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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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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舫打开橱柜拿出一盒意面,听着从浴室方向传来的哗哗水声,迟疑了一下,又多拿了一盒。
浴室的门没有关严,随着水声一起传过来的还有吴天阔尽情施展的歌喉。他刚刚洗头的时候嘶吼了一首经典摇滚,现在开始冲水了,又换成了节奏轻快的英文歌。
陈书舫本想过去帮他把浴室门关好。
但浴室门是磨砂玻璃,走过去就会看到里面的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提醒他自己关好?
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陈书舫心累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个人住了两年,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人在同一屋檐下共处了。
原本安静到近乎冷清的屋子,因为多了一个人突然变得热闹起来。陈书舫有些不适应。
他想,那个叫吴天阔的男孩儿应该吃完饭就会回去了吧。
听起来他只是为了和父母赌气才贸贸然跑来乡下,现在看到15号院子的破败模样,应该会知难而退了。
没有什么比淋完一场雨后洗个痛快淋漓的热水澡更舒服的事了。
吴天阔哼着歌胡乱擦了擦头发,套了条运动短裤就拉开门出了浴室,沿着铺了木地板的走廊进了客厅。
陈书舫住的16号院一看就是精心设计,重金打造的。舒适而且雅致。如果是住在这里,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没问题。
宽敞的客厅里有一整面书架墙,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粗略一扫有不少大部头,还有些线装书,有一个区域全都是英文书。
光线明亮的落地窗边布置了一个舒服的读书区,摆放着宽大的书桌和舒服的座椅,座椅旁的小茶几上放着茶盘。
书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两支中性笔。笔记本是皮面的,看起来很有质感。不过那两支笔都是文具店常见的品牌,几块钱一支的。
吴天阔觉得有趣,又多看了两眼。笔记本大概用得久了,或者是经常翻动,棕色的皮面已经有些轻微磨损。那两支笔颜色清新粉嫩,笔杆上还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开经典款SUV的人用的文具。
从厨房的方向飘来番茄肉酱诱人的香气。吴天阔早上啃了个三明治,之后就没怎么正经吃东西,早就饥肠辘辘,闻到这个香气更加把持不住。
他循着香气溜达到厨房门口,扶着门框流着口水看着陈书舫的背影。
生平头一次,他觉得一个男人的背影如此赏心悦目。
陈书舫系了一条灰蓝色格子围裙,专心致志地将煮好的意面夹到炒好的肉酱里,认认真真地搅拌,让每一根意面都裹上肉酱。
吴天阔已经吞了十几口口水,他用了洪荒之力才忍住没有出声催促。
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觉得这个画面莫名得和谐美好。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做饭时会流露出那样温柔专注的神情,似乎连带着那锅面都变得不同寻常了。
终于,陈书舫满意地笑了笑,从消毒柜中拿了两个白色瓷盘,把意面仔仔细细摆好,又从烤箱中取出烤好的小番茄、青笋和蘑菇摆放在意面旁边。
他端着自己的作品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地看到扒着厨房门,拼命把身体向前探的吴天阔。
陈书舫手一抖,左手盘子里一颗不安分的小番茄从盘子边沿滚落下来。
吴天阔现在眼里心里只有食物,一见食物要逃跑,瞬间爆发出积蓄二十年的力量,一个饿虎扑食准确命中,将那颗越狱的小番茄牢牢抓在了手里。
“嘿嘿嘿,除了我的五脏庙你哪儿都别想去!”他笑嘻嘻直起身来,把小番茄放回它原来的地方,又顺手从陈书舫手里接过盘子,“小陈哥我来端吧。”
陈书舫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正保持着一个上身后仰的姿势。不过吴天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把意面放到餐桌上,迫不及待地捏了一根青笋放进嘴里。
上一次和别人同桌而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陈书舫用叉子拨弄着一颗烤蘑菇,漫不经心地想着。念头一起,那个人的身影便浮现在眼前,左手的手腕有隐约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握紧左手。
两年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不知道还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让看不见的伤口完全愈合。
“小陈哥,你的手艺太棒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番茄意面!”在陈书舫走神的时候,吴天阔已经风卷残云地吃掉了盘子里所有的食物,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毫不吝啬地竖起两根大拇指。
“谢谢。”陈书舫笑了笑。
他是从住到桃源村之后才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一开始只求做熟就好,后来因为无事可做,把做饭当成了消遣,偶尔做些点心带去给学生们吃,听到他们的反馈,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有了做饭的手艺。
那个人如果知道,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今天怎么频繁想起他呢?
陈书舫原本就不饿,现在更加没胃口了。
他放下叉子,端起水杯。
“小陈哥,你不吃了吗?”
吴天阔直勾勾盯着陈书舫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意面,眼神中充满对食物的渴望。
陈书舫放下水杯,歉疚地看着他,“是不是没吃饱?家里没有意面了,我去给你做点别的吧,这份我吃过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就不客气啦!”
在陈书舫出声阻止之前,吴天阔飞快地伸长手臂把他那份意面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叉子卷了一团塞进了嘴里。
整个过程丝滑无比。
陈书舫半张着嘴,抬起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吴天阔含着满嘴食物,口齿不清地给自己找理由,“不能浪费食物。”
吃完饭吴天阔乖巧地主动提出帮忙洗碗,陈书舫婉拒后他也没再坚持。
厨房里的活儿他从来没干过,陈书舫那些餐具看起来都不便宜,万一失手打碎了那多不礼貌。
于是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客厅沙发上,打开购物软件开始搜索野外露营装备。迅速选好一款帐篷刚要下单,院外门铃响了。
吴天阔从沙发上跳起来,朝厨房方向喊了声:“小陈哥,我来开门!”不等陈书舫回答,吴天阔三步两边跑到屋门口,换上室外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打开了院门。
大门拉开一半,一团黑影便扑了进来。
吴天阔没有防备,往后倒退的时候拖鞋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绊了一下,那团黑影再接再厉又往上扑,这一次成功地把吴天阔扑倒在地上。
疼疼疼疼疼!
吴天阔的屁股跟石板路来了次亲密接触,一颗屁股摔成了八瓣,疼痛沿着脊柱神经直窜上天灵盖。
偷袭他的是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体重跟一位身材纤细的成年女性差不多,但那扑上来的力道堪比150公斤的肌肉壮汉。
它扑倒吴天阔后欢快地摇着尾巴,伸出舌头亲热地舔着吴天阔的脸。
“天天快下来!”
拉布拉多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停止给吴天阔洗脸,毫不客气地踩着吴天阔的肚子朝从屋中走出来的陈书舫撒着欢儿跑过去。
吴天阔呲牙咧嘴地侧身坐起来,捂着屁股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
一个穿白色吊带工装裤的女孩儿抱着胳膊,歪着头打量着他。
吴天阔莫名想起大雨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只山鸡。当时那只山鸡也是这样歪着头打量他。
陈书舫走过来,蹲在吴天阔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屁股摔了一下。”
陈书舫身上的围裙还没脱,显然是听到动静匆忙出来的。
“能站起来吗?”
“能啊。哪儿能摔一下就站不起来了,我又不是泥捏的。”吴天阔嘴上说得轻巧,往起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连声“唉哟”。
陈书舫连忙扶住他,“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吴天阔还没说话,工装裤女孩儿嗤笑一声,“就算是泥捏的,这么轻飘飘摔一下也不至于去医院吧。书舫哥,这人是谁呀?”
陈书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介绍方式:朋友?邻居?陌生人?
似乎都不妥当。
“先进去吧,回头我再跟你说。”
吴天阔趴在客厅沙发上,跟趴在地板上的拉布拉多大眼瞪小眼。
工装裤女孩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挑着眉毛满脸不屑,“真有那么疼吗?不就是摔了一下嘛。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脆弱。”
吴天阔苦着脸揉了揉屁股,“同学,大家都是人类,相煎何太急啊?”
工装裤女孩儿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与他为伍。
陈书舫从药箱里找出跌打损伤气雾剂,检查了一下保质期,发现刚好过期。
他对工装裤女孩儿说,“味味,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去趟诊所。”
“家里不是有药吗?为什么还要去诊所?”
“这瓶过期了。”
吴天阔连忙道,“没事没事,过期也能用,不要浪费了。我也没啥大事,喷几下能止疼就行。”
工装裤女孩儿味味说,“我来的路上经过诊所,看到门已经锁了,菊生叔应该是回家吃晚饭去了。”
陈书舫只好把过期的气雾剂递给吴天阔,“那先用这个吧,等诊所开门了我再去买新的。”
吴天阔拿着气雾剂,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陈书舫,“小陈哥,我后脑勺上没长眼睛,你能帮我喷吗?”
陈书舫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吴天阔受伤的部位,不太自然地转开脸,“你……多喷几次,应该可以喷到吧。”
吴天阔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剩的药不多,还是省着点用吧。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疼,小陈哥你帮我多喷几下。”
吴天阔指出几个重点部位,把药瓶塞到了陈书舫手里。
陈书舫拿着药瓶左右为难。
味味起身过来,一把抓过药瓶,“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