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狩猎守则》执笔开云

5、第5章

　　拉开窗帘江夜才发现，天空竟然已经蒙蒙亮了，她不知不觉玩了一晚上游戏。

　　她的房间是落地窗，视野很好，往外能看见广阔山林。山路弯弯曲曲，路边的农家乐已经亮起灯火，炊烟袅袅。往更远处看，那座满是科技感的建筑屹立于山林间。

　　巨大的环形电子屏幕，彻夜不息闪烁着银白色亮光，圆环内部的铝合金外立面大楼足足有十几层高，一格格小窗里灯光明亮。

　　不管看多少遍，江夜始终都觉得，这栋科技感十足的大楼，和这座山林里的一切都太不搭了。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在这种地方开游戏公司啊？

　　或者说，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制作出这么一款诡异至极的游戏。江夜回想起刚才在游戏里碰到的那些怪物，以及自己被怪物杀死的那一瞬，忍不住颤抖一下。

　　她对《高维进化》的研发公司越来越好奇了。

　　天色渐渐由浅白过度到淡黄，朝阳即将升起，江夜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出门往《高维进化》的大楼走去。

　　沿着盘山路一直往上走，江夜顺便在路边农家乐买两个包子当早饭吃，她啃着包子，熟门熟路地绕一条小路，径直走向大楼的方向。

　　中途，江夜路过一处废弃的道教宫观。歪歪扭扭腐朽的柱子、门梁，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碎瓦片满地都是。沉重的香炉倒在落叶间，积满了灰，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来上香了。

　　江夜不知道这座道观的来历，从她有记忆开始，它就已经被废弃了。毕竟她们这代人基本都不信鬼神，很多道观、佛寺都渐渐消失在时代洪流中（注1）。

　　江夜只在小时候听姐姐说过，很久以前，天仓山似乎还是一座道教名山。

　　而现在的天仓山，只是城里人用来避暑的深山老林罢了。

　　江夜走过道观，走出树林，眼前景色豁然开朗。清晨的太阳刚刚闯破云海，金色光芒由黯淡变得耀眼，向四面八方扩散，洒在远处的云雾上，又最后落在无边树海中。

　　太美了。

　　江夜被金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她嘴里还咬着包子，也不急着去游戏公司，优哉游哉坐到悬崖边欣赏日出。以前每年夏天进山，她都会和姐姐一起坐在这里等待朝阳。

　　暖阳洒在身上，彻底驱散游戏带来的阴冷感。

　　江夜张开双臂拥抱太阳，忍住对着山崖大吼一声的冲动，再睁眼时，她突然发现，悬崖不远处坐了个中年男人，同样在虚起眼睛看朝阳。

　　男人气质淡然，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金边，有种悲悯的气质。

　　是游客吗？还是……游戏公司的工作人员？这里离游戏公司大楼只有几步路。

　　好巧不巧，男人也正好转头向江夜看来，看见她的脸，他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温声道：“小江夜，早上好。”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但他长得非常清秀，男生女相，江夜看得愣了一下才走过去：“这位……叔叔，你认识我？”

　　“嗯。我是《高维进化》的制作人，同样也是你爸爸的好友。你爸爸昨天才和我提起过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巧啊。”男人眉眼温和地弯起，介绍道，“我姓俞，名长森。不介意的话，你叫我俞老师就好。”

　　俞长森语气非常温柔，就像是在和一个熟悉的自家小辈聊天，江夜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说：“俞老师好。”

　　石言冬每天除了工作，他的一大爱好就是给朋友炫耀自己小女儿的照片。所以江夜一点儿不奇怪俞长森会认识她。

　　俞长森很自然地和她聊起了天：“江夜，听你爸爸说，你对游戏制作感兴趣？你今年高中毕业，是准备报考这一类的大学吗？”

　　“唔，大学什么的……我还没想好。等高考成绩出来再说吧。”江夜虽然对游戏很感兴趣，但她更想报考军校，她潜意识里想要长大，变得强大，然后保护姐姐。

　　江夜不想和陌生人聊这些话题，立马把话题转到游戏上：“不过我的确很喜欢玩游戏。俞老师，我昨晚就玩《高维进化》玩了一整晚，太上头了。”

　　“看得出来。”俞长森看着江夜的黑眼圈，温和笑着摇摇头，他没有指责江夜沉迷游戏，而是温声与她交谈，“《高维进化》是我们公司开发的第一款游戏，我们对它寄予厚望，又怕它不够优秀，所以一直在内测打磨。”

　　“江夜小同志，既然你已经体验过《高维进化》了，那么能麻烦你从玩家的角度，给我们提一提意见吗？”

　　“好啊好啊。”

　　江夜用力点头，说起《高维进化》，她本来就有一堆想要吐槽的，她很好奇制作组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做出这游戏。

　　江夜不客气地直说：

　　“俞老师，你们新手引导做得好差啊！出了安全屋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你们还不提醒玩家怎么提升异能和属性，还没有怪物图鉴。对新手来说会不会太不友好了？”

　　“俞老师，你们游戏包装的宣传重点在宣传和探索上，像是开放世界。可是进了游戏之后我才发现，明明是诡异的克系恐怖游戏嘛！虽然我挺喜欢，但……会不会有点挂羊头卖狗肉了？”

　　“还有，为什么怪物建模做得那么真实，地图建模却一个比一个粗糙呢，给我一种经费不足的感觉……？”

　　俞长森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温和地点点头。

　　江夜吐槽得差不多，最后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脑袋：“除去这些问题，你们游戏非常非常好玩！我玩得很上头！俞老师，我想知道，游戏后期是不是会有更多武器？”

　　“当然。”俞长森点头，“各种冷兵器，枪械，新式电磁武器，还有许多选项供玩家随意组装、创造。”

　　江夜听得眼睛发亮，有枪诶！还可以自己组装！谁不喜欢扛大枪打Boss呢？

　　“那基建扩张呢？异能呢？异能又都有什么种类的？唔，还有，我很好奇，俞老师你们为什么要把公司建在山里啊？”

　　俞长森看着江夜期盼的样子，不由得笑：“江夜，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里体验体验？到时候，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仔细解释给你听，同时你也可以再给我们一些意见。”

　　“唔，我愿意！”听俞长森的意思是，她可以去公司内部体验福利账号？武器随便用，异能随便选的那种？

　　“俞老师，什么时候？”江夜等不及地问。

　　“今晚如何？八点整，我们公司门口见。白天我和同事们有些工作要处理，你也正好休息休息。”俞长森看着江夜的黑眼圈，笑得无奈，“我们俩今天都是看日出，可我是早起，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整夜不睡，还能这么有精神。”

　　……

　　江夜回家一躺到床上，凶猛的困意袭来，她迅速坠入梦境。

　　或许是玩了一整晚游戏的原因，江夜脑袋里思绪飘啊飘，做了一个又一个杂乱的梦。

　　她梦到自己在游戏里，被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追杀，兔子嘴巴里的婴儿脑袋、肚皮上长着一张人脸的猫头鹰、手掌形状的恐怖黑影……

　　她梦到自己杀了很多怪物，她走在沉沉的血堆里，怪物的血堆积成一望无际的湖水。

　　她梦到自己兴致勃勃地跑去游戏公司参观，带路的俞长森突然消失，灯火通明的大楼忽然变得幽暗，走廊看不到尽头，和游戏里的诡异场景一模一样。

　　江夜的最后一个梦，梦到的是她的家人。

　　从未见面的母亲温柔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在耳边呼唤她，而姐姐牵着她的手，埋头温声和她说话。父亲站在一旁，眼底尽是柔软。

　　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血色长刀突然刺向石言冬的心脏，他吐出一口血，眼神狰狞地倒在血泊中。

　　“爸、爸爸！”江夜猛地惊醒，大喘几口气。

　　还好，只是梦。

　　江夜调出头环的通讯界面，迷迷糊糊给石言冬发了条消息，等到石言冬回复，她才安心地躺回被窝里。

　　怎么突然做这种梦呢？肯定是游戏的原因。

　　江夜回想起游戏里真实的疼痛感，太痛了，她又有点不确定晚上要不要去公司体验福利号了。可是她都和俞长森约好了，总不能放人鸽子……唔，还是得去看看。

　　江夜很快再次睡着，这回睡得很熟，没有再做梦。

　　一觉睡到下午。

　　江夜睡醒，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大摇大摆跑去竹禾家蹭饭。

　　竹爸竹妈都不在家，他们俩忙着去管理旁边的农家乐，生意人，一刻也闲不下来。竹禾一个人在院子里，正埋头认真组装一辆悬浮摩托车。

　　少年穿着厚重的白色修理服，上面沾了一缕缕黑色污渍，他的额头渗出汗珠，碎发就那么随意地贴在肌肤上。

　　竹禾的第一大爱好：看书。第二大爱好：机械修理。

　　竹禾盯着摩托车的目光异常专注，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江夜的到来，看向她：“江夜？”

　　“我饿了，你家有没有剩饭？算了，我自己去厨房找找，不打扰你。”江夜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然她肯定留下来看竹禾组装，她也想要一辆悬浮摩托，只可惜她比竹禾小一岁，才刚刚到考摩托证的年龄，毕业后还没来得及考证。

　　江夜到厨房里找了一圈，没看见剩饭，正要去农家乐那边蹭饭，竹禾从院子里走来，刚好把她挡在厨房门口。

　　竹禾的修理服脱了一半，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衬衫，从手臂到腰身，匀称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想吃什么？”竹禾到洗手台变，弯腰洗手。

　　“你给我做吗？”江夜眨眼。

　　“嗯。”

　　科技高度发达的现在，会做饭的小孩屈指可数——反正江夜不会。竹禾算是一朵奇葩，不仅会做饭，还做得非常好吃。

　　既然他都主动提出来了，江夜也就不客气：“番茄土豆烩面就行，再要点肉，还有青菜叶多来点，我比较饿。”

　　江夜也没闲着，力所能及帮竹禾打打下手。

　　二十分钟后，江夜捧着一大碗烩面，坐在花园的椅子上，继续看竹禾组装悬浮摩托。她时不时提点儿意见：

　　“减震要不要换成B型号？A型会影响坐高，不符合人体工程学，坐着会不舒服。”

　　“光轮用红色怎么样？好看。”

　　“轴承……最好用β·135型金属吧，不然轮胎可能会松动。”

　　江夜虽然还没考摩托证，但她高中两年的机修课成绩可不差，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竹禾的实践操作或许比她强，但理论绝对比不过她。

　　竹禾根据江夜的意见调整摩托，一辆酷炫的悬浮摩托渐渐成型，他按下点火键，摩托立马悬浮在空中，光轮发出酷炫的红色光芒。

　　少年盯着自己亲手组装的第一辆摩托，深棕色的眸中绽出光点。

　　“江夜，谢谢你……”竹禾回头和江夜道谢，正好对上少女笑盈盈的目光，她伸手与他击掌：“帅诶！”

　　发丝遮掩下，竹禾耳根染上很淡的红。

　　他坐上摩托，最后调了调油门，把头盔递给江夜：“去兜风吗？带你去个地方。”

　　“去啊。”江夜熟稔地跳上摩托后座，握紧两边的支撑架，“去哪儿？”

　　摩托启动，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呜呜”声，狂风呼啸而过，将竹禾的那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吹散到空中。

　　江夜懒散靠在摩托后座靠垫上，风从头盔通风孔里划过皮肤，带着树海的清香，夏日的燥意被吹得一点儿不剩。头盔护目镜是蓝色镀层，往外看，尤其是山间溪水，完完全全变成了冰蓝色。

　　不得不说，在游戏世界里沉浸一整晚后，重新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感觉真不错。

　　江夜悠闲看着风景，摩托沿着盘山路一路往上，快到山顶时拐个弯，朝西南方的小道奔去。到了山背面，成片的树海消失了，渐渐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高原草甸，点缀着朵朵黄色小花。

　　沿着路下山，经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崖，树木变得茂盛，竹禾放慢了摩托的速度，绕进无人的树林里，引擎声越来越小，江夜听见了远处“哗哗”的水声。

　　“是瀑布……！”

　　摩托停在山林深处，江夜下车向着水声的方向走去，走出树林，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岩石小平台，平台下方湖水澄澈透亮，而远处一条巨大的瀑布悬挂在山间，水声轰鸣。

　　这时快到傍晚了，阳光也变得柔和，洒在水面上闪闪发亮。

　　江夜两三步跑到平台边缘，惊喜出声：“竹禾，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我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只听别人说过。”竹禾站在江夜身后，看着少女脸上灿烂的笑容，他的眸光也愈加柔软。

　　江夜调出头环的拍照模式，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就算不玩游戏，《高维进化》的这款头环作为手机外设也非常好用，江夜出门时都忘了把它摘下来。

　　江夜把照片发给姐姐和爸爸，对竹禾露出笑：“竹禾，谢谢你带我来看瀑布，我很喜欢。”等明天姐姐进山了，她也要带姐姐来这里！

　　太阳越来越低，江夜站在平台边缘，整个人仿佛被暖色金芒包裹，朦胧遥远。竹禾不知道为什么心慌了一下，往前一步，低声问她：

　　“江夜，大学填志愿的事儿……你确定要报考军校吗？”

　　“嗯！”江夜点头，她和竹禾提到过，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考军校，变得强大又独立，彻底不让姐姐担心。江夜顺口回问：“你呢？你准备考科技类的院校？”

　　这几年科技的飞速增长，绝大多数高考生都会选择报考科技类院校，毕业后进入一家高科技企业工作。

　　“我……”竹禾顿了一瞬，他移开目光，神色黯淡一瞬，“我也想考军校。”

　　“竹禾，你……”江夜本来想说，没必要。他们都长大了，竹禾没必要一直像小时候那样追在她身侧，但看着他黯淡的侧脸，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所以竹禾有他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最后，江夜埋头，轻声说：“竹禾，不管怎样选，都不要让自己后悔。”

　　“好。”竹禾垂眸。

　　氛围变得有些低落，江夜还想说些什么，一道电话突然打来，全息通话界面出现江昼的身影，江夜立刻接通：“姐姐？”

　　全息视频画面中，江昼懒散坐在落地窗边的吧台上，这是她的家。她端着红酒杯，浅浅抿一口，笑意盈盈：“小夜，我看到你发的照片了，景色很美，谢谢你。所以，我也想和你分享我这里的落日。”

　　江昼和江夜说话时，总是不自觉露出那种成熟慵懒的神色，但其实江昼的长相和成熟两个字半点儿不沾，她长得小巧、纤弱，甚至比十六岁的妹妹还要矮一丢丢，是非常惹人怜爱的身形。

　　所以江夜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保护姐姐。

　　江昼一边说话，一边缓缓转动镜头，旁边的姐夫被纳入镜框时，温和笑着朝江夜打了个招呼：“小夜，下午好。”

　　姐夫穿着围裙，似乎刚做完饭，一副文质彬彬家庭煮夫的模样。

　　然后，镜头转向落地窗外的夕阳。

　　巨大的红日挂在眼前，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没，云海在远处浮沉，天空是血红色的，而城市已经被黑暗笼罩。

　　分明是很美的景象，江夜却不知为什么，心脏“咯噔”地跳了一下。恐惧感悄声蔓延。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现实里自己所在的地方，夕阳悄无声息地将瀑布覆盖，远处是一片黑暗。

　　那一瞬，江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的夕阳……怎么红得像血一样。

　　“怎么样？好看吗？”电话那头，江昼还在温柔地问她。

　　然而，不等江昼将话说完，随着“嘟”一声忙音，电话信号毫无预兆地被掐断。

　　“姐、姐姐？”江夜一怔。

　　下一秒，巨大的地鸣轰隆声在江夜耳边炸开，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一瞬之间天崩地裂，岩石平台轰然向两边炸开，瀑布甚至向天空倒流，江夜被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撞向空中。

　　“嗡——”

　　除了恐怖的耳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江夜看见，同样被冲击波撞到空中的竹禾努力想要牵住她的手，没有牵到，他的身影被风卷得越来越远，彻底消失。

　　不远处，崭新的悬浮摩托撞到山崖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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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废土求生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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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架空架空架空！书里提到的道教啥的和现实无关。在这本书里更多是一个中式克苏鲁的概念！宝贝们不要带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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