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以为他在按头我恋爱》高相泉

2、禁行

　　毁灭吧，这个只知道情情爱爱的世界。

　　【……随你。】

　　系统不想再听到一丁点余止的真情流露，生怕脏了自己的音频接收器，它直入主题：【你醒来后我就把时间暂停了，现在是你被包养的第五个月，还有五分钟主角就会下楼吃早饭，你快点出去给他告白。】

　　话音刚落，枕边的石英表又嘀嗒嘀嗒走起圈。

　　余止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浴室，据他多年观察，没有他在场的时候秦怀川吃早饭用不了十分钟，他得快点。

　　别误会，他可不是赶着下去告白的。

　　包养第五个月就和金主说想转正，哪怕好感度再逆天都会被当作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不愿和系统掰扯，一捧凉水扑在脸上，余止凑近镜子看自己的脸，他又回到了他的二十五岁，黑色的短发刚刚盖过耳垂。

　　没有酗烟酗酒，生活富足，无论是皮囊还是心性，都正值最好的时候。

　　余止对镜子笑了笑，两条眉毛弯起来，狭长的眼睛眯成缝，看上去有些乖巧无害。

　　论做小白脸，余止觉得自己相当够格。

　　【再好看有什么用，完不成任务还是会变得又黑又丑，整个人因为喝酒浑身上下臭烘烘，最后被烧成一把臭烘烘的灰装进小盒子里。】

　　在这红尘世俗也坚定地怀揣一颗事业心，系统看余止就像看烂了根的儿子。

　　明明可以凭本事赚钱，非要年纪轻轻吃软饭。

　　余止嘴里叼着牙刷举手投降：“戒酒，戒酒行惹吧。”

　　火速洗漱完毕，余止从床头秦怀川的领带推算出秦怀川前一天穿的衣服，预测他今天的着装，并麻利地在衣柜里挑了件颜色相近的家居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好像他从这里搬离五年其实只是一场梦境。系统叹为观止，有这个记性干什么不好，一点都不上进！

　　“你有没有实体，你在我脑子里说话显得我像精神分裂。”说话间，余止已经戴好秦怀川今日同款手表，在落地镜前整理着装。

　　【……多多指教了，宿主。】

　　一个没什么重量的球体落在余止的肩上，余止从镜子里看不见，他回过头看见了系统的“真身”：一个模糊没有五官的光球，朝向余止那一面的正中央戴着一个古板的小方框眼镜。

　　“这个眼镜……”再一次被震撼到的唯物主义者口中呢喃，“是用来区分正反面的吗？”

　　系统一本正经：【高强度加班导致画面显示器出了点故障，主系统近期繁忙，没有时间为我调修，只能先配一个眼镜。】

　　说完，它感慨道：【主系统真的好伟大，我要努力工作争取让主系统轻松一点。】

　　“……”余止嘴巴闭得死死的，投向系统的眼神透出一丝怜悯。

　　【好。】系统完全没注意，它看着穿戴齐整的余止，元气满满：【为了完成拯救世界、拯救人生的目标，出发去取悦主角吧！】

　　余止板着脸，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粘腻的手心握上门把手，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临大敌。

　　……四、三……余止在心里默数，倒数结束的那一刻门口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是秦怀川。

　　不同于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和走到哪里都自成焦点，却又危险强势到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在余止看来，秦怀川的言行举止就像猫一样。

　　走路很轻，吃饭很轻，说话……哦，秦怀川不喜欢说话。余止心底升起没由来的遗憾，秦怀川是一只不爱叫的猫。

　　如果余止不沉下心去听，秦怀川就会像一只行踪隐匿的黑猫，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不留神又走入黑暗中去。

　　“咔哒。”

　　这一次，余止没有放任他溜走。

　　他推开门，对上秦怀川藏不住错愕的目光，笑得阳光：“早上好。”

　　直到亲眼看见秦怀川的这一刻，余止才终于有了一切重来的真实感，一直下坠的双脚终于落了地。

　　他反手拉上门，视线从秦怀川的脚踝一寸寸向上游移，最后停在秦怀川的脸上。

　　彼时秦怀川还没有走向精神崩溃，黑色的短发用发油一丝不苟地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深邃俊朗，优雅从容。

　　“……早上好。”余止低下声，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轻，像风吹过。

　　一切都很好。

　　密密麻麻的酸胀在胸腔翻江倒海，他扬起的唇角抽搐两下，在系统的惊呼中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丢大人了。

　　“你……怎么了？”一道声音迟疑地在他上方响起，低沉的嗓音去除了惯有的锐利，不擅长地去展露没有攻击性的一面。

　　是这样啊，原来秦怀川在他面前好像总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上一世他没有发现呢？

　　掌心粗鲁地搓去眼角的泪，余止抬起头，重新露出一个笑容：“没，昨晚上熬夜打游戏，眼睛不大舒服。”

　　秦怀川眉头微蹙：“时间还早，你可以去休息。”

　　余止摇头，他摸了摸腹部，笑着说：“有点饿了，想先吃东西。”

　　走廊很宽，余止侧身走到秦怀川左侧。明明一身休闲常服和一身笔挺西装，却显得甚是般配。

　　系统的小眼镜上下晃动，是在点头赞赏余止的小手段。

　　秦怀川身形一僵，但他看了眼旁边笑得灿烂的余止，绷着脸不点头也不摇头。余止只当他不反感，两人一起并行下楼。

　　系统没有错过秦怀川落在余止手腕上的视线，它顿时激动难耐，飘到余止的耳边大喊：【快牵他的手，说你要和他谈对象！】

　　余止看也不看聒噪的系统一眼，他知道秦怀川是在看他戴的表，又装做无意地抬手摩挲手腕，指尖连带着抚过表盘。

　　一边做着小动作，余止一边想要怎么撬开秦怀川的嘴，让他和自己多聊两句。

　　家里没有请做饭的人，秦怀川不喜欢家里有别的人，只有每周来一次的保洁。

　　早餐是秦怀川的司机每天送来的，顺带着的还有一张菜单，余止可以自己打电话点餐，想要什么别的也可以打电话叫人送，还能网购。

　　这么闲逸的生活，本来就是死宅的余止根本没有出门的理由。

　　余止在秦怀川对面落坐，早餐已经在桌子上放好，从中到西一式两份，每样刚好一口，清淡不失丰盛。

　　秦怀川一坐下就开始动筷，他很忙，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压缩到极致。曾经余止还很疑惑，既然他这么忙，为什么不干脆在车上吃。反正他的车那么大，司机开车也平稳。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点。

　　余止端着自己的那份粥，小口小口地抿。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精致细腻的东西，温热的粥滑过喉头淌入腹中，可他却尝不出其中的味道。

　　是恰好今天，还是那五年的每一天，秦怀川的面前都摆着两份早餐。

　　心里揣着事，他直直地盯着秦怀川发怔，碗沿抵在唇边，半天也没流出来东西。

　　余止的目光太赤裸，秦怀川想忽视也不行，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问：“有事？”

　　余止回神，系统之前说过的话不知怎么突然就直冲脑门，他脱口而出：“你是在囚禁我吗？”

　　现在还是凌晨六点，薄凉的晨曦透过窗户罩在餐桌上，给素色的饮食镀上了一层柔光。余止和秦怀川都没有开灯的习惯，他们在阴暗的两边四目相对。

　　秦怀川撩撩眼皮，瓷勺当啷一声落入碗里，尖锐地撕开两人间浮于表面的和谐。

　　“你想去哪里？”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更不是客套地询问，秦怀川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蛇，冰得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无形的威压扩散开，余止却几乎要笑出声，这才是秦怀川。

　　秦怀川才不是一只纯粹无害的猫。

　　秦怀川脑子有病，还病得不轻。他也有病，居然因为一串数据开始踩着秦怀川的雷区挑衅。

　　“不。”余止放下碗，他无害地耸肩，声音平静：“我哪也不想去。”

　　足以让人窒息的死寂漫延至秦怀川出门。

　　大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一人一球站在窗边目送秦怀川向专车走去。

　　上车前，秦怀川有感应似的，朝窗边瞥了一眼。余止笑眯眯地向他挥手，秦怀川却神情阴鸷，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系统声音颤颤巍巍：【他不是对你好感度95吗？】

　　余止在秦怀川上车的那一瞬敛了笑，他微声道：“那是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快要在海里溺死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都会紧紧抓在手里。秦怀川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不是赌徒。

　　近段时间余止都不能再试探着出门，这只会一遍又一遍刺激到秦怀川脆弱敏感的神经，说不定他又一控制不住开始发癫，两个人一起提早玩完。

　　系统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那接下来怎么办？】

　　余止怪异地给了系统一个眼神：“当然是帮他谈对象，找回缺失的爱了。”

　　系统隐隐含着希冀：【你和他谈？】

　　余止笑得嬉皮笑脸，仿佛刚刚满脸凝重的不是他本人：“看他呗，他想和我谈我就和他谈，不想和我谈我也不能来强的啊。”

　　系统还想激励他一下：【你不是爱他吗，爱情是要自己争取的。】

　　余止对系统摇摇食指，煞有其事：“最好的爱，就是给他自由。”

　　系统似懂非懂，独自琢磨一会儿后忽然回过劲儿了：【你就是想摆烂！】

　　【摸鱼的宿主都是狗屎！】工作狂系统骂骂咧咧。

　　和系统说的话都是口嗨，余止不可能真的放任秦怀川不管，上辈子二人的下场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他坐在电脑桌跟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顺着上辈子的记忆码字。小说男主拜入师门，师父问他想修什么道。与他互生情愫的师兄希望他未来扶摇直上，不被情爱所束缚，让他修无情道。

　　上一世余止给出的结局是男主如师兄希望的那般，断情绝爱，登上万仙之首。

　　可这一世，余止敲打键盘的手停下。

　　缺爱。

　　本该高高在上的凤鸟，因为缺爱这个可笑的理由跌入泥潭化作尘土。

　　余止删去师兄劝解男主的段落，至今他终于明白，原来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