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角的故事》酒葫芦醉了

14、结局

　　十月，丐丐回到了学校，毕业的这一年丐丐很忙，也很少去当陪玩。丐丐就过着学习、调研、打球、放松，偶尔陪老板聊天，大多数时候倒头就睡的日子。
　　丐丐经常会想角角，觉得这个小学霸应该很快就能收到offer，如她所愿地离开家了。
　　十月下旬，丐丐收到爪爪的消息。
　　“丐丐，有个事儿我想想还是要告诉你，是关于小角的”
　　“角角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病的，我妈说是大面积血气胸引起的呼吸衰竭，就坚持了一周，没抢救回来”
　　“对不起，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真的没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我哥真的特别喜欢角角，一下子要崩了”
　　“我没见过他那个样子，魂都没了好像，角爸神经病一样不让任何人进去看角角，我哥就坐在外面，我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痛苦”
　　“最后几个月我见过几次角角，帮她收拾行李，她就是更瘦了一点，但我觉得她是好的，国外很好的offer她不去，她说想留在中国上大学，想去上海”
　　“我直发抖，我好难受，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也许她很想你”

　　丐丐看着这些消息，愤怒和后悔充斥了她。她在联系人里找到大牙，一字一顿地骂他：“卧槽尼玛”
　　然后她开始回复爪爪，想知道自己消失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再和角角谈过心。
　　“那会儿，角角谁都不理，我也只是想当然觉得，角角心里有个念头，对角角来说很重要，她像是憋着一股力气，一定要做到一件事，我不想干扰她的决定。我没想到，怎么就忽然人就没了”爪爪说。
　　“对不起，应该是我去揪着她，我去把她拽到你这里，哪怕穿帮也无所谓，不就是骂我一顿罢了”
　　“我总想把角角当自己的小妹妹养着，可是我没养好她”
　　“我稍微想一想，就觉得好多次我可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我都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长大”
　　“角角告诉过我，她对你说晚安安，是因为晚安安的拼音是我爱你爱你”

　　大牙很多天没回家了，他在外地的宾馆里收到了丐丐的痛骂。
　　“爪还是告诉你了啊”
　　难道她不应该告诉我吗？丐丐恨不得现在奔到他们的城市去咬他。
　　“她很多事情不肯说出来，我不忍心强迫她，我觉得等等她，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知道自己要冒险做手术之前，她有意识，但不能说话。呼吸机是直接气管里装进去的，第二次手术，推进去就没出来了”
　　“我没有身份，哪怕能靠近，看一眼”
　　“这些日子她很努力，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她把自己抓得很紧，我想带她去玩哄她开心，她都说让我等等，等她考完试”
　　“我怕他妈没想过她会死，就不能死，怎么就死了……”
　　大牙的语言系统好像崩溃了。
　　也就是说，最后的三个月，角角没有再和谁深谈过，大家都是从只言片语和蛛丝马迹里窥探了一些她的心。
　　在她知道自己要冒着风险手术的那些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知道她的人在她的床前，她睁开眼见到的是那个爸爸，她甚至可能不知道牙牙哥就在病房外面等她。
　　她是身处何等严酷的孤独之中。一想到这个丐丐就非常害怕。
　　丐丐看着大牙没有身份的那个话，恨不得把屏幕戳个洞。

　　如果，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说：不用了。
　　如果自己请牙牙爪爪帮忙把角角拽到自己面前，角角是不会拒绝的。
　　如果依然和角角保持着联系，或许能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早点发现她的异常，再次转危为安。
　　角角不会把憋着那股劲儿都用在拼命学习上，会更放松更快乐一些。
　　如果有人懂她想要做什么。

　　你我相识的春天，是你的最后一个春天。
　　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
　　我真的后悔。
　　如果有灵魂，你会后悔吗？
　　该的。
　　所以不要有灵魂，不要去回顾你的一生。
　　希望下辈子有好运气。

　　爪爪说，遗体告别仪式上的角爸哭得很厉害，但爪爪看角爸哭得那样子，只觉得有点恶心。仪式上角妈没有出现，说是悲伤过度起不来，只有角弟弟，看起来是真的伤心。而大牙，他在门口抽了支烟，没有进去就走了。
　　“我哥不理我，但他会理你，你去看看他，要是回话了告诉我一下，我没见过他那样子，我怕他想不开”爪爪说：“我觉得当时憋在房间里大喊我就喜欢这一个妞的大牙还是很可爱的，比现在强”
　　丐丐是要去找大牙的，最初的愤怒已经平静下来了。丐丐发觉，当时病房内外，身处孤独的不止角角一个，而更长时间里无处诉说，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一旦安静下来就用刀子捅自己的人，是大牙。
　　“我听说角爸哭得挺惨的”丐丐说。
　　大牙果然和爪爪感觉差不多：“演得挺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角角可是他的心头肉了”
　　“她妈妈不在？”
　　“说是悲伤过度下不来床，你信吗？”
　　“那你呢？你是不敢进去吗？”
　　大牙顿了半天：“我觉得，那里面不是她”
　　大牙说：“我不管走到哪，总觉得角角就在我身边”
　　“你也就当角角还活着呢好了，不知道在哪里又呆又可爱的活着”
　　“就像个薛他妈什么的猫”
　　丐丐说：“你他妈疯了，还想让我和你一起疯”

　　丐丐不是没有疯，她很想报复。报复角那个旧社会遗留父母，别以为自己女儿是享受高等教育但是先心病运气不好过世的，她就是受了你们没有爱意只有金钱导致的一系列折磨后身体实在撑不住才失去了未来，这对夫妻一定要都处在痛苦中才行。再去柯老家把姓柯的搞死，反正艾滋病很容易就会死，凭什么角没了她还在。
　　丐丐知道角角不会同意的，但从始至终没学会把自己身体放在最前面的人是不能阻止她的。
　　但是好在，最先回复丐丐的是爪爪，
　　爪爪说：“如果她爸真的有什么恶心的，我们不能让她的痛苦变成某种变态的纪念”

　　丐丐向学校打了申请要离校，准备去一趟他们的城市。
　　可是角爸把骨灰带回家一直没有下葬，且爪爪和大牙都在外地丐丐无处可去。
　　既然如此，只好未来再成行。

　　大牙接管了角角的账号，那个账号被代跑赌了个高个子，丐丐很气愤。角角是不喜欢自己太高的，说高了不会飞。大牙就把她又赌矮了，运气很好地只用了两瓶药水。
　　大牙说角角给丐丐的备注是丐宝宝，每次看见都想笑，问丐丐：“她这么叫你？”
　　“她不敢……起码清醒时候不敢，不清醒时候我听到过”丐丐看着自己给角角的备注：“小角 1231”那是她的生日。那时候角角想让丐丐收礼物，丐丐不收，后来打赌，为了让角角相信自己会收，问了角角的生日，说万一你长到75斤我收了礼物，得在你生日的时候回礼。
　　大牙说：“那个戒指她可能自己已经偷偷买完了，藏哪里就不知道了”
　　如果当时把那个赌约的体重说低一点就好了。
　　大牙说自己的回忆好像最后一根烟，一天想一点，不敢想太多。

　　丐丐和大牙会聊天，有时候聊一聊就睡了，有时候聊很久。如果碰见两个人都喝了酒的情况，那就会又笑又哭地聊个彻夜。
　　比起丐丐，大牙的回忆和悔恨更加尖锐，更加不管不顾，像一头愤怒的熊面对着荆棘墙，一拳过去发力的和承受的都是自己。
　　丐丐看着他，也不会劝他理智一点或者少悔恨一点，只想和他在一起。很痛快，很残忍，很安心。
　　谁也不用安慰谁，什么道理都懂。
　　大牙说他知道总有一天会过去的，但是现在不行。
　　丐丐却觉得永远也不会过去的，只是以后，我们就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