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流犯当老婆》藤呀缠树

1、第 1 章

　　春季的天开始亮的早了，推开木板门望了望外面，这个点了倒也依稀能看的清路了。许卿胡乱搓了把脸，转身将屋里装着药草的背篼背在身上，今日说好的要去镇里的药铺送药草过去。
　　石溪村虽说离镇上远了些，可村里人倒也不少，也有二十几户人家，而她家在村东头边上了。许卿是个可怜人，家里也没其他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是个老来子，许家两老口儿盼了大半辈子才求来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朝廷政策有令，只有家中有男丁者才能分得土地，若是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者，死后土地将会被朝廷收回。许卿她爹能舍得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就靠着这地过活着呢。若是这地到自己这儿就传不下去了，让他有啥脸下去见列祖列宗。干脆心一狠，就当生的是个带把的吧。
　　到底这事儿做的违背伦常，在许卿十二的时候她爹娘相继得病离世，剩下个半大的孩子由村里接济着长大。一晃眼的十八年过去了，许卿也成了村里唯一没取媳妇的男人。因为她穷啊，许家两老口儿那场病耗尽了家里的钱财，并且还欠了村里不少人的钱。人没治好去了，剩下的债也是前几年才还清。就这样，谁家敢把女儿嫁给她。不过这样倒是让许卿送了口气，自己这女儿身怎么娶妻生子？穷些倒好，没谁家的小姑娘看的上自己。
　　从天色蒙蒙亮到太阳挂在头上，许卿才终于走到了镇上。沿着集市一直走，直到看到那门口挂着熟悉的布条，颠了颠身后的背篼，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终于是松了口气。背篼里面装了好几种草药，最为贵重的是藏在背篼底部的一根人参，想来这次也能多卖些银两。
　　从药铺里出来，心里实在有些激动。没想到那小小的一根人参竟然卖了五两银子。五两啊！都能够自己省吃俭用过活两年了！
　　咕～摸了摸饿扁的肚子，早晨出发的时候就喝了几口凉水，如今早就饿得头眼发昏。虽说手里有了银子，许卿也不敢大手大脚的花了去。照旧去了以往买馒头的小摊，正值吃晌午的时候，小摊早就坐满了人，就连旁边的大柳树下都蹲了一圈的人。许卿只好买了两个馒头在手里拿着，边吃边走。还得在半个时辰内把该买的都买了，若是耽误了时辰，怕是只有摸黑回村了。

　　“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老少爷们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咯……‘’
　　前面一大堆人聚在官府门口，不知道何原由。许卿对这些事是不感兴趣的，奈何人实在太多，推推搡搡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待稳住身形时才发现竟被挤到府衙大门口。脚下跪了一众披头散发的女子，鼻子闻得她们身上的一股恶臭，许卿便不想在这儿耽搁，只想着挤出去，抬头望了望，数不清有多少人凑在一堆，人是只多不少，只得乖乖的站在原地。

　　‘官爷，您这咋个卖法？’一旁的屠夫正蹲在地上歪头瞧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女流犯，眼睛瞪的大大的，想将那些个女子瞧个明白些。
　　那官爷踢了踢脚下的女子，又指了指跪在一旁的另一个女人道，‘这，还有这，五两一人！其余的二两。’
　　‘啊？！五两！’屠夫一听赶紧站了起来，‘这些都不过是抄了家的流犯，怎么值得了五两银子？！’
　　‘嘿，你也不问怎么就不值这个价了？’官爷一把将女子的头发提拉着往后一拽，那女子被迫仰起了头，只是大半张脸依旧被头发遮掩着，倒叫人看得不分明。
　　‘睁大你的狗眼瞧仔细咯，这可是淮南前知府的千金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别的不说……就这’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继续说道，‘嘿嘿，就这脸蛋，这身材，哪里就不值得这五两银子了？’
　　众人一听，都是使劲儿卯足了劲儿往前伸长了脖子想要瞧个仔细。许卿一个不注意被挤倒在地上跪着，好死不死的正跪在那大小姐面前。那女子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正如一潭死水般看向许卿。

　　最终是许卿买下了那女子，刚好五两。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买下她，也许是那双毫无波澜的眼，也许是而立之年那颗孤独寂寞的心。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的小路上，许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人，又抬头看了看天时，那双浓眉不禁一蹙。
　　‘来，我背你’看着身后一瘸一拐的女人，照这般速度怕是月上柳梢也走不到村里。
　　赵柔儿也没抬头看她，仍旧自个儿埋头走路，哪怕脚拐了也不吭一声的咬牙坚持。
　　‘若是这样走下去，天黑了我们就只有喂狼了。’也不管赵柔儿愿意与否，走到她面前转身一蹲，双手再往后一搂，将人牢牢的往背上一背。倒是令许卿没想到的是这女人竟如此瘦，自己一女子背着都不觉得吃力，心里不免怜惜起来。
　　‘我……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吧’赵柔儿心内抗拒，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羞红。大家闺秀，男女有别，从未与男子有过肢体接触，更何况如此……如此…越礼。
　　许卿是个不爱多话的人，只得将背上扭捏的人背得更紧，她只想赶在天黑之前到村。家里放养的鸡也不知道回没回笼，看门狗小黑一天没喂食了，晾在外面的衣裳也没收……
　　天色阴沉阴沉的，树林也被大风吹的沙沙作响，赵柔儿双手攀在身下人的肩上，冷得缩了缩脖子。
　　上月她还是淮南知府的女儿，如今却成了人人唾弃的流犯。家中男子皆被处死，阿爹也在抄家前一晚上吊而去，阿娘悲痛至极也随爹而去。阿爹一生清廉，当官为民，到头来却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呵！当真是可笑至极。如今自己流放于此，不知未来如何，亦不知表哥可会寻自己。

　　一到家把人放在堂屋门口的竹椅子上坐着，转身去了屋里拿了瓶不知道什么东西泡的药酒。
　　蹲下身托起赵柔儿的小脚，正要将裤腿捥起时，‘你...你这是要做甚？’男女有别，怎能随意这般...这般越矩，吓得赵柔儿赶紧将腿从那人手里缩回，做势要起身躲开。
　　看着赵柔儿犹恐避之不及的身形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可是个‘男人’啊，赶紧解释道，‘这是药酒，你脚那儿扭伤了，可用这涂抹。’把药放在旁边地上，又想了想自己在这站着也不好，干脆去灶间弄些吃食。
　　见误解了那人，正犹豫怎么开口却见人走开了，目光看向地上的药酒，心里不免有丝感动，自己本就是他买来的流犯，一路背着自己回来，又马不停蹄的拿出药酒欲为自己疗伤。谁家买个下人还这般仔细照料？一路的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此时倒稍稍安稳一分。

　　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敲进碗里加水搅匀，把墙上挂着的竹蒸板放在大锅里，再将昨日剩的木桶饭盛进大斗碗里和蛋水碗一起放在竹蒸板上蒸热。许卿折着树枝往灶里添柴，心里盘算着把篮子里剩余的七八个鸡蛋也都给那女人吃，就不拿去卖了。实在是赵柔儿太瘦了，背着她时都硌的自己疼。

　　‘怎能都给我？我吃不了这许多的！’赵柔儿赶紧将面前那碗蒸蛋推到许卿面前。
　　‘吃吧，家里也无甚好酒好肉，也就只有这自家的鸡蛋凑合着’一把将碗端在赵柔儿面前，不许她在推辞。
　　‘我……’
　　‘你这一路受苦了，人都瘦成啥样了，吃鸡蛋补补’夹了筷腌菜就着大米饭刨了一大口，许卿不再说话只顾着埋头吃。实在是今天一路奔波累的不想开口说话。

　　本以为他家境尚好才舍得花钱买下自己，到了才发现这人家中家徒四壁，堂中只有一方木桌，四根长凳便再无其他。如此这般，却怜她一路受苦舍得将这碗蒸蛋与她。赵柔儿再也压抑不住眼里的泪水，两行清泪流淌于脸上。

　　‘唉？你咋哭了？这...这又哭啥呢’
　　许卿嘴笨，说不来话儿，看着人坐那儿一哭，这一急起来都不知道现下该如何安慰。扯了外边晾着的洗脸的麻布帕子，弯腰轻轻摖试。
　　‘’我是个流犯，你为何对我这般要好？何必对我这般要好？‘’赵柔儿抬眸看着眼前的许卿，泪水如泉眼涌水般不停的涌出。
　　到底是个美人儿，哭的梨花带雨，惹的心间的怜惜越发泛滥。许卿不敢再与赵柔儿对视，那双眼跟会勾魂似的。将麻布帕子塞在赵柔儿的小手里，转身走到堂屋门口的木门槛上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黑色的天空有几颗星星在闪烁。许卿转头看了眼还在默默哭泣的人，扣了扣掌心的老茧，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夜色寂静，草丛里的蛐蛐叽叽叫个不停，偶尔传来村里的狗叫声。家养的小狸猫也不知啥时候悄悄溜达进堂屋，安静的蹲在赵柔儿的脚下……

　　待要歇息时许卿犯难了，能睡人的卧房只有自己那间，还有间是原来阿爹阿娘的卧房，里面早已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动手简单清理出块空地。
　　赵柔儿还不明所以，大晚上的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忙活，大着胆子小声问道，‘’已是深夜，你这是做甚？‘’
　　‘你睡我那间卧房，今晚我睡这边’
　　‘你...今夜不必如此麻烦，我趴这方桌上安歇一晚便可’
　　‘你个姑娘家睡在堂屋，不好’许卿手脚不停的忙活着，将大件的箩筐、背篓挪到堂屋，刚好空出一小块儿，抬了两根长凳放进来，又抽了几根木板拼放在长凳之上，大功告成。
　　赵柔儿看着如变戏法似的一张简易小床便搭成，立马小跑几步坐在木板上，抬头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道，‘’我睡这就好，这是你的房子，怎好委屈你，是我麻烦你诸多‘’，自己早已不是大家小姐了，哪来的诸多讲究。抬手拂了拂木板的灰尘，一不小心吸进喉中，立马就压制不住的咳嗽，咳...咳、咳...
　　许卿赶紧倒了杯茶水递给咳嗽不止的人儿，‘既是我做事，那你便不再多说，听我的就是’。
　　见赵柔儿还是坐那儿一动不动，搓了搓鼻子冷着脸道，‘那就咋俩一起睡这儿可好？’
　　赵柔儿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眼许卿脸色，到底是妥协了。心头思绪万千，对于许卿今晚所为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男人买了一个女人回来，既不像是为奴为婢，也不像是...像是...
　　‘我看你可怜，见不得别人糟蹋你，买了你回来，你我兄妹相处就是，就当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妹子。’从自己卧房抱了一床被褥铺于板上，转身越显尴尬的笑道，‘我家境贫寒，怕是要委屈你与我过活了。’
　　赵柔儿听罢扑通一声哭着跪在许卿面前，‘恩人，受我一拜’
　　‘唉！快起来，快起来’吓得许卿赶紧将人扶起，‘我...我’我不出个所以然，急得许卿扣了扣额头。
　　‘我如此境地，本该了此残生，幸遇得阿哥，不嫌小妹...’
　　‘不说了，不说了，别哭了，’拍了拍颤抖的肩膀道，‘以前的事儿，都是前尘往事了，莫在提起，你在...你在阿哥这儿安心住下便是’
　　有个妹子也好，到底不是一个人了，只是为何心里却有点不甘。
　　至于这不甘，是何不甘？许卿或许是明白的，又或是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