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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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事件有时就像是在还原一幅被人撕碎的画卷。
眼下，根据这本账簿中发现的疑点，再结合之前找到的种种线索，狐七已经能将这幅名为“赵家旧事”的画卷拼凑出大致轮廓，唯独还剩中间几块最关键的残片是缺失的。为了凑齐这些残片，狐七决定再去赵家废宅内埋伏一次以便弄清井底暗门的开启方法。
肃野帝君则以“事关重大”为由坚决要求同去。
考虑到自身的处境和地道内可能存在的变数，狐七同意了。但是作为条件，狐七也对肃野帝君提出了两个硬性要求。
第一：肃野帝君在赵家废宅中必须遵照自己的安排行动。
肃野帝君不禁嗤笑了一声：“本君为何要听你的摆布？”
狐七冷着眼眸回答道：“既然帝君要吾‘服侍’，那吾自然只能在谋略上给予帝君协助。难不成吾还能从武力上协助帝君么？”
听到这个解释，肃野帝君沉思了一会，然后答应了。
第二：为了能让那些黑衣人放松警惕，需要先静待几日后再行动。在此期间，肃野帝君必须搬到别的客房里睡，立刻，马上。
出乎狐七意料的是，肃野帝君竟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是还未等狐七松一口气，肃野帝君的脚步又像是在捉弄人似的停在了门口。
“想让本君出去睡倒是可以。不过，若是没有本君允许，你也不能踏出这房间半步。”肃野帝君侧过头来，用带着几分威胁之意的目光深深看了狐七一眼，“本君会住在隔壁，倘若再发现你偷偷跑了……”
他用那条灵力霸道地挑了一下狐七那清冷的元神。
“……本君定会狠狠罚你！”
“阴阳调和”本就是世间最合乎天地之理的事。刚刚按照师父的说法尝试进行“阴阳调和”之后，狐七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好似食髓知味一般开始对那条灵力上弥散出来的炎阳之气变得愈发渴求。虽然师父已经告诉他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风险，狐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莫名抵触，可是他还是刻意强压着心中的冲动，努力用阴寒的妖力将自己的元神与那条炙热的灵力隔绝开来。
如今被这突如其来的炎阳之气狠狠一灼，毫无防备的狐七竟然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声意味微妙的低吟。
那一瞬间，别说是听完之后心中莫名一酥的肃野帝君，就连狐七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个声音竟然是从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口中发出的。恼羞成怒之下，他再次唤出了妖剑“映雪”，同时眼尾赤红地瞪向肃野帝君，气势足像是要与肃野帝君玉石俱焚一般。
见此情景，原本寸理不占的肃野帝君反而神色一凛，摆出了一副比狐七更强势的姿态。
虽然他有些喜欢狐七的这双眼睛，但却丝毫不喜欢这双眼睛瞪自己。
“狐狸，你猜是你的剑先伤了本君，还是本君先捏碎你这颗一点阳气都没有的元神？”
与狐七直直对视了许久之后，肃野帝君才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径直走出了房间，还不由分说地关死了房门。
于是，房间内便只剩下面红耳赤的狐七独自持着“映雪”空对两扇紧闭的门板。
……
一碧如洗的高空中，“天劫阈限”之上。
从这里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云层犹如一张松软而厚实的棉被，平铺在高山大川均已缩成道道褶皱的辽阔大地之上。而云层的上方，则是颜色由浅转深的弧形天穹。
此刻，一个渺小的黑影正从云层中穿出，被他扯出的几缕云丝形成了一道笔直而细长的尾迹。
伴随着低沉的雷声，一扇悬浮的巨门在黑影前方凭空显现。
那是一座难以用凡界的物体来类比大小的门，仅仅是它的两座门板，就已经有凡界山峦那般高耸了。
至于那条逐渐扩大的门缝——或者说是逐渐扩大的“峡谷”后方，则是一个云雾缥缈、琼楼林立的世界——天界。
这道门便是天界四大天门中规格最高的南天门。按照天条，一般仙族没有资格通过这扇门进入天界。当它敞开时，就意味着某位仙格不低于帝君的上仙返天了。
……
天界之内，无极云海。
与肃野帝君原本预想的不同：父君并没有在凌霄殿召见自己，而是将召见的地点选在了位于无极云海之畔的一座行宫——玉明宫。
“儿臣参见父上。”
形如悬空玉盘的长明灯下，穿着一身宽松常服的龙君大人正忙着批阅群仙今日呈上的奏折。听到肃野帝君的声音，他抬手让肃野帝君坐到近前。
“野儿，下界之事处理得可还顺利？”
正所谓知子莫如父，反过来说，最知父的恐怕也是儿子了。作为龙君之子，肃野帝君心里自然清楚——爹把自己突然召回来，定然不只是为了嘘寒问暖。
“父上放心，一切顺利。”
龙君先将手中的奏折暂放在一整块青玉凝成的宽大书案之上，之后神色平和地看向了肃野帝君。
“为父最近听闻，你在凡界遇到了一个名叫狐七的狐妖，还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可有此事？”
肃野帝君自知隐瞒不过，干脆如实回答：“确有此事。”
“这个狐七应该正是静川狐王的那个宝贝徒儿吧……说起静川狐王，为父和他也算是有些私交。当年魔族入侵的时候，我们还在空间裂隙前并肩血战过。”
龙君慢慢起身，望向了栏杆之外翻滚的云海和清澈的皓月。
“那时为父和你一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上也恰好担着武神之职；而那老狐狸也还是个清风朗月的快意青年，是静川狐妖中年轻一辈的翘楚……我们俩个一枪一剑，跟着前天帝在空间裂隙前斩杀了七个大魔，还成了那场惨胜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别以为七个大魔少，当初从空间裂隙突入此世的大魔一共只有三十个，而这区区三十个大魔便险些将前去摧毁空间裂隙的七千仙妖联军全部屠灭。除去前天帝独自一人斩杀的十二个大魔之外，余下的就属我们两个斩杀最多。”
讲到这里，龙君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声。
“在那之后，为父便继承了仙帝之位。再之后，为父依制娶了你母后，又有幸得了你……反倒是那年轻时风流韵事最多的老狐狸一直没有成家，到头来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儿。假如哪天他死了，真不知道这静川狐族将会如何。”
听父上忽然讲起这些事，肃野帝君微微沉眸。
“儿臣愚钝，望父君明示。”
“嗨，没什么明示不明示的。只是恰好想起了这些旧事，权当父子闲叙一番罢了。”
龙君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坐回到书案前。
“至于老狐狸的这个徒儿，你幼时好像就已经遇见过他一次了……当年人家好端端一个男狐妖，却被你给摸了尾巴，这事若是传出去，人家将来还怎么找媳妇？好在人家念你年纪小，最后也没多做追究。”
被翻出童年劣迹的肃野帝君面色郝红地辩解道：“儿臣那时年少无知而已。”
龙君不禁好奇：“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回父上，儿臣发现他正在暗中调查赵家之事，于是便用了些手段将他约束在身边，好做控制。”
听了这话，龙君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样终究不妥。为父会传音老狐王，让他立刻将自己徒儿召回去。另外，你也要专心处理好下界之事，不可节外生枝。”
肃野帝君垂着深邃的眼眸，躬身行礼：“儿臣谨记。”
龙君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算啦，不谈这些公事。你既然回来了，今晚就不要下界了，留在天上好好睡一觉吧。明早也顺带去见见你母后，给她问个安。”
“是。”
……
一阵力道适中的敲门声惊动了狐七。
“谁？”
定然不是那条小长虫，他都不敲门的。
“周家家主，周望卓。”
未等狐七应答，房门便被直接推开了。门外之人抬手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的正是周望卓的脸。
惊讶的狐七当即唤出妖剑“映雪”，一个蹬步利落地跃身上前，眨眼间便将剑刃贴在了距离周望卓的脖颈仅剩一寸的位置上。
“你来做什么？”
周望卓丝毫没有躲闪之意：“之前利用了公子，实属迫不得已之举。此行前来，在下是来赔礼道歉的。”
手持妖剑的狐七冷冷问道：“迫不得已？”
“是。在下之所以要骗公子演这出戏，其实是为了摆脱秦公子的纠缠。”
纠缠？
“此事说来话长。虽然秦公子是在下的恩人，可是在下毕竟是个正常的男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其要求成婚的荒唐请求，于是便出此下策。”
短短一句话，让狐七默默消化了许久。好在狐七对情事不甚通达，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按照这个逻辑，你岂不是应该找个貌美的女子来演这出戏？”
“那秦公子也是天生清秀俊朗之人，恐怕只有公子这样相貌绝美的千年狐妖与在下假装恩爱，才能让他自愧不如、彻底死心。并且在下还认为，公子以男子之身演这出戏，反而更能让秦公子明白——无论是男是女，在下对他都没有任何爱意。这样也好令他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光滑的剑刃又向周望卓的脖颈挪近了半寸。
“公子不信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下与秦公子之间还牵扯到很多往事，眼下无法向公子一一细说。无论如何，在下确实是来赔礼道歉的，而且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公子做任何事。”
说罢，周望卓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铜环。在被拿出的一刹那，铜环迸发出了一道流动的紫光，连同整个房间的景象也泛起了一层细微的涟漪。
狐七虽然横生警惕，可手中的剑也并没有妄动。
“在下虽然无法帮公子妥善取出那条灵力，但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帮公子摆脱束缚。公子可还记得在下的密院中的那个结界？这件法器便是其施术之器。只要公子将其带在身上，便可以彻底屏蔽那条灵力的感应。”
狐七疑心未减：“那名仙族眼下就在隔壁房间内。周家主如此明目张胆地激活此物，难道不担心灵力波动被他察觉？”
“他并不在隔壁。”
怎么会？
“这间房位于走廊尽头，故而只有一个隔壁。而刚刚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正是在下。”
周望卓的目光依旧深不见底。
“不瞒公子，其实在下也在暗中调查赵家废宅闹鬼之事。”
听闻此言，狐七惊讶地看向周望卓。
“此行前来，在下还想要告知公子：赵家废宅闹鬼之事的幕后操控者，正是仙族。”
“不可能！”
周望卓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公子如此怀疑在下，却不怀疑自己身边的这名仙族？”
狐七在气势上依旧不甘示弱：“当然！”
“公子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
因为当时肃野帝君也被那些黑衣人用幻境之术困住了。如果他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为何还会成为幻境之术的目标？
“公子先莫要急着下结论。有时过程只是表象，结果才能体现本质。”
结果？
结果是——当那条小长虫和自己一同从幻境中安然逃脱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全部撤离；自己也被他趁机强塞了一条灵力，并开始受他胁迫……
猛然意识到这点后，狐七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周望卓随之又环顾四周，并顺理成章地注意到了桌上摆着的那本账簿：“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东西恐怕也是那名仙族独自带来后声称是‘从周府里偷来的’吧？难道公子也不怀疑么？”
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恍惚的狐七终于渐渐垂下了妖剑。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