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城外筠桥东》禺东西

11、第 11 章

　　大学的生活和学习逐渐进入状态，和周围的同学、舍友刚混熟，半个学期就过去了。期中考试即将到来，对于中学毕业没多久的大学一年级学生，他们对考试自然而习惯的重视。
　　陈菊东想考试前那几天去图书馆复习功课。开学不久班主任和辅导老师就说过，除了本班的课室，同学们还可以到图书馆自修。菊东一直都很好奇，想去图书馆感受一下。
　　这天晚上八点左右，陈菊东到达图书馆，却没看见有空座位。他失望转身，忽然发现离门口不远处靠窗位置正坐着那个偶遇的女孩，他心跳怦然，更让他意外的是，她身边竟然有个空座位。他想那个座位一定是她为男朋友郭甯师兄留着的。那女孩突然抬头也看见了他，两人目光撞了一下，他一怔，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陈菊东正要离开，看见她朝他的方向招了招手。他确定她是向自己招手之后，便走了过去。
　　她说：“找不到座位吧？”
　　“嗯。”陈菊东走近，才知道那女孩除上身是灰色T恤外，下面穿着米黄色裙子，并带着淡淡的淋浴露或洗发水的香味。
　　“你坐这里吧。”她把旁边座位上放着的书包拿起来挂在自己的椅背上。
　　陈菊东说了声“谢谢！”就将带来的课本作业本等放到书桌上，然后轻轻地挪了挪椅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他心里激动，万没想到第一次来图书馆就和她坐在一起温习功课！
　　她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建筑系的？”
　　“嗯，你呢？”她知道自己是建筑系的，陈菊东并不感到奇怪，初次遇见时他问路就能猜到，也很可能是郭甯师兄告诉她的。
　　“我？我是土木工程系的。”她的回答让陈菊东感到意外，以她那样的一个娇柔女子竟然读土木工程。他想，既然她和郭甯师兄是情侣，那么他们一定是同届也就是比自己高两届。但他没有问。
　　“你的名字很特别。”那女孩说。
　　陈菊东知道她看到自己作业本上的名字了，他尴尬地笑笑说，“有点女性，是吧？”
　　“没有啊，梅、兰、竹、菊，四君子。”那女孩也对他笑笑，继续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境界很高啊。”
　　“是吗，可惜我却是个凡夫俗子。”陈菊东面红了。
　　“这么快就给自己下定论啦？到底是平凡还是伟大，以后才知道。”
　　陈菊东点头表示有道理，然后，他第一次主动问道：“请问，嗯...师姐，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什么？”那女孩愕然，马上又笑笑说：“我叫余筠。”接着将桌上的一个笔记本翻开指着上面的签名给陈菊东看。只见她的字迹笔画舒展大方，端庄而有力。他不知道“筠”字是什么意思，刚才若不是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更不知道这字原来有两个读音。但看它的部首知道同样和植物有关，说不定和竹子有关。心里重复了几遍：“梅、兰、竹、菊，梅、兰、竹、菊”。你是竹，我是菊。
　　陈菊东道了一声谢谢，并说：“你的名字也不错，很高兴认识你。”
　　余筠婉然一笑：“嗯，我们先做作业吧。”
　　陈菊东哪能专心温功课?其实那些要考试的科目并不是很重要，本来他对考试就已有把握，来图书馆只是想体验下自修的。他书看了几页书，心就不平静了，侧脸看了看余筠，只见她并不是在做作业，而是在对着本书抄写什么。
　　原来她在抄诗。余筠也从余光中感知他在看过来，于是边抄写边说：“我的作业做完了，现在练练字。”
　　陈菊东说：“你的字很漂亮。”
　　“是吗？”她婉然道。“我不认为我的字好看啊，所以拼命地练。”
　　“哦，我可以看看吗？”陈菊东出于好奇脱口而出，但突然想到女孩的笔记本也许有些隐私的内容，于是马上改口说：“太冒昧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啊，你看吧。”余筠停下来，大方地将笔记本递给菊东。而自己就端起刚才抄写的诗书来阅读。
　　陈菊东把她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小心地翻开，只见她笔记本上的句子抄写得都很认真整齐，字体端庄而有个性，笔画伸张收放自如，潇洒而奔放。想想相比之下自已的字也太过拘束了，有种畏首畏尾之感。他浏览了几页，看到了那首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便停下来细读。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陈菊东读着读着深感震撼，觉得那诗写的像是自己的心声。
　　他喜欢美术，喜欢什么诗情画意的东西，所以他从小也喜欢读诗，但近几年紧张的学习生涯，他涉足的诗词领域有限，席慕容的诗更是第一次读到。这会他出了神。他感叹某些诗人之太伟大，可以写出如此有感染力的诗句，让人产生共鸣，让人振奋；又或者让人平静让人舒畅，甚至有些诗可以让那些破碎的心重新装拼起来并且完全愈合，焕发出新的活力。以前自以为也可以写两组感人的句子，现在突然觉得自己那些文字是那么的浅薄，那么苍白无力。离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可谓远无边际。
　　想到此他却没有灰心丧气，即使这样，也不影响自己喜欢诗词，难得的是，她也一样的喜欢。
　　陈菊东回过神，觉得自己就是那棵等待的树，而余筠呢？也许她只不过是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不停留、没感觉，甚至无视。而树是无怨的，十年百年的等下去，直到下一个轮回。
　　感慨之余，陈菊东不敢看的时间太长，便将笔记本交还给余筠。余筠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轻声说：“我有事先走了，BYE-BYE。”便收拾书本离去。陈菊东唯有目送她的离开，就象上两次相遇，她的背景是那般的轻盈，缈缈的如一缕萦绕不散的馨香。
　　正如他刚才读到的她抄的徐志摩那句诗：“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她就是那一片彩云，已经投影在陈菊东的心里，久久无法抹去。
　　第二天傍晚，饭后，陈菊东自觉地拿起几本书就要去图书馆，黄乃赢拍拍他肩膀说：“哈哈！阿东，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积极？”临急抱佛脚，这时候就算多贪玩的新生都会去温习功课，毕竟还没有老生的放纵自如。黄乃赢也拿上了课本，“去图书馆？都不叫我。难道？......”他笑的时候，门牙镀了金一般，在菊东面前闪了一下。第一次看到陈菊东晚上抱着课本出去，就猜他去图书馆。
　　“难道什么？哈，走吧，一起去。”陈菊东觉得有黄乃赢一起去更好。如果再次一个人在图书馆和那女孩坐相遇，不保证自己不会心虚紧张。
　　他们来到图书馆，陈菊东很自然地观望昨晚余筠坐的位置，那里坐着的是别人，再环顾四周，四周也不见余筠，心里失望。
　　分头找位置的乃赢走了过来，将手伸到他眼前摆了摆说，“你在看什么，这么全神贯注的？”
　　“找位置啊。”菊东回过神来。
　　“找到了吗？”乃赢笑道。
　　“没。”菊东轻叹了口气，别人看来他这一声叹息或许为找不到座位而发的。
　　“到这边来吧。”黄乃赢得意地指了指陈菊东身后。黄乃赢已经找到两个面对面的座位，并用课本放在座位上占着。
　　陈菊东做了几道题忍不住抬头环顾四周，依然不见余筠。却只见坐在对面的黄乃赢很投入地做功课，非常专心的样子，一边做题还一边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心算。陈菊东觉得好笑，难得一见乃赢如此认真的做功课。转而想到乃赢毕竟是有了女朋友之人，心无旁鹜，不像自己那般诸多杂念，便自觉惭愧，又轻叹了一口气，才专心做余下的作业。
　　第二天晚上，陈菊东和黄乃赢继续去图书馆复习功课。竟然见到了余筠，她坐的位置和上次的差不多，而这回她是一个人。陈菊东他们坐在她后面隔着几行，黄乃赢和他面对面。陈菊东时而做作业时而看看余筠的背影，她的背影像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陈菊东自己也说不清，明明知道余筠极有可能是师兄的女朋友，却又忍不住要去和她熟识交往。明明不可能有什么美好结果却还要留一份期盼。
　　当陈菊东第二次自己一个人去图书馆自修室并遇见余筠时，竟然付晓青和她一起。晓青轻拍身边的余筠对陈菊东说，她是和舍友一起来的，让他很感意外。不过他想到既然郭甯师兄都和自己住一个宿舍，那余筠和晓青是舍友也不出奇了。在两个女孩面前，他果然有心虚的感觉，像作了贼般怕晓青看穿自己的意图。付晓青要给余筠和陈菊东介绍的时候，陈菊东坦白他和余筠已经认识，并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上次来图书馆自修两人正好坐在一起而认识。余筠也不多作解释，只是温婉地笑笑，她表示很意外菊东和晓青是同班。她更想不到的是菊东和晓青那么友好。陈菊东和付晓青不时地讨论作业，那关系不像是只认识半个学期而像那些一起并肩奋战过的高中同学。而过了不一会，三人似乎都意识到什么，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拘谨客气。
　　这次是他们三人一起离开图书馆的，陈菊东礼貌地送她们到女生宿舍楼下才回去。
　　陈菊东去图书馆变得积极了，他心里不否认，主要是想见到余筠。虽然明知她是师兄的女朋友，但那种总想见她一面的感觉目前似乎无法抑制。只好自我安慰：并不是想追求她，见个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