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沉醉忆东风》西风啸

8、温暖

　　也不知这一天的工作是怎么熬过去的，一个字，累！还好节目中没出现大纰漏，照着剧本稍微发挥发挥，不是难事，只要不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就行。今天我的镜头不多。
　　走出明珠大楼，华灯初上。一辆蓝色敞蓬跑车拦在身前。
　　“我身体有些不适，可不可以改天？”小心询问。
　　“怎么，哪不舒服？”他把手探向我的额，“感冒？有没有发烧？”
　　慌忙躲开，“你做什么，这是电视台门口，很多人看着！”我正色。
　　“好啦，遵命。先上车，好吗？吃过饭陪你去医院。”他一脸急切。
　　不要这样看着我，何凌云，你知道吗？这样的你，我怕会舍不得。

　　一路霓虹，曾几何时，身边的男子陪我静静守望多少个黄昏，只为那一抹绚丽嫣红。我好像从未问过他原因。
　　起风了，吹在脸上丝丝沁凉。车篷缓缓放下，暖和不少。
　　许是被秋夜的风迷了眼，盯着专注开车的何凌云，我的眼角泛酸。
　　“本少爷的脸是不是很好看？”何凌云转过脸，冲我嫣然一笑，“如果喜欢，我不介意你天天欣赏！”
　　“谢谢你！”我侧过身去看窗外夜景。

　　“到了，下车！”何凌云绅士地打开车门。
　　“这是哪？”四周黑漆漆，耳边涛声阵阵。
　　“我们的家！”霎时，灯光闪烁，眼前一幢白色别墅。
　　“海边？”
　　“恩，进屋，你累了，先休息下，过会开饭。”耳边轻喃，不知是风还是何凌云的声音。
　　他拉着我的手熟门熟路走进那一片月白。

　　客厅的装饰以白为主基调，米白的真皮沙发，雪白的墙壁，正中挂着一幅大海的壁画，简单的蓝。
　　“喜欢，是吗？”何凌云来到我身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开心地走到壁画前，一脸兴奋，“这是我画的！”
　　“恩！”回以浅笑。
　　我走向客厅中间的沙发，坐下。

　　“先坐会，我去准备晚餐。”他从橱里拿出一大包零食，散在茶几上，“无聊的话就看会电视，“等我一会！很快！”
　　“谢谢！”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任他殷勤地准备这准备那。
　　心底却有个声音：何凌云，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筱兰，我们吃饭喽！”胳膊被轻摇，睁开眼睛，面前一张美得让许多女人嫉妒的脸，浅笑凝眉，顾盼生辉。
　　他推我到饭桌前。
　　满满一桌饭菜，色香俱全。虽食欲不佳，不枉费他一番心思，还是得打起精神。
　　“何凌云，想不到你的橱艺这么厉害，简直可以媲美大厨！” 一边开动一边不忘盛赞。
　　“一般般啦！前些时候和做厨师的朋友学过几天。”他盯着我笑，自己却不动筷子。
　　“干嘛总用你那色眯眯的眼睛（由于他的眼睛长得太好看，我常这么故意损他）盯着我看！菜都被我吃光啦！”
　　“你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做！”他回答得认真，看不出一丝玩笑。
　　“好啊，不过我要求很高，每餐都要六菜一汤，而且不可以重复！”
　　“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何凌云突然坐到我身边。
　　屋子里霎那间静下来，而我的心却慌了。
　　“什么机会，每天给我做饭，做我的佣人？”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可惜，你这个佣人我请不起，太贵。”
　　没给他再靠近的机会，迅速逃离了餐桌，我急急地向门口走去。
　　“庄筱兰，做何凌云的女朋友，好吗？”胳膊被他灼热的大手紧紧拽住，无法挣脱。
　　“……”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轻轻叹息，那只有我自己才听见的叹息。
　　转身，面对何凌云眼中的炙热和深情。

　　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男子，从相识那天开始，一直注视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后来，我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我。又有这么一个女人，从见到那个男子开始，一直默默追随着他的影子。有一天，这个女人把她对他的所有情感告诉了我。我告诉她要勇敢地去表白，她却跟我说她现在只能等待，等待他放下对另一个女人的注视。后来，我知道她口中的另一个女人就是我。而我和她却成了很好的朋友。但是那样的我，从那个有着绚丽夕阳的黄昏开始，痴痴守望着某个方向？我的心里有个结，一段混乱的记忆，一个还未归来的人，我得用多久的心去等待？
　　仿佛一切就在这瞬间静止。
　　“对不起……我得回去”，终于还是到此地步，转身走向门外。
　　“不要走，留下来。”身后的他大喊。

　　不能回头，不可以，庄筱兰，不可以，只是被他的温柔感动，那不是爱。
　　对不起，凌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现在，爱不起。
　　怕受伤害，更怕伤害别人。怕伤了爱着你的乐言，那个曾经说过友情和爱情宁愿选择友情，甘心一辈子看着你背影的女孩，怕伤了你和你家人看似淡漠的感情（还记得去年我生日那天你送我回家后，在我家门口要求我放开你的那位忧伤母亲，她没有用钱砸我，用的是眼泪，看得出她很爱你，但身处“三江工业”——长三角第一大钢材公司这样的豪门，大概不得把我这样平凡的女人排除在她唯一的希望心爱的儿子的择偶范围吧），怕自己承受不了周围的种种压力，你显赫的家世，夺目的外表，璀璨的人生，优质的何凌云和平凡的庄筱兰，不相配吧？这样懦弱的我更怕伤了你那颗如春天般温暖的心。
　　我是个狠心肠的自私女人。凌云，你恨我吧？
　　可笑，像是老天故意开的一个玩笑，“弱水三千”中庄筱兰，扯着大旗寻多金帅气花美男，誓要嫁进豪门。可当真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却只能退避三舍。人生啊，无处不存在杯洗具。

　　外面的夜很黑很黑，风也凉得冰冷。
　　……
　　“为什么总要逃走？不敢面对我吗？”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带着隐忍和无奈。
　　没回头，人已站在面前。黑暗中，看不见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蔷薇香，我向后退一步。
　　“外边冷，把衣服披上。”他总这样，连生气都不会。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覆在背上。
　　“谢谢你！”我讨厌自己只会说这三个字。
　　“筱兰，让我抱抱你吧！就抱一下？”
　　沉默。
　　温柔的臂弯将被风吹得有点瑟瑟发抖的身体拥入怀中，温暖如故。
　　脸颊湿湿的，是雨吗？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泪。

　　“何凌云，送我回家吧！”在他温柔的怀抱中，连耳边的海浪声也变得柔和，怕再这样下去，就一直不想离开。
　　“好吧，先回屋去拿点东西。”他松手，拥着我往回走。
　　……
　　“给，把这个吃了。”递过来小包粉状物体，还有水杯，“退烧药，刚在外面吹过风，你在发烧！”
　　默默接过水杯和药，转身，把药倒进嘴里。
　　苦，这苦涩，一直钻到心里。
　　“张嘴！”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甜甜的。
　　“吃药都怕苦，像小孩一样。”他把两包东西塞进我的手里，一包退烧药，一包椰奶糖。
　　“……”想说声谢谢，开不了口。
　　何凌云，宁可你不再搭理我，也不要对我这么好。
　　不久，何凌云开车送我回去。
　　身后的明媚的光亮暗下来，一切又慢慢走向漆黑。
　　这里，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

　　“筱兰，你还好吗？”有人在耳边轻唤。
　　睁眼，还在车上，头昏沉沉。
　　“没事，刚才睡着了。”看看窗外，还没到住处，车子却停着。
　　“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何凌云盯着我的脸，显得有些焦躁，“刚才不该让你跑出屋子的，海边的夜那么凉，我为什么不拉住你，都怪我……”他开始自责。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说什么去医院。你怎么了，凌云？”强装笑颜，全身乏力。
　　“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好好靠着，一会就到医院。”一只手探向我的额头，“好烫！”看着他写满心疼的眼眸，我的心狠狠抽了下。
　　不能继续下去，有个声音在某个角落叫嚣。
　　“放开，我很好，我的事不要你管！”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打开他还停在我额上的手。
　　“不要碰我！”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筱兰，你……”何凌云的手臂僵在半空。
　　“不要再这么对我，我承受不起，我只是想平静地过自己的生活，你的温柔游戏我没兴趣，也不会玩。何凌云，我讨厌你总是在我周围出现，讨厌你那假装慈悲的母亲（我知道，他爱他母亲，因为他曾经被父亲抛弃过，十二岁以前和母亲相依为命），更讨厌你那自以为是的行为，很幼稚。”这些伤人的话，就像是打过的草稿般从我嘴中一字一句吐出，我看着何凌云的脸色从难堪到苍白。
　　“你……你……你说的不是真的？真这么讨厌我？你在和我开玩笑！筱兰，你在说谎？”他抓着我的肩，痛苦地求证。
　　“这都是我想说的，我已经对你厌烦了！”此刻我的眼中大概只剩冰冷。这样很好。
　　一滴泪从这个男人的眼眶淌落，落在我的手背，烫烫的。
　　不想看到他更多悲伤，我知道，得立刻逃离。
　　“先走了。”打开车门，奔向外面那个喧闹的世界。
　　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回到那个只属于我的世界。冲着前方疯狂奔跑，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何凌云的眼泪和手背上灼热的痛楚。
　　记忆中，那个阳光般的总是自信满满的大男孩，他的脸上，不都是笑着的吗？
　　终于要到家了，熟悉的小巷，熟悉的路灯。力气在迅速消散，虚脱似地扑倒在一个人结实的怀里，淡淡栀子花香，似曾相识。
　　“对不起！”虽然你听不到我，但还是想对你说，何凌云。
　　闭上双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