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弦声晚归秋

1、重逢

　　天蒙蒙亮时，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已经忙活起来，炊烟袅袅，到处都是人间的烟火气。
　　沈葶站在大门外，等着那抹身影。
　　她被风雪吹得索然无味，干脆捡起枯枝在地上画起了圈。
　　一圈，两圈，三圈……
　　等再没有完整的一片雪地施展功夫时，终于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
　　直起身子，少年郎的模样便映在眼前。
　　剑眉星目，灿若琉璃。银制的铃铛悬在腰间，和湖蓝的衣衫碰撞着，随着马蹄声一步一响。
　　一眼瞧去，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
　　若不论其它，宦渡鹤倒真有些世家公子的模样。
　　与之大相径庭的，是沈葶。
　　沈葶自幼习剑，明明是大家小姐，却在江湖闯荡出了名声。
　　行云，是她的佩剑。
　　“落絮无声春坠泪，行云有影月含羞。”
　　沈葶却不同于佩剑名般明艳，她总是一身青衣来，一身青衣去。
　　她冷静，自持，偏生了双含情眼。
　　眼眸清澈，恍若盛着一面铜镜，镜中倒映着万千座冰山。
　　轻颤的睫毛掩住山峰，只剩皑皑白雪褪去身前人的伪装，镜面折射出来人的目的。
　　若宦渡鹤是春日化开的涓涓细流，那沈葶便是冬日坚硬的寒冰。
　　说实话，至今沈葶都没想通，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么个人物。
　　一边的宦渡鹤全然不知沈葶脑袋里这些有的没的，只是翻身下了马，自顾自的递给沈葶那袋还冒着热气的点心。
　　“招福铺的，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沈葶边接过袋子边道，“我何时让你帮我带过桂花糕，我怎么不记得？”
　　宦渡鹤听言，唇边溢上了笑，抬起折扇在沈葶眼前，沈葶的目光随着扇柄转移，整个人侧身望向府内。
　　指引的折扇忽然一转，轻敲在了沈葶簪上，梨花状的白玉随之摇动。
　　“？你打我做甚。”
　　宦渡鹤收回扇子，忍俊不禁。
　　“雪梨，你何时才能改改轻易就信人的性子。”
　　沈葶一愣，雪梨，她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自从沈夫人去世后，这世间再无人知晓她的乳名。
　　可她忘了，还有宦渡鹤。
　　恍惚间天旋地转，孩童时的玩笑声响起。
　　阳光正好，映得满院竹影斑驳。
　　风声摇着竹叶哗哗作响。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随着沈家的没落埋葬在了尘灰里。
　　宦渡鹤望着沈葶迟久未转过的身影，犹豫着轻唤了一声。
　　“雪梨？”
　　沈葶回神，强迫自己从那段破败的记忆中抽身。
　　“没什么，快进去吧，师傅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罢便匆匆逃离正门，往西院走去。
　　宦渡鹤望着那袋桂花糕随着青衣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转角处。
　　他垂眸轻叹，“怎么多年未见还是这样……”
　　沈葶身后的大雪无声地下着，打湿了她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