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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通敌 ...

  •   当初,跟着世子来到红狼镇的还有二十多个门客和策士。
      他们这二十几个人是跟随世子时间最长的门客。其中被大家默认为首席策士的石闵最为不满。
      以往世子在军务上,公务上有什么事情会找他们商量。可自从姜肃一来,他们都成了吃白饭的摆设。

      用晚饭时,石闵听婢女说:“今天下午姜先生出门,被侍卫监视,受了气。回来晚饭都没用。看来,世子也不是真器重他呢。”
      石闵想:“所以世子不是重视他?而是不信任他?看来,该去会一会这个姜肃了。”

      宅中,空月水榭,屋内。
      灯火通明。
      牛皮卷铺了满地。

      姜肃指着地图说:“大概看起来是没错,可是红狼关成了最前线,孤立无援,这样可不行。”
      “依先生看,要如何调派?”
      “硕玄帝是番人,擅长打旷野,不擅长攻城。所以决不可跟硕玄帝在红狼关外开战。攻城不易,他远道而来不熟悉情况,只要据守不出,耗也能耗上两年。”
      “嗯,有道理。只是守城,这城内粮草……”
      “所以,你现在就要开始把百姓往豫东腹地疏散,减少城内消耗。多备粮草和牲畜。”
      “好。”

      姜肃又指着地图上红狼关南北两处,问道:“这两个地方,白刺城和黄狐城有多少守备军?”
      “这两处不是要塞。白刺城有三千多守备,黄狐城只有不到一千人。”
      “立刻从豫东调兵。这两处,可在硕玄帝抵达红狼关外后,从南北两边夹击硕玄帝。”
      “可是,如此一来豫东就会兵力不足。”
      “如果守得住红狼关,豫东根本不需要兵力!如果守不住红狼关,豫东势如破竹。”

      两人一直商讨到天快亮,姜肃还在纸上帮他重新标画,备注兵力。标出行军路线,战时如何互相支援。
      元冲已经困倦至极,和衣而卧睡在厅堂地上。

      元冲醒来时,姜肃俯在案上,睡着了。脸下面还压着重新标绘的布防图。
      元冲把将姜肃直接抱起,送到卧房内。

      姜肃醒的时候总是很严肃,不苟言笑。此时,睡着的脸庞像个乖巧少年。
      一缕细发垂下来。腰封也松了,对襟的衣领微微敞开着。脖颈和锁骨在眼前一览无余……

      元冲胸膛里揣着怦怦乱跳的兔子,他忍不住伸手。他第一次见姜肃就觉得他瘦弱的样子十分楚楚动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攥在手里,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元冲指尖才碰到发丝,就紧张得手心都渗出汗来。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一些他十六七岁跟着兄长和军中同袍看过的画册,一些妙不可言的图画……
      姜肃的面容在自己眼前美得如此活色生香……

      元冲拆了他发冠,手指顺着发丝滑到鬓边,又从耳后回到下巴,嘴唇……
      从出生就横冲直撞的一个人,此时像个贼一样,偷偷地俯下身去,轻轻碰在那唇上……

      清晨,天刚亮。元冲从屋里出来,小童在门口站着。
      元冲喊:“执盏,你跟我来。”
      “是,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元冲带着执盏来到自己书房,走到书架边,取下书架最上层一个檀木小盒。从里面拿出一块腰牌,递给执盏,“这个腰牌给姜先生,他想去哪儿都行。”
      “是。”

      元冲来到军中点了两队轻骑,他要亲自回一趟豫东。

      姜肃昨天步行了大半日,回来惹了气没用饭,夜间骑马又没穿氅衣。还通宵画图。
      此时,醒来只觉得浑身发冷,没有力气。他把自己裹在被子发抖。

      执盏端了热水进来,“姜先生?”没人答。
      “已经正午了,姜先生还没起来?”他放下铜盆进到卧房。
      “姜先生?”执盏走到床边,只见姜肃脸色苍白,在被子里发抖。

      偏偏这时石闵来拜访,他在厅堂等了半个时辰,姜肃才出来。

      石闵本就等得不耐烦,又看见条案上放着一块镶银边红漆的通行腰牌,中间一个大字“元”。那可是七王给“元”字辈嫡子的最高等级的腰牌。可以随意进出豫东地域内任何地方。城门、军营、府衙畅行无阻!
      除了不能调兵。
      他跟着世子五年了,别说这种腰牌,就连可以随意出入军中的腰牌都没有。

      可是,姜肃正发烧,坐在厅堂只觉得头晕目眩,垂眸闷声喝茶,只答不问。几乎都是石闵在自说自话,没说一会儿就聊不下去了。
      石闵愤愤离去。到了自己屋子一通发脾气,“太狂妄!目中无人!气死我了!”

      石闵回到自己屋子,叫来几个相熟的门客言说此事。那几个人听说姜肃竟然有银边红漆“元”字腰牌,红眼病都要犯了。
      “一个羸弱的流放之人,世子竟然把他当座上宾,简直当神明供起来!”
      “确实无礼!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姜肃。”
      石闵道:“如今世子眼中只有姜肃,把咱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都说他有宰相之才,我看未必!诗文写得倒是华丽,可说不定就是个绣花枕头。”
      “不好办。他无官无职,没机会揪他错处。平常门都不出,不跟人来往,没机会整治他。”
      “确实不好办。”

      鞠唯文在一旁说:“我有个主意!石先生听听看。”
      石闵说:“鞠先生请讲。”
      “我有一个愚弟,一直在红狼城城防任职。自从世子到了红狼城,他在往来商人身上查到过姜肃的诗文。当时以为只不过是外人仰慕姜肃诗文,互相传抄,或者抄去卖给书斋。并没深究,如今看来……”
      ……

      执盏等石闵走后,重新沏茶进来。
      姜肃又在榻上睡着了,脸上惨白。
      执盏摸了摸姜先生额头,转身出去,跑到空月水榭外面,跟小侍卫说:“快去请大夫,姜先生病了!”

      新来的两个小侍卫再不敢怠慢姜肃的事情,一个跑去给安统领送信,一个往医馆跑。
      大夫和安敬之几乎是同时到的空月水榭。
      大夫以为是家中亲人得了什么要命的急症,慌慌张张搭上脉,放下心来,说道:“先生体弱,受了风寒。有些发热。安统领不必太忧虑。我这就写方子。他若是冷,就生炭炉。若是觉得热,就开窗通风。不要一味捂着。”

      整整烧了三天,姜肃才清醒。
      安敬之把军务都搬到这屋里在处理,寸步不离。虽然事情都是下人在做,但是他在,这些下人多少也会更上心些,不敢怠慢。

      姜肃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元冲呢?”
      “世子三天前,亲自去豫东调兵了。他说写信说不清楚,要亲自跟王爷讲。”
      “哦。”姜肃忽然发现自己失礼了,刚才竟然直称元冲。

      “我扶你起来喝药。”安敬之端起桌上的药碗。
      “你放下罢,我自己来。”

      门口站着执盏立刻上前,给姜肃披上衣服,穿上靴子,扶他到桌前。
      姜肃问:“这几日都是你照顾得罢?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执盏。”
      姜肃口中汤药差点喷出来,“谁给你起的名字?”
      “我七岁入府,十岁伺候世子爷,是世子爷亲自起的。”
      姜肃又是笑,“以他的文学造诣,没叫你‘端酒’就不错了。”

      执盏歪着头说:“世子爷经常叫我端酒啊!世子爷喜欢喝温酒,所以他喝酒时身边离不开人。世子爷说我心细,手脚轻快,都是让我伺候身边的。”
      “嗯,好名字。”
      “世子爷三天前,把我调先生房里了,只让我进屋伺候先生。他说那些下人粗手粗脚的,干活手重。丫鬟婆子又太叽喳,会惹先生心烦。让他们在院里干活就行了,别进屋给先生惹气。侍卫们也都个顶个是傻的。”
      “这是世子说的?”
      “是啊。世子爷原话!”

      安敬之在一旁听着,心中怅然若失。他寸步不离地陪了三日。可初平退烧醒来,三句话离不开世子……

      院外有人吵吵嚷嚷。安敬之起身去看。
      院门外几十个兵卒,穿的是红色城门守备军服。跟穿蓝色的侍卫撕扯在一处。
      安敬之大声呵斥:“这是世子府,你们乱闯什么?”
      领头一人站出来,拱手说道:“回禀安统领,我是城门卫队正,鞠唯武。”

      安敬之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个队正,比自己低着好几级,“冲到世子府内所为何事?”
      “姜肃通敌,我来拿人!”
      “不可能!可有证据?”
      “自然有。不过,安统领只是世子内卫,无权干涉军中的事吧?”
      “你要在世子府内拿人,自然就关我的事!”

      “好。今天清晨,我们在一个商人身上搜出一张牛皮纸,上面誊抄的是姜肃的诗文。”
      “誊抄诗文有什么问题?”
      “普通诗文自然是没什么。可是有几句字首连起来是‘红城西三万北八千’。这不正是我们城防兵力部署吗?我自然要来将姜肃抓回去问清楚!”

      安敬之才不信他鬼扯,“拿来我看!”
      “安统领,这样重要的证据,我当然不能随身带出来。要不这样,等我抓了人,安统领跟我一起回军营大牢,慢慢看!”鞠唯武说完一挥手,身两旁的兵卒就往上冲。
      “休想!”安敬之拔出佩刀,其他侍卫也纷纷拔刀出鞘。

      身后一个声音不大不小不软不硬地说道:“敬之,我随他们去!”
      安敬之转身,“不行。那军中大牢什么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世子又不在……你这身子……”
      “国法家规,君臣父子。敬之,你都白学了。”姜肃绕过安敬之,走到院外,“走吧。”
      鞠唯武还算懂点事儿,当着安敬之没有给姜肃上刑枷,“既然姜先生肯配合,那就不上枷了。走!”
      又跟另外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去屋里,把姜肃所写的诗文都带上。”

      军中大牢,安敬之虽然品阶高,可是在军中却无话语权。只能托人找相熟的牢中看守善待姜肃。
      一个叫阿肆的小看守跟安敬之属下一个侍卫是同乡,答应帮忙照顾姜先生。

      安敬之跟着鞠唯武到军牢值房,看搜出来的牛皮卷。
      巴掌大的牛皮卷,芝麻大的小楷抄得密密麻麻。

      鞠唯武说:“这些诗文,安统领应该很熟吧?”
      “所以,这商人仰慕初平才华?”安敬之故意装傻。
      “这些诗文单独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安统领仔细看这上面的抄写方式。”

      安敬之不耐烦地问道,“你就直说吧?这诗文到底怎么了?”
      “这几个地方的墨迹,看似是无意的。但是有墨迹的地方把诗文断开,再看这几个字。红城,西三万,北八千。”
      安敬之问道:“你是说,姜先生用这些诗文,传递情报?”
      “证据确凿。”
      “这牛皮卷是你亲自搜出来的?”
      “是。”
      “商人可有招供?”
      “没有。他说他没有这种东西,不知道哪儿来的。”

      “商人叫什么名字?他家底应该很容易查清楚。”
      鞠唯武说:“提审犯人?安统领,这不太合适吧?若是有一日,内侍卫抓了跟我有瓜葛的什么人。我去找内卫大牢提审人,安统领也不会同意吧?”
      安敬之一笑,“鞠队正!”安敬之这三个字是咬着后槽牙说的,既强调他的姓,又强调他的职位比自己低。
      “你这个姓少见呐,我记得……世子府上有一个门客好像也姓鞠,叫什么来着……”
      鞠唯武面色有些难看。

      “哎,世子府上门客也太多,一时想不起来。昨夜酒吃多了……要不,鞠队正,你提醒提醒我?”安敬之又故意说了他的职位,提醒他跟自己的差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确实管不到你头上。可是,世子府上的人,可都归我保护……这万一哪天有什么人失足落水啦,出门被什么泼皮无赖打一顿啦,可都难免……”

      “张铁山。”鞠唯武到底年轻不谙世故,心中一慌,脱口而出,“商人叫张铁山。”
      安敬之拍拍他肩膀,转身走了。
      内卫到军牢提审犯人确实不合军规。他也不想太为难鞠唯武。只要有了名字,就好办多了。

      鞠唯武回到大牢,关押姜肃的牢房里换了全新的干草,能闻见干草清新味道。干草上还有一床新的被褥,甚至有茶壶和茶碗……

      鞠唯武站在牢门口笑道:“行啊。姜先生人缘不错啊。”
      姜肃不理他。
      “反正过两天认证物证齐全,就送先生上路!就当是死囚特殊待遇吧!”
      姜肃说:“本朝祖制,百姓死刑要三复奏,就算你们不认硕玄帝是皇帝,也要报给七王!”
      “这是军中!什么祖制,什么百姓!你现在是战时通敌的逆罪!!”
      “把茶壶茶碗给我收了!你们不怕犯人打碎茶碗畏罪自尽吗?”
      “是。”

      姜肃淡淡的如同说别人的事情,“就算是军刑,也要本地统帅批复。难道你们不等世子爷回来就敢擅自执行?”

      鞠唯武冷笑,“你不用得意。就算世子爷回来舍不得杀你,战前通敌也是大忌!到时候把你撵出红狼城,你又能去哪儿呢?”
      鞠唯武慢悠悠转身离开,扔下一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会写诗文一无是处。迟早也是横死街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通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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