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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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退房。”
昏暗之中，店主疑惑地披衣掀帘而出。
他揉了揉眼，接着便瞧见一缕微弱的晨光正照在一件雪白的衣衫之上，将其映得格外醒目。
“公子起得可真够早的，鸡都还没叫呢……”
“不好意思。我是从静川来的，那边天亮的早，故而习惯早睡早起。”
听到狐七温润清和的声音，店主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
“公子竟然是北地人？我瞧公子这气质，还以为是从南方来的呢……”
他径直走到柜台后方，接着便看到了台面上摆好的一百五十文铜钱。
“诶？公子这是要做甚？”
狐七被问得微微一愣。
“自然是房钱。怎么？”
店主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
“原来公子不知道啊。昨夜，那位黑衣少爷已经吩咐小的把公子的房钱全都记在他账下了，并且还让小的给他留一间空房……话说公子现在就要离开，是不打算等他了？”
狐七听了，心里莫名有些恼火。
凭什么对吾就称“公子”，对那条小长虫就称“少爷”！
而且吾的账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等。另外这房钱我自己付。”
早就见识过各种世面的店主立即用一种“你俩之间的事我才懒得掺和”的态度将那一百五十文铜钱尽数收入了柜中。
“公子慢走！”
……
随着群星的滑动，明与暗的分界线正在越过渺小的天澜城。于是，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也终于得以在平坦的大地上逐渐显露出来。
狐七正坐在某个刚开张的茶摊上，眸中的反光则随着摇动的茶水不断流转。
公子如此怀疑在下，却不怀疑自己身边的这名仙族？
周望卓说的没错，那条小长虫身上的确有许多可疑之处。
首先，那条小长虫声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身上设有专门反噬法器的湮灭之术，所以他才会中途拦下自己的妖箭——这种说法虽然乍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如今回想起来，这种说法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辞，根本无从验证其真实性。也不知为何，瞧着他那副潇洒的姿态，自己当时竟然鬼使神差地就轻信了……
究竟是谁会魅惑之术！
其次，他昨夜说他会一直待在隔壁，实际上却瞒着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并且在此之前，自己刚对他说出了要过几日再探赵家废宅的打算……
难不成……赵家废宅“闹鬼”之事真与仙族有关？
狐七将杯中的温茶一饮而尽，接着又提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再倒上一杯。
与此同时，早已在灶台旁观察多时的摊主突然弓着腰快步凑了过来。
“那个，公子饮茶可要搭配些点心？若是公子尚未用寒具的话，小店里也有熬稻米和鱼干……”
狐七只想随便喝口温茶，自然没有这些需要。
“多谢店家，不必了。”
怎料，摊主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一下子变得惶恐起来。
“诶呀，公子可千万别误会，小店绝对不是想多赚您的钱！只是周老爷昨夜已经派人通知全城的茶摊：今晨若是有位白衣公子光临，务必将其招待妥当，一切开销都由周府来付。小店接到消息之后，上至糕点冰品，下至粥饼脯鲍，全都已经连夜备好了。公子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周老爷……周望卓？
今日怎么谁都想替吾付账！
“周老爷的好意我领了。至于这茶钱，还是由我自己来付吧。”
“这……”
狐七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将此话原样转告给周府的家丁便可。周家主清楚我的性情，定然不会责怪你。”
摊主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请随时知会小的！”
看着摊主离去的背影，狐七不禁垂下了眼眸。
至于这位家大业大的“周老爷”……
即使排除掉那些缺乏足够依据的怀疑，他身上的疑点也依旧不比那条小长虫少多少！
首先，天澜城本就是出入北境的必经之处，每日来往的客商可谓是数不胜数。自已进入天澜城后，总计也才打探过两次赵家废宅“闹鬼”之事——以旁人的眼光来看，这般举动与其他好奇心重的旅人应当并无二致。至于前往赵家废宅探查的事，应该也只有那条小长虫和那些黑衣人知晓才对……
如此一来，周望卓究竟是如何推断出自己正在调查赵家废宅“闹鬼”之事的？
其次，根据城内流传的说法：之前那位被官衙请去做法祛邪的沈道长进入赵家废宅之后，不仅“当场被吓了回来”，还声称“那里的鬼魂怨气过重”……
对人族修仙者来说，听风之术是最基础的探查术法之一，绝大多数修仙门派都会将其作为入门术法传授给初阶弟子。倘若这位沈道长是个出身端正的修仙者，应该一眼就能瞧出赵家废宅内其实根本没有鬼气才对，断不会声称“那里鬼魂怨气过重”。
另一方面，假如他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那么就不该演都不演一下便直接跑回来——依照人间的惯例，作法祛邪向来都是事后结账。若是直接跑回来的话，就骗不来一文钱。
如此想来，这位沈道长的作为倒像是要帮谁坐实赵家废宅闹鬼之说。
而他所在的道观——昌隆观，不久前刚被周望卓出巨资重修了一遍……
狐七举起茶杯，用杯底聚拢的最后一点茶水润了润唇。
算了，与其在他们两个身上费心周旋，还不如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赵家废宅本身。
眼下，自己刚好能够凭着周望卓送来的法器暂时摆脱那条小长虫。也就是说，现在正是去单独探查赵家废宅的最佳时机。
狐七放下已经晾干的茶杯，又将四文茶钱留在桌上，之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茶摊。
……
三个时辰后，赵家废宅。
稀薄的妖力以一块石砖为中心迅速向四周铺展，最终覆盖了庭院内所有物体的表面。
紧接着，一双素雅的白靴轻盈地点在了那块石砖之上。
随着白衫瀑落而下，一支闪耀着紫色电光的妖箭在狐七的指尖上赫然化形而出。
狐七随即阖上双眸。
下一刻，这支妖箭以目光难以捕捉的速度飞离了他的指尖。在做出一连串灵活的动作之后，这支拖着紫色的尾迹的妖箭又重新飞回了狐七的指尖——若是不留意看的话，恐怕会以为它刚才根本没有移动过分毫。
狐七也了然地睁开双眼。
师父说的果真没错，利用阴阳调和之法化出的妖箭确实能够凭借自身产生的炁随意飞行。而且与原本的妖箭不同，这种妖箭引导起来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滞顿，每个念头都能立刻转化成妖箭的实际动作。
至于它的外观……
狐七盯着这支雷光闪耀的妖箭沉思了一会儿。
大概是由于自己妖力的清寒之气与那条小长虫灵力的炎阳之气相互融合所致，倒也无关紧要……
正想着，一阵虚无感突然顺着妖力链接传入元神。未等狐七有所反应，这支妖箭已经自行碎裂为无数细小的电光，并最终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狐七不由得一愣。
虽然师父说过这种妖箭的化形时限会变短，却未想到竟会如此之短！
这么短的化形时限，恐怕只能用来对付近处的敌人。但是与自己的“映雪”或那条小长虫的“战野”这类专注于近身厮杀的法器相比，这种妖箭又并无明显的优势……
想到这里，狐七不甚在意地收回了心思，并开始向废宅深处轻步走去。
……
刺眼的天光从万里无云的高空倾泻而下，覆盖在每一寸残垣断瓦之上。
凭借前两次探查时留下的印象，狐七先将位于正厅东侧的几座院子搜查了一遍。
这些院子里并无任何阵眼。
接着，狐七又将正厅西侧的几座院子也搜了一遍。
奇怪，这些院子里也无任何阵眼。
难道在那夜之后，黑衣人们已经将所有阵眼全部撤掉了？
正当狐七疑惑之际，一缕属于人族的气息突然越过了气息感知之术的边缘。
狐七动作一滞，随即果断将身形隐入了附近的一丛荒草之后。
这座院子并不在前往正厅的路上。倘若对方是要前往正厅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走远。届时，自己便可后发制人。
他随即敛好气息，开始静静等待。
……
许久之后，那道人族的气息依然没有离开。
难道对方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串突兀的脚步声便恰到好处地传进了狐七的耳中。
那人果然是在靠近这里。
他凝神细听，发现这串脚步的节奏平稳单一，应当只属于独自一人。
确定这点之后，狐七又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此处距离院子入口大约十二步。十步之内，妖剑最快；十步之外，妖箭又准又快。
妖弓“清晖”赫然化形而出！
他将“清晖”挽成满月，又在弦上凝聚出了一支银色的妖箭，接着缓缓阖上双眸，将自己的视野提前切换到妖箭上。
视野边缘，是几根模糊的草叶；而视野正中，则是院子的入口处。
脚步声每响一次，狐七持弦的手指便随之松弛一分。
三步。
两步。
一步。
下一刻，一道蓝色的身影赫然闯入了妖箭的视野！
狐七立刻收紧了持弦的手指。
怎么会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