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小狗》羽邱

5、冤家

　　“一、二、三……丁壬烷……可是怎么和答案不一样？”

　　周声又数了一遍，这下更离谱了，和她上一次数出来的答案也不一样，离正确答案就更远了。

　　选主链，编号位，写名称，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要求来做，她又重新数了一遍，这次总算找出了错误所在。

　　她松了一口气，在题号上做了个重点标记，然后放下笔，拿了杯子去打热水。

　　把刚才那道选择题彻底弄明白，花了她接近十分钟的时间。四个选项，每个选项给出的有机物都不一样，每一个都要判断给出的命名是否正确，碳原子数得她头都大了。

　　热水顺着食道流进空荡荡的胃里，周声打了个哆嗦，感觉温暖从胃部开始蔓延，流向四肢。

　　周五就要考试了，这几天晚上她都不去食堂，在教室复习化学，饿了就吃面包或是水果充饥，有时候她什么也不吃，饿得不行了就来打热水喝。

　　她一直没给姐姐打电话，一开始是因为总是忘记，等晚上快睡着时才想起来，后来为了挤出尽可能多的时间用来复习，索性就不打了，反正周五考完试，周六上午就可以回家了，那时姐姐会来接她。

　　不去食堂吃饭，除了想省出时间复习以外，也是为了躲开凌希。

　　这几天虽然很忙，课业很紧，不过好在没再碰到凌希。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还提心吊胆的，担心又看见那张生气的脸，所以在食堂门口徘徊了几圈才进去，不过一连几天都没看见他人。

　　后来她又听说，凌希不住校，中午会回家，所以只有晚上会在学校食堂吃饭。周声这才彻底放心，中午去食堂的时候，也就不用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

　　站在饮水机旁边喝完了水，周声握着杯子回了教室，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与有机物的恶战当中。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工夫，已经是周四了。

　　依据以往的经验，明天考试，今天晚上要整理教室，书桌全部清空，之后老师分发印有考号的纸条，把纸条统一贴在书桌左上角，放学后，当天的值日生要确保每个书桌里面都是空的，没有课本，也没有其他垃圾。

　　周声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曾经在考前一天做值日生，当时班主任特地嘱咐过他们，要把教室打扫干净。

　　排考场的时间也是统一的，一般是在考前一天的晚上，可能是第一节课下课后，也可能是第二节下课后的课间。

　　上午的时候，考场安排就已经贴出来了，周声找到了自己的考号和被分配到的考场号，又默默记下每科的考试顺序。

　　这次时间安排比较紧凑，只考一天半，周五晚上也要考试，所以除了上午考完语文后还留了一点时间外，其他科考完后的复习时间都很少。

　　周声看完安排，心里有点慌，她物理还没复习完，今晚要抓紧时间。

　　上午的化学课，老师又抱着一沓试卷进来，说这是考前最后一节化学课了，这份试卷上的题目都是大家以前常错的题目，没有新题。

　　“大家考前做这张试卷，就当是复习一下过去学过的知识。”

　　学生们怨声载道，看见化学老师脸拉得更长了，都乖乖收声，沉默地往后传试卷。

　　周声接过前面同学递来的试卷，抽了一张，然后传给后面的同学。

　　她快速扫了一眼试卷，上面的题目果然都很眼熟。

　　最近几天她一直在复习化学，这些易错题她基本都做错了，也都认真整理过，所以这次重做，她感觉自己做得不错，虽然题量大，但下课之前她还是全部做完了，还有时间把前三道题目检查了一遍。

　　中午的时候，周声打算给姐姐打个电话，让她周六晚点来接她，因为周六上午考完才能放学，放学的时间比平时晚。

　　去打电话的路上，她也没有浪费时间，抱着单词本背单词。

　　单词本很小，只比电话卡大一圈，周声用电话卡遮住中文词义，边走边背，有单词忘记了，就挪开电话卡看一眼汉语意思。

　　还没到拐角处，周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电话机那边传来。

　　“烦死了！您还有什么话不如现在都说了吧，免得老班让我一天给你打三个电话！”

　　周声正专心背单词，被凌希的话吓了一跳。

　　她一抬头，正好与凌希视线相遇，给姐姐打电话的计划自然而然被搁置了，她转身就跑，跑出好远之后，低头一看，手里只有单词本，不见了电话卡，可能是刚才被吓得一哆嗦，手一抖，卡就掉了。

　　她也不知道凌希的电话还要打多久，犹豫了几分钟，终于没敢回去找电话卡，打算晚些时候再去看看。

　　下午到教室的时候，又是每人桌上都放了一张雪白的试卷。

　　周声不太紧张，她这次做得不错，自信不会再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不料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反扣在桌上的试卷翻过来，左上角赫然又是三个用红笔圈起来的感叹号。

　　可把试卷前前后后看完，她发现自己只错了一道填空题。

　　只错了一道也配得三个红色感叹号吗？是不是临近考试，连感叹号都通货膨胀了？

　　上课之前，化学课代表站起来，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话，试卷老师已经批阅完，被写了感叹号的同学记得去办公室找老师。

　　周声把错改好，又把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漏下其他错号，然后把试卷放在桌上，拿笔袋压着，防止自己忘了这事。

　　把试卷放在这么醒目的位置，忘是忘不掉了，但试卷的存在感太强，上语文课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笔袋下的试卷，它像把悬在她脑袋上的刀，明晃晃的，让她很不安。

　　下了课，她拿着试卷往办公室走。

　　推开办公室的门，所有老师都在，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似乎和即将到来的考试有关。

　　最近周声经常往这里跑，其他班的老师都认识她了。她打开门的时候，有个烫了头发的老师手里拿着玻璃杯正往这边走，看了周声一眼，“哟”了一声。
　　“又来了？”

　　周声紧张地点点头。

　　老师走到桌边倒水，边倒水边扭头喊：“杨老师，你们班那个周声又来找你了！”

　　周声的化学老师姓杨，全名叫什么她不知道。杨老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做的自我介绍很简单。

　　“我姓杨，今年一年负责教你们化学。”

　　不过周声他们平时提起老师的时候，都更习惯用老师教的科目来称呼他们，教语文的就是语文老师，教化学的就是化学老师，不会说杨老师如何如何，而是化学老师如何如何。

　　周声顺着烫了头的老师喊的方向看去，看见自己的化学老师正和另一个老师聊天。

　　化学老师也往周声的方向看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没有立刻消失，冲周声点点头，又扭头和身边的老师继续聊天，或者说，谈笑风生。

　　周声提步往里走，烫了头的老师恰好倒完了水，直起身来也要往回走，周声等她先走回办公桌，然后一步一步谨慎地走到杨老师面前。

　　杨老师没看她，但对她伸出了手。

　　周声把试卷递到他手上，他接过，低头看了看，又扭头看了周声一眼，神情复杂。周声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所以没能完全读懂他的眼神。

　　“周声啊，我也找了你好多次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呢？”

　　周声很诧异，他是怎么看出一点用都没有的？如果这几天她没复习的话，这试卷可就不只是错一道填空题了。

　　“知道这份试卷，咱们班没得满分的有几个人吗？”老师继续说。

　　“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回答，但猜想肯定没几个人。

　　“包括你在内，一共五个。”

　　周声闭紧了嘴。

　　才五个，是够少的，其他同学就不能象征性地错个一两道题吗？一个个都那么优秀，这让她多尴尬啊。

　　“如果这些题都是新题，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你错一道填空题，还情有可原，可这些题目不都是原题吗？你以前都做了，上课我也都讲过，怎么还做错？”

　　周声把头低了又低，这叫她怎么回答，她也没想到做错一道题目，后果会这么严重。

　　“你到底想不想把化学学好？”

　　这话类似春晚上的《难忘今宵》，一旦老师开始问这个问题，就代表他开始收尾了，“还是，不打算学了，要放弃化学？”

　　“不是。”周声低声说。

　　“什么？”

　　“没打算放弃。”她说。

　　“那就得加把劲啊，周声，”老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大概本来是想拍她肩膀的，但周声坐着他站着，她距离他又有点远，拍不到肩膀，就退而求其次了。

　　“嗯。”

　　“这孩子，怎么跟个闷葫芦一样，我看了都着急。”旁边一个一直在旁观的老师忍不住说。这老师皱着眉，但嘴角噙着笑意，典型的幸灾乐祸。

　　“听见了吗？平时有不会的问题要多问，问我、或是问同学都行，别总是自己闷头做题，多动动脑子想想，不然真要被落在后面了。”

　　化学老师说着把试卷还给她，周声接了，像往常一样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走了。

　　被老师数落得一无是处，周声又是难过又是委屈，晚上她没和孟瑶一起去吃饭，饿着肚子复习化学。

　　因为明天就考试，今晚没有作业，第三节的自习课也被化学老师用来上课了，杨老师总算没再让他们做题，而是带着全班温习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知识点。

　　周声听得很认真，因为如果考完试后，她错的题目考查到了这些知识点，杨老师一定又要把她叫去办公室。

　　化学老师一直讲到放学，又嘱咐了大家几句，这才宣布下课。

　　周声收拾了东西去电话机附近找电话卡，但没找到，她着急回宿舍复习化学，索性不找了，等考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