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修订版）》老师不老，小帅不帅

16、第 16 章

　　红色并不是死亡的颜色，相反，红色反而象征着生命。哪怕是被刀剑刺中后喷涌而出的红的鲜血，不正也是预示着生命的蓬勃么。
　　死亡的颜色是灰色，是褐色，是黑色。
　　是此时的雄城。
　　城门上插在木棍上的一排人头此刻已成了暗灰色，努力分辨，还是能分辨出赵有灵将军的头颅赫然在列，雄城的守将及众副将、主官及众副官，没有一个跑脱的。
　　城破之前的几天，徐飞每天都会去牢里看望赵有灵，狱卒看薛刚对徐飞甚是客气，因此对他看望赵有灵的事毫不阻拦。
　　赵有灵手脚都锁着铁链，躺在一大堆草垛上。他开始的时候把徐飞看作了薛刚的走狗，并不理他，接触了两天，看徐飞不过是单纯到被利用了而已，才叹气道：“小兄弟，你涉世未深，自己觉得薛刚会守约么？”
　　徐飞也叹气道：“赵将军，其实有没有我出谋划策，雄城迟到都是要破的。城里的粮食，应该已经不足十天了，我说的对吧？”
　　赵有灵若有所思的看着徐飞道：“小兄弟，我真不搞不懂，你到底是个笨蛋还是个天才？说你是天才吧，你却去相信薛刚那样的人，说你是笨蛋吧，你却又能出谋划策、揣摩推理。雄城粮食确实只够十天了，唉，主帅良善，还要把库粮分给城中百姓，否则，再坚持半年也不成问题。半年，胡铭的反叛还能不能支撑半年都未可知！”
　　徐飞道：“我这几天再去找薛刚去，一定要他守约！”
　　赵有灵苦笑道：“他若不守约？你能奈他何？这种没有约束的约定，即使他想守，他的部下会答应吗？围城围了这么久，破城了不纵兵抢掠给部下点好处，下次谁还给他卖命？城中百姓十几万，城里已经没粮了，薛刚更没有粮食分给他们，不屠城怎么养活他们？还有一点，胡铭他们是反叛，因此狠毒的很，这次雄城没有投降，死拼到底，如果破城了不杀一儆百，以后再攻打其他城市便立不了威，人人都敢于抵抗了。所以无论如何，破城之日，就是屠城之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徐飞目瞪口呆，懊恼不已！
　　赵有灵叹了口气继续道：“小兄弟，你足智多谋，薛刚不会杀你，但是肯定也不会放你走了，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好心做错事了。”
　　徐飞道：“赵将军，我一人的安危何足挂齿，但因我之计，却害了你，害了雄城的百姓，我......”
　　还没说完便顿足垂泪不止。
　　赵有灵凄惨一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事已至此，看开一点，人生不过如蝼蚁，死又有何惧呢？你且走一步看一步，还是得尽快谋划怎么逃出去了！”
　　说话间狱卒敲了敲牢门向里边压着声音道：“徐老弟，快躲起来吧，薛将军怎么一个人向着这边来了！”
　　徐飞皱眉心想，他来做什么？
　　但此刻要溜走已经来不及了，左顾右盼了片刻，只得慌张的躲在赵有灵身下的草垛里，好在草垛大如土丘，倒藏的很严实。

　　薛刚进来后对狱卒道：“这里有我，你出去吧，我没说话不许进来！”
　　待狱卒出去关上门后，薛刚来到赵有灵将军身前，神秘的说道：“赵将军，想必你也知道，破城之日，就会屠城，到时候，你也是难逃一死的。”
　　徐飞躲在草垛里听得此言，身体忍不住要颤抖起来，赵有灵说的果然没错，他恨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不免幼稚。
　　赵有灵冷笑道：“你来找我，难道只是通知我这件事么？恐怕，还有其他事情吧？”
　　薛刚低声笑了两下：“赵将军，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我也没必要演戏，不错，我今天来，确实有事儿要找你打听打听。”
　　赵有灵冷冷得说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只怕没什么能告诉你的了，再说，即使我知道，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呢？”
　　薛刚倒显得颇有恃无恐：“赵将军，我知道你是个不怕死的堂堂男子汉，但我找你打听的事情，大概你也不愿意烂在肚子里吧？更何况，即使你不怕死，你城中的爱妾，你忍心她破城后被XX，被杀死么？！”
　　赵有灵怒目圆睁骂道：“祸不及妻儿，你们这群强盗，简直是畜生不如！”
　　薛刚丝毫不为意，小声说道：“赵将军，返巢之下，难有完卵，屠不屠城，哪怕我是攻城的主帅，也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我有十足的把握，救下我想救的人！”
　　徐飞心里暗暗的祈祷：“赵将军，可千万别听信了薛刚的话！”
　　赵有灵喘着气，半天没说话。终于抬起头道：“你要问什么？”
　　薛刚道：“大概十年前，雄城里出了一桩悬案，清阳公主一家大小八十一口，惨遭灭门，你还记得么？”
　　赵有灵叹息一声，道：“惨，当时是真的惨。”
　　薛刚点头接着说：“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被灭门吗？”
　　赵有灵摇头道：“我们调查了很久，非但没有调查出为何被灭门，是被谁人所杀，也没有一丝头绪。”
　　薛刚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清阳公主虽是皇亲贵胄，也难逃怀璧之罪。”
　　说罢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圣图出、天下清”？”
　　赵有灵摇摇头，突然怒目直逼薛刚：“你知道这么多？！莫非，你就是当年屠杀清阳公主一家的凶手？！”
　　薛刚摆摆手，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因缘际会，知道一些情况，但当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哪有机会参与到这种级别的行动里！”
　　赵有灵呆呆的望着薛刚：“我们调查的时候也知道，能在雄城，在清阳公主府邸做出如此大案，必定要有极高权位的人参与才能办得到，但是，无论我们怎么侦察，那些凶手，都像是长了翅膀，都凭空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案子依旧是石沉大海！你说！你说！是谁犯下如此大案的！”
　　薛刚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群位高权重的人联合做下的，但是具体都有些什么人，却不得而知。实际上，哪怕你知道其中的一个人，也不能知道所有人，因为当天，他们都蒙着面，只听一个身前绣着红色蔷薇的人指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圣图出、天下清”这句话。江湖传说，清阳公主得了圣图......”
　　赵有灵叹气道：“你知道的已经这么多了，还会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呢？”
　　薛刚道：“我想问的是，你们在调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赵有灵闭门想了一会儿，睁开眼望着薛刚道：“确实有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救下小清！”
　　薛刚道：“一个小小的女人对我能有什么影响，所以，我答应就她，就一定救她。何况，你现在还有什么选择呢？”
　　赵有灵面露痛苦，道：“清阳公主家里，不止有八十一口人加上仆人、下人，应该是八十三口才对，我们第二天对照死者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公主的贴身丫鬟以及...公主的幼子。
　　薛刚哦了一声，颇吃惊的说道：“幼子难道活了下来？这个，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赵有灵惨然一笑道：“我们当时分析最大的可能是这个丫鬟带着幼子了逃出来，这个消息只有为首的几个人知道，因为散布出去，恐怕倒对他们不利。”
　　薛刚问道：“你们没有追查他们的下落？往哪里逃了？”
　　赵有灵望了望牛啸远，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们一路向南逃去了，但是过了黄金河，就再找不到任何他们的踪迹了。我们秘密的沿着河岸追查了将近一个月，但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只怕，唉，他们孤儿寡女的，已经葬身鱼腹了。”
　　薛刚沉吟着点点头道：“只要是个活人，就凭灭门清阳公主的能量，那些人肯定能找得到，看来，只怕真如你所言，他们是凶多吉少了。而他们身上，应该就带着圣图！这么说来，圣图恐怕也石沉大海了。”
　　赵有灵不解的问道：“圣图，是做什么的？”
　　薛刚呵呵一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相传圣图是师祖留下来的一张图，至于图上画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据说得了此图的人，便能得了天下！”
　　赵有灵皱眉道：“莫不是记载了什么天机或奇技淫巧？”
　　薛刚道：“没人知道，大概只有清阳公主自己知道了。”
　　薛刚拱手道：“赵将军，就此别过，我答应你的事儿，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一定会做到，你安心上路吧！”
　　赵有灵哈哈一笑：“不言谢了！”

　　待薛刚出了牢门，赵有灵低声唤了一声，徐飞才从草堆里爬出来。
　　徐飞刚爬出来就道：“赵将军，你方才说过的不要相信薛刚，怎么自己反倒也......”
　　赵有灵惨然一笑道：“小兄弟，你还年轻，不知道世界上最难过的关，是情关，当你真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为了救她，哪怕自己也知道渺茫的很，也不会放弃这一丝的机会。何况，这件事情，也一直压在我心里，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清阳公主全家！”
　　徐飞叹道：“赵将军，如蒙不弃，你且把小清的住所告诉我，如有机会，我去救她！”
　　赵有灵道：“只怕破城之时，兵勇们就要纵兵抢掠了，你根本来不及去救！”
　　徐飞道：“事在人为，这些日牛啸远倒是经常来找我聊天，利用好和他的关系，或许也不是不可为！”
　　赵有灵沉思了半响道：“她住在衣锦坊三十二号，小兄弟，记住，救下她，带她回大都！”
　　徐飞拱手道：“只要我能逃开，就一定带她去大都！”

　　死亡的颜色是灰色，是褐色，是黑色。
　　是此时的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