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高在赛博地府当判官》有庭树

23、首发晋江文学城23

　　“你的？”崔砚有些愣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他像是看傻子一眼看着无垢。

　　那玩意儿目的是换命，无论上边写了谁的生辰八字，都是个要命的东西，业火既然已经烧去了上边的字迹，无垢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八字给填上去，这是活够了嫌命长？

　　崔砚还没见过像无垢这样，上赶着找死的。

　　面对他的反应，无垢一言未发，只是将写上自己八字的纸张吹干，随后又放回了布里，粗粗看去那模样倒像是从未打开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道：“这邪术霸道，一旦填写上谁的八字，背后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即使业火暂时烧去上边的字迹，但以往构成的因果却轻易无法摆脱。”

　　“唯有替换。”

　　无垢就站在那里，他身侧是业火符灼灼的火光，烈焰明灭，映照出少年大师的眉眼，锋芒之下却是一片漠然。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语气却似鸿毛，轻的是他自己。

　　对于崔砚来说，无垢几乎跟他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他这条命，是被亲人艰难拉扯保全的，崔砚这么多年始终秉持着一种观念，死生之外无大事，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放弃生命。

　　而无垢却会为了一个陌生的雇主，将自己就那么轻飘飘置于险境。

　　崔砚不理解，也无法苟同。

　　小和尚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上是与常人不同的冷酷，与他眼中半分慈悲矛盾拉扯着，像是冰雪中生长出来的火焰。

　　隐渡寺的泥里竟然生出了这么一朵菩提花来，崔砚微微眯着眼睛，随后嗤笑一声。

　　“哧。”

　　他的笑声引得无垢回头，崔砚便抱着双臂往边上一靠。

　　“你们隐渡寺的人，还是那么舍己为人。”少年加重了舍己为人四个字，语调拖得长长的，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看似说两句好话，但听在无垢耳中，倒像是糖衣中裹着软刀子，小和尚抽空抬眼看过去，见对方无谓得耸了耸肩。

　　崔砚从头至尾待他都针尖麦芒，说针对，却又没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反而还协助帮衬着他，只是嘴上不饶人，张口就是小嘴淬了毒。

　　简言之，就是看无垢不顺眼。

　　“多谢。”无垢看上去不好惹，但反应却像棉花一样，转头递还尚未燃尽的朱雀业火。

　　崔砚心里有些没劲，撇眼挥挥手，扭过头去：“送你了。”

　　少年打了个响指，火焰从黄纸上尽数收拢，一张完好的符箓躺在无垢手心。

　　小和尚低垂着眉眼迟迟没抬头，对方尚短的发茬在微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毛茸茸，崔砚手心有点痒，克制地转开目光问：“愣着做什么，睡着了你？”

　　无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小片红布，手上熟练地叠成符袋模样，将那装载着道家朱雀业火的黄符放了进去。

　　这珍重的模样倒把崔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后听对方道了句：“谢谢。”

　　崔砚被他这么说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客气。”

　　但这么一下，两人之间带刺般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今晚的天色暗得很快，窗外已经窥不见半点光亮，微弱的月光照不透绿化间隙，黑夜里迎面而来的风将窗帘吹动。

　　距离七点还有五分钟。

　　崔砚对神鬼所知并不多，对于今夜的情况也只了解皮毛，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来讲，是会直接毁掉那害人的东西。

　　他手段不多，但蛮力足够，正所谓一力降十会，这道理在任何方面都行得通。

　　这样的邪术一旦被破，害人者必遭反噬，如此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只需要看医院的救护车连夜进了谁家。

　　自己造的孽，偷的东西，最后总会全都吐出来，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无垢的处理方式跟崔砚完全是两个方向，他实在看不透对方的操作，不想法破除就算了，反而还将自己的八字替换上。

　　崔砚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人。

　　他旁观着无垢的言行，对无垢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实在是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他想要留下来看看，但对方好像并不赞同他留下来。

　　小和尚盯着崔砚，寡淡的唇吐出仍旧冷淡的字：“时辰将至，你该走了。”

　　上一秒说谢谢，下一秒就下逐客令，崔砚是个软硬不吃的，听他这么说后脸上表情立刻臭起来，索性转头找了凳子坐下，双手环臂，不爽道：“这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是铁了心不走，他甚至还抽出常别在领口的笔，在指尖转得令人眼花缭乱。

　　少年此番挑衅无垢并不放在心上，他没有再赶人，就当房间里只有自己，转头又捯饬起带来的物件。

　　房中的灯被关上，整个世界忽然陷入漆黑，但崔砚的夜视能力不错，仍旧看清了无垢的动作。

　　案上本身就备有水果与干净的水，无垢拿出一盏莲灯点亮，又不知从哪捧出一枝带泥的莲花，莲花含苞，颜色粉绿脆嫩。

　　随后无垢依次供香，花，灯，在钵中盛入清水，制备瓜果。

　　当中《大藏经》稳稳放着，灯芯晃动，一阵风吹开经书，经著一一掠过。

　　无垢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梵语拗口，崔砚听在耳朵里只觉得痒痒。

　　在他的注视中，小和尚莲坐于蒲团上，九盏长明灯将他围绕，少年闭目后神情庄重，那样锋利的五官，此刻却化锋刃为雪水，冷而柔，倒与睁眼后判若两人。

　　空气中忽而漫开阵阵莲花香，炉中檀香火星燃亮，香火往下一落，莲香愈浓。

　　崔砚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无垢，此刻对方身上素袍无风而动，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下滑露出半截紧实的小臂。

　　香上袅袅白烟浮动，一卷一卷地朝小和尚而去，白烟缭绕着，在蒲团外卷成了一朵盛开的白莲。

　　崔砚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莲香，只觉得此刻无垢像是化身成了莲台当中的一颗莲子，眉目间竟然让他瞧出了一丝神性。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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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

　　妙法莲华经文自无垢唇间如珠滚落，听不分明的呢喃梵语，却令崔砚神思清明，忍不住也闭了闭眼，整个人一扫疲惫。

　　长明灯的焰光愈来愈亮，将整个房间照如白昼。

　　佛门道家典籍无数，崔砚听过灵妙观的李道长公开讲道，有悟性者，听一次便能有所寸进，而他听过四次，如今不经勤修，灵妙观上下，除李道长与忘凡之外，再没有人能高过他。

　　他这飞一般的升级速度，除开自身原因，还得多亏了有李道长这样自身修为高超的人讲道，以己渡人，只有达到李道长那样的高度，讲道才会有过人的效果。

　　只是三次之后，灵妙观讲道能给崔砚带来的顿悟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四次之后他就不再参与。

　　而现在，崔砚听着耳边低哑声线呢喃的梵音，竟然隐隐也有顿悟的感觉。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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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尊演说法，度无量众生……”

　　崔砚闭眼后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梵音之下，脑中如有莲花渐次盛开，莲叶逐水，遥远的水上似有绰约白影。

　　被空气中的莲香围绕着，崔砚有些昏昏欲睡，手中动作不由一滞，指尖的笔忽然坠地，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雾中渐渐清晰的白影忽而消散，弥漫的大雾就此散开，钟声在崔砚耳边乍现，厚重古朴的声音将一池莲花尽数驱逐。

　　崔砚胸口猛然起伏，下一秒豁然睁开眼睛，心中一惊后下意识低头，随即视线聚焦在地上的笔。

　　他一边喘气庆幸，一边劫后余生般俯身把笔捡起来，大力握在手中。

　　四周莲香依旧，只是不再往崔砚这边暗戳戳飘来，香案前的无垢稳如泰山，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垢——！’崔砚死死盯着诵经的小和尚，后槽牙都几乎要咬碎了，眼中好不容易有了丁点的友善，此刻也全都被怒火和尴尬取代。

　　崔砚简直要骂人了。

　　这特么的，无垢念经怎么是无差别攻击？崔砚刚才差点就被对方当场渡了！

　　只差一点，要不是笔落地的声音把他惊醒，怕不是明天崔砚就去剃头了！

　　直到这时候，崔砚才知道为什么无垢会对他下逐客令，但这臭和尚不把话给说清楚，谁能想到他诵经会有这么可怕的效果。

　　此事也算崔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忍着没有出声干扰无垢，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憋得头脑发昏。

　　有点气得狠了。

　　崔砚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反复过，摊在椅子上，一只手忍不住捂着自己发痛的胸口。

　　李道长说的果然不错，隐渡寺的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住持是这样，眼前的无垢也是。

　　崔砚在心中默默发誓，他这辈子都会跟隐渡寺的和尚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