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南》肖意言

30、失踪

　　荞一抱着一个大箱子跟着姜尘去了她的办公室，荞诺就寸步不离的跟着，离开他一会都不行。
　　荞一放下箱子，姜尘给了他一瓶水，他说“我的妈呀，尘姐你这一大箱子都是些什么玩意，怎么这么沉。”
　　“我应该多叫几个人帮你的。”姜尘边说边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荞一差点直接晕过去，他大老远的从校门外搬到图书楼三楼，就搬了一堆石头木料？
　　荞一难以置信的问“就这？”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就这？就这点东西花了我一百多万呢。”
　　这些木料是小叶紫檀，天墨生日快到了，羽南打算给天墨亲手做一个礼物，就让姜尘帮他买了点上乘的小叶紫檀，还有汉白玉。
　　“还有，这不是石头，这是翡翠，我看有人在抽翡翠盲盒，五十万的抽出肉质细种水好的紫底飘花，还带有一点黄翡，随便弄一个手镯就能买这么多，更何况还那么大一个，我看了也就买了一个，要是运气也那么好，就自己做一套当嫁妆。”
　　荞一反正也不懂，听了这些依旧觉得他白忙活，连忙就走了。
　　来的时候没感觉到，但是回去的时候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别人的目光都在看他们，上一次目光这么集中还是高一刚开学那会儿，所有人都好奇荞诺怎么回事，后来就没再提过。
　　现在……
　　就连姜尘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手机响了，晰衿……
　　“子衿，怎么了？”
　　“小姨，你们那边没事吧？刚才婉儿报警说学校了有人传播谣言，对他们进行网络暴力，我们查了一下那个贴吧的确有不当言论，已经控制住了，婉儿他们怎么样了？”
　　“什么……网络暴力？”姜尘最开始处于懵的状态，她就一会没看手机怎么就断网了那么多消息。
　　不对，晰衿刚才说了什么？网络暴力……那个贴吧！
　　姜尘随便翻了几下贴吧的内容，天墨抢劫杀人，羽南的母亲是卖国贼，晰婉陷害他人，韵诗克父母双亲，荞家兄弟杀母亲，父亲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这都什么事啊！
　　“子衿，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往教学楼走，我会稳住他们，不让他们做傻事的。”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你们听说没有，天墨杀过人啊！没想到少爷也会做这种事。”
　　“那肯定是他们这种大少爷会做这种事啊，他们犯事没人追究。”
　　“不过他有小弟这件事是真的，听说混的特别牛逼，□□管事的那个、叫什么虎哥你知道吧，都不敢惹他，前两天他们还打了一架，闹得挺大的都进局子了。”
　　“他还是个同性恋，好像是和羽南，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母亲是个卖国贼。”
　　“你看她那长相，没准他母亲就是外国人呢？”
　　“晰婉我是真没想到，警察世家的孩子也会做这种事，从小的教育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还有那个荞一荞诺，我一开始就觉得荞诺不对劲，还抑郁症，我看就是杀了自己妈之后害怕，矫情的吧……”
　　矫情……荞一的拳头一紧再紧，真想一拳呼死他们。
　　荞一抬眼看了一眼天，快正午了，是个好晴天，却无人知晓在这明媚阳光背后藏着怎样的狂风暴雨，亦无人知晓有人在这阳光下早已不知所踪。
　　“还他妈说！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没什么故事也轮不到你们胡说八道！就你们长了张嘴？啊？”荞一凶狠的看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还看！”
　　荞一骂完回头准备去抓荞诺，却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哥哥不见了！
　　“哥？哥！”
　　怎么会不见呢？自从那次荞诺轻生后，荞一再没让他离开自己视线，他也从未想过离开，这会……
　　真不该骂那些人，让荞诺脱了自己的视线，毕竟一旦他有轻生的想法，得空就会逃跑。
　　然后就有了荞一给天墨他们打的那通电话。
　　天墨说“小一，你现在是不是和尘姐在一起？”
　　“尘姐在我旁边，刚才晰哥给她打电话都说了。”
　　“你不要着急忙荒的乱找，和尘姐先来教室，咋们慢慢想，行吗？”
　　天墨的声音柔润平和，倒是很有安慰人的作用。
　　他常说羽南克制，总是平心静气的，有什么脾气也都会忍着，不会随意在别人身上发火，但别看他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样，真出了什么事他比谁都冷静。
　　羽南用坚硬的外壳包裹着自己的满目疮痍，总是孑然一身的，清冷不易亲近，而天墨混账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坚定赤诚，身边总会围着很多人，但没有一个是能真正交心的，他比羽南要敏感的多，只是一个外露，一个内敛。
　　在教室的邵羽当然听到了这些议论，但他始终记得先前在医院邵宁告诉他的，任何有关羽南的言论都不要涉足，他虽然讨厌这些言论，但他没有说。
　　一个微弱的声音流入邵羽的耳朵，坐轮椅的人对轮椅声是很敏感的，这个声音就是轮椅声，剧他所知，除了他整个学校只有荞诺坐轮椅，可是他没有看见哥哥，怎么会……
　　而这天也越来越黯淡了……
　　荞一匆匆忙忙的跑回教室，一看他们的神情尤其是羽南，就知道贴吧又有言论了。
　　是关于邵羽的腿……
　　天墨轻拍着羽南的背，柔声安慰道“好了，邵宁不是已经把邵羽带走了吗，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了啊。”
　　“谁担心他了。”
　　嘴硬，羽南也就是嘴上这么说，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邵羽，又怎会在一开始就告诉别人这个残疾人有人护着，怎会在察觉东窗事发时和邵羽保持距离，在天墨不知情的时候塞给邵羽一张字条以做提醒。
　　天墨笑了笑宠溺的说“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他们骂我了，所以你才不高兴啊。”
　　“楚妍。”羽南没头没尾的说。
　　“谁？”
　　“邵羽的母亲，如果追根溯源，邵羽的腿的确是因为我，当年我年幼又恨邵宁和楚妍，推倒了楚妍导致她早产，才生下了邵羽这个残疾儿。”
　　此时这个残疾儿正躺在医院病床上叹气，刚才还是大好晴天突然就变了，这是有多大的冤情，他抬眼看了眼窗外，已经有蒙蒙雨点了，本来就不能长时间走路的腿，这下一受潮又要开始疼了。
　　下雨天真讨厌，邵羽在心里暗自编排，不过转念一想又挺高兴的，他的腿有知觉了，他能感觉到疼。
　　邵宁拎着东西进来，帮邵羽拉上了窗帘，“小羽，这两天你不用去学校了，下雨你多喝点热水。”
　　邵羽盯着地面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用去学校到底是因为他的腿，还是因为出事了，那些言论他在学校也听到了的，还有那个轮椅声。
　　邵羽问“爸爸，哥哥的那个朋友……”邵羽听了一下，随即改口道“不对，不是朋友，是同学，对，哥哥的同学里是不是有一个坐轮椅的大哥哥，上次在医院里我们还见过的，他是不是出事了，还是哥哥他们都……”
　　邵宁从果篮里拿出来那张字条，上面是羽南凌乱的字体:空穴来风无凭，真相何如不论，定罪不予辩白，抹黑不还清白。
　　邵宁原以为这几句话指的是当年羽凝的事，被人栽赃陷害，至死都无法魂归故土，没想到羽南早就知道，是他提前打的招呼。
　　而学校那边，他们几个提议分开去找荞诺。
　　外面下着雨，姜尘肯定第一个不同意，荞诺得找，但不能为了找一个人让这么多人都感冒了。
　　韵诗是最懂荞诺的感受的，毕竟她遭受的暴力也不少，一向温婉的她急了，对姜尘说“那更得去找啊，外面下着雨诺总会害怕的，说不定会做一些过激的事，是我们都感冒吃几颗感冒药划算还是搭上一条命划算？”
　　姜尘还是一口否决“不行，诗儿善良没错，但你善良过头就是傻，还有你自己的身体，你能受得了这么淋啊？”
　　晰婉想了一会说“小姨，我跟着诗儿不会让她出事的，但我觉得诗儿说的对，诺总那个情况万一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就坏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同意晰婉，扰的姜尘没辙，只能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要荞诺没找回来，反而让他们一个两个都倒下了。
　　一听到姜尘的默许，荞一直接就冲了出去，其他人甚至才刚站起来。
　　其他人也迅速跟了下去，知道教学楼门口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才让他们清醒了一些。
　　天墨看了看羽南穿的，一件长袖卫衣，天墨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羽南，而他里面只有一件薄T恤。
　　“我不冷，你穿的薄，你……”
　　“让你穿你就穿着，你自己什么身体自己心里没数啊？到时候生病了不还是我照顾你。”
　　羽南凝视天墨片刻，知道他再怎么说都没有，担心天墨的身子，但他嘴角却还是荡着弯弯的弧度，又不禁的扩大了些。
　　下午六点半正是放学和吃饭时间，学校里人潮汹涌，就是小角落也容易遇见偷情的小情侣，再加上下雨，伞一撑帽子一戴人挤人的，半天也找不到荞诺。
　　姜尘和宁帆在监控室盯了半天也没有成果，但是可以保证荞诺没有出校园。
　　就在他们准备无疾而终时，邵宁的一个电话给了他们寻找到方向。
　　他们几个手机是互通的，羽南刚开始看到是邵宁的来电并不想接，但是天墨总觉得这通电话可能对他们有用，不然在这个关头邵宁不可能打扰羽南。
　　其他人就听着羽南和邵宁的对话，真可谓是针锋相对。
　　羽南接通就冷声问到“您有何贵干？”
　　“小南，你同学里是不是有一个坐轮椅的男生，刚才小羽说他在教室听到了轮椅声，往校友林那个方向去了。”
　　“他——会不会是他听错了，没准是他自己的轮椅声。”
　　“他说他们这些残疾人对轮椅的声音是很敏感的，他敢确定。”邵宁并没有因为羽南的冷漠而生气，相反他很冷静，而且还有点开心，羽南最开始对他是爱答不理的态度，哪怕是憎恶只有羽南愿意搭话，那就证明他放下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方向，羽南问谁在校友林附近，晰婉答了一声她和韵诗在，正在往校友林走。
　　羽南问了几句关于邵羽的腿，让他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晰婉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她们在校友林发现了荞诺的轮椅，但是人不在，大概早就顺着人群跑了。
　　晰婉提出了一个问题:荞诺一旦丢下来轮椅混进人群中，现在是放学高峰期，他真的不会顺着人群走出校门吗？
　　这让姜尘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怀疑了，她最开始觉得荞诺没有出校园，是因为荞诺带着轮椅是很明显的，门房大爷保证没有看到一个坐轮椅的，可现在……
　　“他不会出校园。”荞一突然开口说到，他的声音带了点潮气，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他苦笑一声说“你们信不信，他或许现在……又在某个角落看着我呢。”但是他就是不出来。
　　又……
　　不过想想也是，荞诺从未离开过荞一，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为了护着弟弟，又怎么会舍得把弟弟一个人丢在这里。
　　天色已经不早了，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姜尘就让他们先回去。
　　姜尘问天墨“你们不回家吗？”
　　“等找到诺总我们再回去。”
　　“万一……”后面的话姜尘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知道，万一找不到呢？毕竟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
　　“找不到也得找啊，你看小一那样，就算咋们不找了他肯定今天也非找到不可，不说小一，就是凭咋们和诺总的感情也得找。”
　　他们几个之间的感情姜尘最清楚不过，但是如果再伤了自己那不划算，但是姜尘无法，只能屈服。
　　天墨瞅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天瑶“你还杵在这当根棍干什么？不回你教室上晚自习啊？你初三了，再过俩月就中考了还浪费时间。”
　　天瑶莫名其妙的被天墨嘲讽，回怼道“我成绩不会有问题的，况且我回去干嘛？我向来不上晚自习。”
　　天瑶抬头看见了坐在她桌子，不是，是坐在羽南自己桌子上的羽南，终于明白是自己碍事把羽南的位置抢了，她缓慢地离开并且赠送给她亲爱的哥哥一个白眼。
　　姜尘问他们饿不饿，不行点些外卖。
　　荞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天墨抬手关了窗，说“雨太大了，不要劳烦快递小哥了。”
　　之后整个教室都是安静的，埋头写题的，趴下睡觉的，默默掉眼泪的，荞一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那些伤疤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不能忘记过往，现在该是他护着哥哥的时候了。
　　正如荞一所说，荞诺一直站在天台上看着他，看着下面所有如同蝼蚁一样的人，所有人都是乌合之众一般在厌恶他们，没有一个人会产生同情心。
　　荞诺听着那一声声呼喊，却没有回应，直到目送荞一进了教学楼，他才扬起沉重的脸，上面挂满了水，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轻声道了句对不起，不知是对荞一，还是对自己的可怜产生的同情。
　　他抬脚翻到围墙上，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那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就连荞一都不知道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