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怎会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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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叔叔……”
一把古风木梳，划过三千青丝。
就像是过往时光，在岁月长河里，静静流淌。
稍稍用力，将凌乱的及腰墨发，梳得齐齐整整。
“我曾经，也给一个少年梳过头。”
鸾神情怀旧，声音温和。
“几乎所有人都嫌弃、厌恶【冥幽】。可仅仅因为，那寥寥无几的善意……”
我的神明大人，
为这个不美好的世界，
献上了一切。
青年面色平淡，眸中有情，温润如玉，暖人心扉。
他熟练地拿起发绳，心灵手巧，帮这血眸少年扎了个漂亮的高马尾。
解烨透过干净明亮的镜子，对上那双翠色眸子，神情中是感激不尽。
鸾淡淡笑了。
或许，我什么都做不到。
风神怜爱世人——
并非所谓履行神职，与之相反，【曳冥幽】真的很在意这个来之不易的世界。
我愿多给与一份善意。
猎杀也罢，烧死也好。
无论重来多少次，
改不了心软与愚蠢。
墨青色长发的男子，将一双特制手套轻轻放在桌上：“烨，朔月温度较低……切记，保护好你的手。”
“会慢慢好起来的。”说完，他又小心翼翼，亲自帮少年戴上。
鸾顿时觉得自己好啰嗦，像个老太婆：“【懿】把‘殇’还给你了，是不是？你的伤还需要静养，别勉强自己……”
…………
……
明明是个好梦。
却觉得心累。
解烨恍然惊醒，向上望去，除去一片孤寂冰蓝，只剩下骇人的冰锥……
冷……好冷。
不看不知道，
消瘦少年，乌发散开，眉间落霜，嘴唇浅粉。
从那清新俊逸，器宇不凡的容颜中——
隐隐可以窥见，有母亲解夭牡丹般艳压群芳，闭月羞花的美貌影子。
亦继承了父亲夜阑，年幼时软糯清秀，长开后，又五官极具攻击性，迷倒万千少女的帅气。
英俊，耐看。
温柔时，是夏侯霏这个自立自强的姑娘，都情不自禁，看得痴痴傻傻，深深陷进去，无法自拔。
认真起来，天生便是出尘脱俗，凛不可犯气质。
现如今，
这个19岁的少年郎——
愣是被扯下保暖外套，衣着单薄的玄色里衣，傻傻躺在冰块上……
没被萧前辈无情扔地上，算不错了！
好惨！！
萧琰从远处缓缓走来：“哟，醒了？”
“睡了要一个时辰，我还以为，你冻死了……”
男人一头橘发，在这冰窟里，倒是分外惹眼。
说起话来，也是热乎乎的，直让人血压上来。
“【凤】要是知道，自己外孙竟死于严寒，怕会气到炸毛，哈哈哈！”
解烨闻之，没有反应，面无表情地歪过头，默默看对方“口出狂言”，不停用言语“刺激”自己。
跟某位自称半蟾的幻术师比起来，这嘴上功夫，还得“精进”。
不过，他心底也有些纳闷：
奇怪，萧前辈这般豪迈、张狂性子，竟然穿了一袭朴素白衣……
有点，替人吊丧的味道。
“切，这冷漠程度，跟你爹一模一样！”萧琰脾气暴躁，见“阴谋”无法得逞，语气格外不爽。
暗地里却感叹不已——
老狐狸的儿子，
未来应该也会是狐狸！
哎，一定要这样么……
这家伙，嗓门老大：“不管月阑都跟你说了什么……记好，本大爷姓萧名琰！你叫啥，报上名来！”
“解烨。”少年淡淡回答。
“嗯？姓月的，又改自己名字了？？”独臂男子下意识惊呼一句。
虽然不喜废话，但他还是耐心解释：“我随母姓。”
寒气逼人，前辈一袭白衫，不多穿点衣服。
竟然……还把我的外衣，也给脱了。
就，不冷？
解烨暗叹口气，即便有魔力庇护，自己都冻得四肢僵硬，使不上力气。
萧琰似乎看出少年心思，猛地厉声呵斥：“就这？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娇嫩？！”
话语刚落，
一道飓风，突得横行劈来！
如此强烈的魔力波动，解烨一个激灵。
命要紧！
反应忒快，顿时身体不冰了，手脚也不僵了。
侧翻，赶忙躲过！
没注意到，下意识用手撑地的刹那——
嘶……
骨架一震！
疼痛，直击灵魂深处。
鸾叔叔让他安心养伤，可事发突然，好似赶鸭子上架。
……抬眸一看。
那冰块，已经碎成细渣。
“别以为，我会顾及你父亲的情面！”
本大爷和姓月的不熟。
单纯只是【冥幽】与月阑关系不错！
萧琰拂袖，寒风凛冽，俨然化作千万银白飞星。
只见那男人，屹立在暴风眼中，宛若狂热的战斗分子，大笑不止。
“呵呵，你和【冥幽】一样，身上流着外族的血……只要没死透，月阑就不会找我算账！”
墨发长披，来不及扎起。
少年神色自若，没有丝毫畏惧。
血眸里闪过蔚蓝幽光！
那一刻，时光沉默。
机会，稍纵即逝！
哪怕萧前辈，可以非常轻松地接下他的招式。
但对于年轻人而言，修炼之路，永无止境。
时时刻刻，都在超越上一秒的自己，变得更强！
凤火与冷风对峙，
顷刻之间，眉间白霜，悄然散去。
恍惚如梦，整个洞穴蓦然闪耀出点点火星！
错觉？
刚刚一瞬间——
解烨好像，好像对上了一双凶神恶煞，猩红赤色的眸子……
太阳会落下，
自然也会再次升起。
……尽管人们可能察觉不到，顶多嘀咕一句：
今天的阳光，貌似没有昨日灼热，仿佛是会疼小女友的可靠男性，柔情许多。
一瞬，一息。
分外熟悉的绯红色魔力，萦绕手臂。
风要欺压，火反而狡猾，借上风势，愈燃愈烈！
低温寒窟，冰火相撞，分外壮观！
几秒过去，终是烧红的霞，更胜一筹！
不，不对……
如果没断一只手，此情此景，萧琰定会使劲鼓掌：“不错不错，有进步。”
一边夸赞着，
一边扬起泛着小麦色，肌肉紧实健壮的独臂！
跟本大爷秀魔法？？
不好意思！
他最擅长的，就是近战抡拳头！！
击飞你的牙！
等，等一下……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
已经被你打过一次后脑勺，我可不想脑袋再开花！
火影蹁跹，解烨利用光线，混淆视觉，闪身躲过！
对不起，鸾叔叔……
……您希望我，好好保护这双手。
少年血眸中的一丝挣扎，完全没为自己着想。
在意的只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违背长辈的特意叮嘱……
炙热凤火，狠起来，连主人都敢烧！
刺骨疼痛……
对，要的就是……这心如刀割的剧痛！
无畏接受……
……逐渐习惯。
阴森白骨，在赤红火焰里，格外醒目、惹眼。
温室的花儿，总有一天，会回应主人含辛茹苦的心血，绽放出最美一刻。
可冰天雪地，甚至人人走过，都有意无意踩上一脚的小草，亦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勃勃生机！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不顾一切！
刹那间，萧琰的脸是火辣辣的疼！
哪料得到，自己竟然，竟然会被小辈打脸。
精神，以及身体——
双重意义上的，
打脸！！
本大爷还没输！！
男人一时来了兴致，千年来，已经好久没这么大肆活动筋骨，热血沸腾！
哼！
你这张脸，倒挺好看。
我们家【冥幽】，长得也好看，没毁容的半张脸，跟你是不相上下！
就是不知道，要是有人想杀你，会有多少人……站出来护着你。
……哈哈哈哈，放在当年，谁有那么大胆子，想让【曳冥幽】吃瘪？
先从我萧琰，从夏侯业霖的身体上，踏过去！
不管那么多！
吃本大爷一拳！！
“唔……”
这一击可不轻，打得嘴里牙仿佛都在颤抖！
下一刻，解烨却难得笑了。
熊熊烈火，泠泠风声。
长发少年也不吃亏，恩恩怨怨当即了结，风驰电掣间，又狠狠还前辈一拳！
这小子记仇！
萧琰“呸”一声，朝地面吐出一口鲜血来！
哈哈哈哈，
痛快，痛快！！
…………
……
一晃儿功夫。
身高差不多的两个成年男性，擦肩倒在地面上。
捂着红肿的脸，明明都狼狈极了，神情里俨然洋溢高兴笑容。
周围环境，好似热上几十度。
还能叫冰窟？
感觉都可以蒸桑拿了！
男人不打不相识，有时片刻得来的情义，一辈子走完，忽然回忆起来，还是无比珍贵、难忘。
随手一撸冒汗的橘发，萧琰突然提议：“烨，我带你去个地方，就在不远处。”
“需不需要，本大爷扶你？？”依旧是那爽朗，肆无忌惮的大笑。
见血眸少年，“无情”撇开自己的手，他笑得愈发大声：“有骨气！跟你娘一样，哈哈哈哈！”
走过一条昏暗的狭窄小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光线明亮，豁然开朗，又是一个偌大洞穴。
越往深处。
解烨恍然觉得，周遭的魔力波动，更加熟悉。
耳边，仿佛传来阵阵亲切的低吟呼唤……
似是倦鸟归巢，内心被填满般，莫名踏实而舒服。
“你外祖父，和你亲爹的魔力，能不熟悉？！”胆大心细如萧琰，又一次看出对方不受控制，显露在外的惬意，严厉警告道。
要说姓月的，实力也是恐怖如斯。
……千年岁月。
尽管，当初封印邪魔，撕开时空隧道，耗尽一生修为，被迫沉睡。
月神的力量，却真真切切，一直默默守护着，这片他爱得深沉的土地……
可惜，可惜。
不出意外，那老狐狸，应是算到了未来。
劫难将至。
……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突然到这里来。
“天时地利人和，哈哈哈，真羡慕你！在这静心修炼，还有我指导，速度定比平时，快上百倍！！”
走在前头的萧前辈，忽然停下脚步，冷哼一声，感慨万千。
“吃水不忘挖井人……烨，这是你至亲，留给你的——最大‘惊喜’。”
哪怕，这份“惊喜”背后，是沉重责任……
……但更多的，还是难以估量的爱。
如此重地，一路走来，解烨不敢东张西望，只是乖乖跟在前辈身后。
闻之，少年微微俯身，神情肃穆，致敬三分钟。
这才抬眸——
眼前的冰窟，一如既往地寂寥，寒冷。
天地间魔力，确实异常充沛，无比亲切……
这些，都是外祖父和父亲遗留下来的力量？？
对于自己的外祖父，解烨不大了解。
但父亲夜阑，他是再熟悉不过。
约莫十几步的前方，是一个断崖式深渊——
没猜错的话，那就是传说中，月神封印邪魔的法阵？
……父亲，您是不是，心里藏了很多事？？
嗯？
那边好像……
还有一块坟墓？！
定睛一看，坟墓旁……是，是一堆白骨！！
封闭空间，前辈没有使用魔法。
理应，是没有风的。
隐隐约约总觉得，迎面忽的吹来阵阵阴风，拂过自己披着的黑长发……
“哟，你怕这个？？”
冷不丁的，一只大手按上肩膀。
“话说回来，你就那么相信，我仅仅只是你爹的‘故友’……”
“万一，我是个……”
萧琰的声音，愈发阴沉幽邃起来。
殊不知，解烨脑子也不坏：“……前辈您，并非活人，亦不是亡魂。”
“哎呀，被你这个小狐狸看穿了……”白衣男人语气扫兴。
很多年前，就这附近，好像有个呆瓜，发动了大范围的时空禁术。
紊乱的时间魔力，影响到这具尸骨——
生前回忆，零零散散，雾气般弥漫在整个洞穴。
迷迷糊糊，又过了好长一段日子。
姓月的，熟门熟路，来到这里……
月阑用特殊魔法，捕捉回自己过往记忆。
幻化成“人”，赋予“生命”。
老狐狸！
肯定早在这时，就准备让本大爷免费帮忙！
哼，看在【冥幽】面子上，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开步伐，走向那块坟墓。
历经千年，文字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在静静诉说曾经悲催艰辛的传奇——
首领，夏侯业霖之墓。
萧琰苦笑：“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愿意死后，与嗜血弑杀的邪魔葬在一起？”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宁愿死无葬身之地，也要独自一人，守着朋友的坟？？”解烨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具白骨上。
他不害怕，只是敬佩。
常年零下四十度，□□虽然彻底腐烂，骨架却分外幸运，非常完整地保留下来。
男性，独臂。
那只手最后的动作，仿佛是想轻抚挚友名字……
转头，看向橘发男子，那一袭吊丧风格的白衣。
前辈，是自由不羁的风。
但也愿为友人，
余生，困于死地……
“当年，就算邪魔被月神封印……这片千疮百孔，生机全无的大地，早已不适合生存。”
“几乎九成的人，都急着信仰、追随风神，好与之一同前往新世界。”
弹指间……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
肯留下的，名为朔月人。
执意走的，成了珞忒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萧琰嘴角的笑意，似乎愈发苦涩。
悄然，又转为欣慰与释然，却暗藏淡淡落寞。
“他长眠于此，我又怎会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怎会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