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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出尽风头的男主和黑化的女主(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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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坞,白竹镇,“羽飞烬已经把信物交给杨望,相信不日就能送进南平皇宫,只要南平国君肯松口,我们就能凑齐这石头,到时候就能结束所有的纷争。”
“你就只关心这些?难道你都不关心自己中的九道蝉?”
“反正也死不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虽然是死不了,可是体内种着九道蝉一日,你就一日做不回从前的辛桐柏,你真的甘心吗?”
江流抚摸着很久没有出过鞘的长月刀,他的眼中有过一丝怀念,转而淡然,“我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褪去过去种种的名声,我才明白从前的我自负一身好武艺,其实什么都不是。
这一年多以来,我过得竟比从前那二十几年充实。没有武功,我也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么,又为什么要像以前那样沽名钓誉呢?”
“倒也是,如今你江流的名头也不小,没看到连徐若钧都对你刮目相看吗?”
沈梦柯故意忽略掉察事司暗库还有个辛老,徐若钧不可能对江流视若无睹这个细节,在她看来江流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他就是当世英侠。
江流和沈梦柯坐在望乡亭里安详地谈心,而另一边林子庚却是握紧一块手帕陷入了情伤。
他们是一大早回到的金坞,也是一大早入住的客栈,可林子庚只是去了趟茅房,回来就看到自己房间的桌子上放着这块手帕,看样子是刚洗过晾干的。
这块手帕对林子庚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是她亲手绣给辛桐柏的,可是这块手帕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回想起来,前几天沈梦柯手腕擦伤,江流给她包扎过一次伤口。后来沈梦柯就将受伤的那只手一直藏在袖中,连手腕都没有露出来过。原来如此,是不能让她看到吧。
“她这是,把我的东西拿来还给我吗?”林子庚已经取出火折子,可就在她即将点燃这块手帕时,却停手了。
忽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林子庚一回头,竟然看到苏培乐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你也是来找鸣龙之石的吧?”林子庚的眼睛从未像此刻这般澄明。
“终于清醒了?真不容易!黎云告诉你的?比起做杀手,他可真是个好探子。相比之下,你更像一个杀手,只管杀人就好。”苏培乐说着嘲讽的话,语气里却尽是同情。
林子庚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同情,她猛地抽出手中长剑,其速度远远快于蓝雪的身体反应,是以扮演蓝雪、凭借蓝雪武功自卫的苏培乐,很快被林子庚制住,长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很快压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但苏培乐不慌,她知道江流所中的九道蝉很快就要毒发,为了压制毒性,他必然需要内力,哪怕他不知道这股内力是从哪里借来的,但凭空有了谁会不用呢?
果然没等林子庚做下一步动作,长剑已然掉在地上,她整个人像脱力了一般,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你都知道些什么?”林子庚无力地瞪着苏培乐。
“我是从羽化林里出来的,你说呢?红魔筑,神仙冢,快活林,鸣龙石,黎云应该告诉过你的才对。
不怕告诉你,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打抱不平,也没人打算为羽化林里的命案伸张正义,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包括你的心上人。
他们全都打着查案的名义去收集鸣龙石,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你。”
林子庚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去往何方,只知道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她缓缓起身,看到沈梦柯端着一碗药进来,“林姑娘,想是舟车劳顿,累了吧,我给你熬了一碗药汤,快趁热喝。”
艾芯就站在门口,看到沈梦柯亲自端药让她很不满,“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就会给人添乱。”
沈梦柯走后,艾芯还在那看着,林子庚忽然起身就把药倒在盆栽里。艾芯气得跳脚,冲进屋就跟林子庚理论,可她说了许多,都被林子庚当耳旁风。
“我都知道了。”林子庚只说一句,艾芯立马住了嘴。
“你知道什么?”
“江流就是辛桐柏。”林子庚嘴角带笑,可她眼睛却是如此冰冷。
艾芯是艾天青的女儿,白鸽堂那么多的杀手,她当然明白何为杀意,此刻林子庚身上的杀意可谓让人骇然。
但艾芯依然逞强狡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辛大侠和江大哥生来并不相似,年龄更是差了近十岁,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于江大哥,给自己找个心安的理由吧?”
林子庚却不和她争,“移情别恋的是辛桐柏吧,他已然爱上了沈梦柯,对吗?”
“哪、哪有的事,我沈姐姐不是那等会横刀夺爱的卑鄙小人。”
艾芯着急为沈梦柯辩解,也就顾不上争论上一个问题,“你那宝贝似的定情手帕,她不都还给你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手帕可以还,感情要怎么还?”
林子庚语气平淡,可艾芯却莫名觉得后脊发凉,她设想过各种真相大白的场面,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林子庚如小丑一般被辛桐柏厌弃。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一方手帕的疏忽,林子庚竟然就能想明白一切。
“你和黎云偷偷见面了吧?”
艾芯手里还捏着白鸽堂传递来的消息,她很快收拾起慌张。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黎云是徐若钧特意拨给你使唤的吧?听说那人长得虽不像辛大侠,但穿上察事司的制服,蒙上面,只听声音看身形却是有九成九分辨不出真伪来。
林子庚,你自己和黎云暗地里出双入对,早就对辛大侠不忠了,又有什么资格过问辛大侠如今爱谁?辛大侠落难的时候你在哪,辛大侠毒发的时候你又在哪?
就连认识不久的羽飞烬还有蓝雪都能快速察觉到江大哥就是辛大侠,只有你这个知心爱人,呵,却半分没有察觉。”
艾芯像是憋了很久,不过也是,沈梦柯从不允许她说这些话来刺激林子庚,但她今天既然开了这个头,就不想再隐忍了,索性一次把话说干净。
“你做过的蠢事还少吗?徐若钧派你来参与羽化林案就是要你贴身保护江大哥,多好的安排哪?结果你倒好,因为一个初碧筠,一个凡月山庄,居然跑了?
再说前阵子在金坞边境碰上南平氏一族,你一样没有在江大哥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如果不是羽飞烬出手相帮,沈姐姐舍身相救,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江大哥?”
艾芯绕着林子庚走了一圈,语气越来越义愤填膺,完全忘了林子庚是个杀手,而她是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比起你那些陈年回忆,挂在嘴边的情情爱爱,江大哥和沈姐姐一起度过一次次的危难,彼此相依,那才是真正的感情,你就是比不上沈姐姐,你就是不如沈姐姐有资格同江大哥在一起!”
“说完了吗?”林子庚眼神渐渐发狠,按着长剑的手骨节发白,艾芯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后颈一痛昏了过去。
而林子庚却看也不看艾芯一眼,她怕自己出于杀手的冲动会忍不住杀了艾芯。
江流和沈梦柯漫步回到客栈,林子庚站在回廊下,看着从回廊那头过来的两人,隔着一片竹帘,江流的身影容貌都变得不那么真切。
两人自然也看到了竹帘后的林子庚,江流忽然站在了原地,他很想快步离开,可是一种莫名的心虚让他迈不动道。
“你的手帕,忘了。”林子庚把手帕举着,隔着竹帘江流也能看清这是曾经林子庚绣给他的那块手帕,更是他拿来给沈梦柯包扎伤口的那块手帕。
江流张着嘴,他想装糊涂,却只觉得话头哽在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子庚收回了注定不会被帘后之人接过去的手帕,“还记得吗?那年我埋葬了母亲,你在墓前答应我,会一直陪着我,不会让我一个人。
我就绣了这块帕子,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就把它还给我。你现在,后悔了吗?”
林子庚很少在辛桐柏面前哭,母亲死的时候哭过一次,蓝玉姐姐死的时候哭过一次,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
辛桐柏一直觉得林子庚很坚强,尤其是进了察事司当了左使的她,眼神常常冰冷得不像活人。
尽管每次见到辛桐柏时,她眼中的坚冰就会融化,可辛桐柏总觉得和她之间离得越来越远了,好像看不清楚林子庚的内心。这段时日以来,虽然林子庚不知为何变得蠢笨起来,却让辛桐柏觉得她像个活人了。
前些天在凡月山庄,她跳出来谴责所有人时,不就像极了那年在白鸽堂阻止别人处决蓝玉的样子吗?
可是她现在哭了,这样的林子庚既不像小时候的林子庚,也不像后来心志坚硬的林子庚,辛桐柏不知该怎么应对。
“你告诉我,你后悔了吗?只要你一句话,我不会恬不知耻地纠缠你,但你总得给我知情的机会吧。”
林子庚看似示弱,其实眼中的期盼却一点点暗淡,她再也不会等辛桐柏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的一切都要任人安排,明明她才是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到头来却成了罪人?
“子庚,我从没有想过要反悔。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不信我?”江流朝前走一步,却始终没有要掀起竹帘的意思。
“你年少成名,仗剑江湖,何等的恣意潇洒,我都见过,可是如今却什么都瞒着我,难道你觉得我只能与你同甘,不能陪你共苦?”
林子庚掀开了竹帘,阳光把江流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照了个清楚。
江流下意识抬手,却又放下,精明能干的林子庚,迷迷糊糊的林子庚,重情重义的林子庚,还有那个捉摸不透的林子庚,全都合为一体,变成了眼前这个林子庚。
其实何止是林子庚变了,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从前的他表面上淡泊名利,心里却虚荣得很,如今的他看似在意虚名,处处出风头,其实明白什么也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子庚,好久不见。”江流像是想通了一切,和林子庚隔着栏杆,两双手握在了一起。
艾芯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她眼中的神伤竟然远远超过了沈梦柯,反而是沈梦柯走到她身边,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没用了,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江流拿起那块手帕,轻轻为林子庚拭泪,随即将手帕藏进了怀里,看到林子庚诧异的眼神,他微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可别想再要回去,我不反悔,你也不许反悔!”
林子庚笑了,这一次的笑不是伪装,而是发自真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