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梦到我啦》益夏

18、18

　　谢宵的爷爷确实在第二天就转进了普通病房，之后却实打实在医院住了两周，每天看着窗外一片萧条的天色想着他老人家窗台上的花儿，恨不能直接瞬移回家。
　　看着他气焰和窗外的枯枝败叶一样萧瑟，奶奶一开始还心疼，后来全变成了幸灾乐祸。

　　“谁让你非要去浇那个花！还站那么高，以为自己还是二八小伙呢？”
　　“你不懂！”
　　以上是两位老人在病房重复率最高的对话，一直说到了出院这一天。

　　谢宵和妈妈去接他们俩回家，奶奶嘴上不饶人，爷爷一下床就第一个去搀他，把拐杖递到他手里。
　　是的，虽然能出院了，但这把拐杖在未来三个月里都得常伴爷爷左右了。
　　爷爷一摸到它就叹气，叹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不仅摔了那么一跤，更重要的是这么丢脸的事不知道要被老伴儿念到什么时候去。
　　两位老人在狭小的病房里相伴了两周，唯一的消遣就是听相声小品，现下两人说话都带点小品味儿似的，搞得谢宵和他妈妈一边劝架一边都忍笑。

　　小区里都挂上了过年的装饰，每一枝树梢上都挂着圆滚滚的小灯笼，到处挂着彩灯，单元楼下贴上了对联。
　　爷爷长吁短叹，叹息自己这一住院就住到快过年了，连订好的旅行计划都只能取消。

　　今年自然是没有什么别的活动了，原本计划去海岛跨年，酒店在爷爷住院的时候就取消了，全家人都留在N市过年。
　　“没在医院过年就很不错了！”奶奶说。
　　“就是就是。”妈妈也安慰爷爷，“您养好身体，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
　　爷爷还是有点遗憾，道：“小宵不是也说要出去玩吗？因为我都没去成。”
　　说的是和陈夜森约好去K市玩的那件事，谢宵道：“哎，您就别想这个了，您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我和陈夜森一起玩也不差这一两天。”
　　倒是这个理儿，爷爷被他劝服，终于安了心。

　　确实是不差的，虽然没去成K市，但在谢宵不去医院的日子里，两人几乎天天待在一起。
　　玩的项目也很健康——去了一次自然博物馆，剩下的时间都在图书馆自习。

　　他们学校按照考试成绩布置寒假作业，其实谢宵的作业是不多的，但他自己又买了两本练习册，每天的工作就变成了做做题、背背单词、再看看陈夜森的错题。
　　陈夜森成绩中游，从小到大在学习上都吊儿郎当，到了现在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抗干扰能力约等于无，一学习就觉得连路过的蚂蚁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关于这个评价，陈夜森本人并不是很服气，说“路过的蚂蚁本来就很有意思好吧”。

　　谢宵懒得再说他，后来两人就一直约学习局比较多，很多周末谢宵都会拉着陈夜森和他一起自习。

　　一起自习的时候，谢宵把他手机收走装到自己口袋里，陈夜森不想看书，一会儿看天，一会玩笔，一会儿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宵看，把谢宵看得直心虚。
　　思来想去，每次谢宵就给他指定某一科的作业或几页习题册，不认真做完就分道扬镳，别一起吃饭了。
　　期中考试之后，谢宵又专门给陈夜森做了一次考试分析，让陈夜森建错题本，后来，陈夜森不会的题也会主动来问他了。
　　他开的小灶在期末考试见了效，陈夜森尝到了学习的甜头，虽然抗干扰能力还有待提高，但也不那么抗拒学习了。

　　陈夜森和家人回老家过年去了，人在深山里，信号断断续续，游戏是打不了了，连给谢宵发消息也是发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收到。
　　“我妈现在走到哪里都要跟亲戚说我的期末成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上清华了。”
　　“你吃午饭没？”
　　谢宵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这边天都黑了，刚吃过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新闻联播。

　　他拍了一张电视机上的画面，发给陈夜森。
　　陈夜森这会儿大概网比较好，也给谢宵回了一张照片。
　　是个小孩儿，两边脸颊不知道在哪里蹭得脏兮兮，鼻头冻得红通通，眼睛亮晶晶的，咧着嘴对镜头笑。
　　“我表弟，已经被我放鞭炮的英姿征服了，走哪都跟着，厉害吧。”
　　谢宵回他：“这小孩真是没眼光，跟的大哥连脸都不知道帮他擦干净呢。”

　　过了一会儿，陈夜森的消息回过来。
　　“还真是，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我给他擦干净了。弟弟说谢谢你。”
　　又发过了一条语音，谢宵点开一听，果然是小孩子清脆稚嫩的嗓音，清亮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他想说这没什么好谢的，陈夜森的电话打了过来。

　　谢宵起身去阳台上，笑着问：“你现在信号已经好到可以打电话了？”
　　“这会儿信号好点。”陈夜森神神秘秘的不直说，又问道，“谢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只是还需要静养，每天下床活动一小会儿，快把老头憋坏了。”谢宵说，“小时候教我画画，动不动就是坐一下午，还让我静下心、要坐得住，现在轮到我劝爷爷要躺得住了。”

　　年关事多，这几天谢宵爸妈忙得不行，他干脆就住在了爷爷奶奶家。医生说需要下床活动，但不可负重，也不能急着要走，一切都要慢慢来，爷爷看着义正词严的谢宵，再看看床边放着的拐杖，摇头感叹“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被孙子支配的时候”，完全一副老小孩的模样，把谢宵弄得哭笑不得。

　　电话那头的陈夜森听见他郁闷的声音，已经想象到了他无奈时皱成一团包子似的脸，也笑了。
　　他站在马路边上，时不时就有几辆车开过。地面上的车灯是一晃而过，低垂的天幕上的星星却是恒久闪烁，他打着电话，一抬头的眨眼间好像又多了几颗，滢滢欲坠，很美。

　　身后的小表弟也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家里院子里一抬头也是一模一样的星空，不值得步行一个多小时下山来看。

　　但是他和表哥待在一起很开心，如果表哥能挂了电话来和他一起玩摔炮就更开心了。
　　然而，他表哥明显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又起了一个话茬：“你还在爷爷奶奶家吗？”
　　问的是废话，谢宵早就在消息里说过他最近一直住在爷爷奶奶那边了。
　　“对。”听见陈夜森问这个，谢宵一拍脑袋，“对了，爷爷奶奶说上次本来是让你来家里吃饭的，结果门都没进就去医院了，你从老家回来之后得来吃一顿饭，奶奶天天念叨你呢。”

　　“念我什么？”
　　不就是想听表扬嘛，谢宵瘪了瘪嘴，还是如实道：“说你那天又冷静又可靠，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呗。”
　　“嗯，还有吗？”
　　“……喂。”
　　陈夜森心情更好了，点头道：“知道了，我回来一定去拜访爷爷奶奶。”
　　谢宵哼哼唧唧：“还‘拜访’呢，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绉绉了？”

　　小表弟本来没注意听陈夜森打电话，刚才听见他说回来一定去，忽然想起了出门之前几位长辈交给自己的任务，竖起了一只小耳朵。
　　出门之前，小姨带着一脸奇怪的笑容把他拉到边上，先是往他包里装了一把巧克力，又让他一会儿看看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一脸懵懂地问怎么看，舅舅说，你听他打电话的语气就知道了。小姨还补充说，你哥哥要是说是跟哥们儿打电话，你就说你也想跟电话里面的人打招呼，听听看那边是不是个姐姐。
　　小表弟想起了这茬儿，有点迷茫地想，那刚刚哥哥是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了对面的姐姐吗？

　　不对呀，自己明明还跟他道谢了。
　　难道现在和表哥打电话的人不是刚才那个哥哥？
　　他挠了挠头，发现表哥和对面的人是真的都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但是说的话题又很无聊，甚至不如姨妈们拉家常来的有意思。
　　终于，谢宵说爷爷准备休息了，他要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跟陈夜森道了晚安。

　　“晚安。”陈夜森说。
　　小表弟听到关键词，一手揪住陈夜森的衣摆摇来晃去，卖萌道：“我也要说。”
　　陈夜森敷衍他：“这个哥哥要去忙了。”
　　“我就说两句嘛。”
　　“怎么了？”谢宵听到他俩的对话，问道。
　　“我表弟想和你说两句话。”

　　眼前晃过刚才那张脏兮兮又机灵的小脸，谢宵道：“那你把电话给他呗。”
　　表弟都快抱上自己的大腿了，陈夜森不情愿地把电话递给他：“拿去吧。”又说：“只能说两句啊，这个哥哥还有事情呢。”

　　小表弟把电话贴到耳边，还在想电话里边到底是不是一位姐姐，小心翼翼开口：“喂？”
　　“喂？你好啊。”
　　噢，对面真的是个哥哥，声音还很好听。
　　小表弟绞尽脑汁想着下一句，抬头看见自己表哥表情不善，一下子什么都想不出来了，磕磕巴巴道：“哥……哥哥再见。”
　　还真是正正好好两句话，谢宵噗嗤笑了：“好，再见啦。”

　　陈夜森收回手机，听筒里谢宵还在笑。
　　“你弟挺可爱的。”
　　“一点都不可爱。”
　　“好吧，我真的挂啦，祝你天天信号都这么好。”谢宵笑着挂了电话。

　　陈夜森收起手机，从小表弟手里拿过来一枚摔炮，远远抛出去，它在远处的地里火光一闪，很大声的炸开。
　　“好远！我也要来！”小表弟也扔了一枚。

　　放完了哥哥买的鞭炮，两人在回家的路上分食了小姨“贿赂”自己的巧克力，心情和口腹都得到满足，还知道了哥哥没有在和某个姐姐谈恋爱，小表弟很快开心地把自己今晚的双面间谍行为抛到了脑后。
　　毕竟，谈恋爱怎么可能有放鞭炮这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