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终生的夏天》幽人弄樵

3、第3章

　　失眠的是江柔。

　　窗外是一片竹林，蝉叫得震天响，城里的夜车水马龙，但是关上隔音门，就只剩一点微弱的车流声。乡下的木门没有这种功能。江柔听着蝉叫，觉得脑子嗡嗡的。

　　旁边的张禾已经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原来那么紧张的人，却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得像猪一样。江柔看了看，觉得气不过，又小声说：“猪。”
　　在没有人看见的夜里，江柔不自觉地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张禾没有反应，蝉叫也依旧喧闹。
　　江柔转过去，看着张禾的脸，想不通怎么在这个破烂的小地方有一个这么漂亮的人。鼻子小小的，眼睫毛弯弯的，眉毛却有几分锋利。又想到清晨雾中的身影，江柔打心里赞叹一句“风骨清举也”。
　　眼睛却是像会说话一样。

　　之前也有人对江柔说过类似的话，称赞她温柔，眼睛就好像春天的一汪湖水，一笑，就泛起了涟漪。张禾却不是，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澄澈，从上面就能望见底一样。
　　想到这里，江柔的神色不禁暗淡了几分。

　　江柔伸手戳了一下张禾的脸，觉得不够，又戳了一下。指甲在脸上留下一个月牙。

　　早晨张禾醒过来，江柔还在睡。张禾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脸颊上的一个红印子。
　　做好早饭，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江柔出现在张禾面前。
　　“你，没睡好吗？”
　　“啊，对，蝉叫声有点大，我听不太习惯。”江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撮呆毛立起来。
　　张禾的指尖动了动，中途转了方向，指着桌子上的早餐：“看看合不合胃口。”

　　一笼小包子，一碗南瓜粥，还有一份小菜和一些糕点。
　　“都是你做的吗？”江柔看着精致的早饭，觉得有些奇怪。一份早饭而已，这未免有些太过周到。
　　张禾顿了顿：“嗯。”
　　按道理来讲，张禾平常确实不会做得这么丰盛。可是江柔的父母给了一笔不菲的钱，托他们好好照顾江柔。张禾的母亲周静打电话仔细叮嘱了一番：
　　“小禾，爸妈也是没办法，一来是邻里，不好拒绝，二来这笔钱确实可以帮助家里。妈妈没办法在家，你辛苦一下。我们既然拿了钱，也得替他们照顾好姑娘。一日三餐你做仔细点，钱不够了就问妈妈要。”

　　周静在电话里小心地询问着张禾，但其实决定也早已做出。

　　“哇！你好厉害！”江柔赞叹地看着张禾，眼睛亮亮的。
　　见江柔没有挑剔，张禾松了口气。

　　南瓜粥是张禾天微亮就起来熬的，入口清甜软糯，江柔吃了一口眼睛就弯起来了：“这个南瓜粥好好吃，和我平常吃的很不一样。”
　　“可能因为南瓜是新鲜的吧。”早晨六点地里刚摘的南瓜，还带着草尖上的露。
　　“张禾姐厨艺好好。包子也好好吃。”

　　发面也发了好久。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张禾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做饭。不过看见江柔开心地吃饭，她也感到开心了几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张禾这么安慰自己。
　　“张禾姐，你怎么不吃？”江柔停下筷子。
　　“等你吃完。”
　　江柔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把筷子一放。张禾不理解：“怎么了？”
　　“等张禾姐一起吃。”

　　江柔看着张禾，眼睛里适时有几分控诉：“张禾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我不挑剔，而且我也想和张禾姐一起吃早饭。”

　　要说张禾对江柔没有芥蒂，是不太可能的。江柔对张禾来说，更像是一个需要好好招待的客人，而不是前来玩耍的朋友。面对母亲的请求，张禾也感到自己像在伺候一个小姐。对于心中那点微妙的不舒服，张禾选择了忽视。

　　江柔不希望这样。少女的细腻心思让她感觉到了张禾的疏离，她不想张禾站着看她吃饭，更不想张禾把她看作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想普普通通的在永宁乡度过这段日子。不能让张禾对她的疏离继续下去。

　　争执是解决这种问题的最快办法。

　　张禾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她坐在书桌前，觉得头疼，要是可以，她更愿意和试卷打交道。如果要像平常一样，她就不会做南瓜粥，也不会一大早就做包子。张禾揉了揉自己酸涩的手腕，闷闷地想，可是如果像平常一样......她脑子里滑过江柔的宝石，和像白瓷一样的皮肤。
　　算了，毕竟她起夜都怕黑，还要跟她一起睡。

　　张禾直来直去的脑子里并不知道，自己那点微妙的疏离已经被江柔看得一清二楚。

　　背后传来走路的声音，江柔把早饭压到张禾的试卷上。她承认，她带着一点故意的心思，张禾一个人上来，把她留在楼下，这和她希望的完全相反。
　　看到江柔眼中的怒气与委屈，张禾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犯错的人。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江柔不打算放过她：“张禾姐把我一个人留在下面，就不管我了？”
　　......好像错误更大了。
　　张禾此时还不知道有个词叫“茶”，只好说：“不是。”

　　江柔：“那是什么？”

　　张禾：......

　　张禾不开口，江柔又说：“我只是想跟张禾姐一起吃饭，这也不行吗？张禾姐辛辛苦苦做的早饭，我一个人吃心里愧疚，张禾姐是拿我当外人吗？”

　　......的确是外人。
　　但是这话张禾又没办法说。
　　配上江柔委屈的神情，张禾总感觉事情逐渐变得奇怪，可是江柔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张禾姐，吃吗？”
　　在张禾走神的时候，江柔不知道说了什么，递了一勺子粥到张禾眼前。张禾看着江柔，对方正笑着看着她，眉眼弯弯，但眼睛里好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张禾看不透。
　　......但最终，张禾还是吃下了这勺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