荡在世间数十年的灵魂共情了，就好像两个久未谋面的旧友。
姜叙心口蓦地涌出一股巨大的悲怆，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仿佛窒息般一时呼吸困难。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被陈鸿羽搁置在桌上的枪，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将枪柄攥紧。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他的呼吸声才逐渐恢复正常。随后他头也不抬地开了一枪，好像要去打碎什么似的。
等他彻底清醒之后，周南星那漫长得过分的采访终于结束。
周南星在射击场外朝他挥手，两人之间隔着隔音玻璃，姜叙看出他的嘴型是在喊他出去，该吃晚饭了——会有甜滋滋的小蛋糕。
于是他推着轮椅出去，两人和节目组打过招呼后就一起离开了。
导演站在射击场外，目送两人重叠的背影离开，然后侧目看了眼射击场——
就在刚刚姜叙呆过的位置，前方的靶子上有一个醒目的十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陈年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