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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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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姜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她恼火少商的不辞而别,心中也生了闷气,她乘船南下,去了姑苏的寒山书院。
熙宁十四年至十九年,她留在寒山刊刻处。她知道,这里所编纂的《当世经略》会传遍天下,而少商私下有阅览寒山书录的习惯。她几乎是赌气地发奋,可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来找过她。
“熙宁”年号走向末尾,已经是乱世,而寒山却十分清净,硝烟似乎特地避开了寒山。兰姜以为,应当是寒山有当世大儒,声名赫赫,才令纷乱的兵戈不敢侵犯,因此更不愿下山。
熙宁十九年,一位将军模样的男人来打听兰姜的名字,辗转被她得知。
兰姜有所期待,见到的却只是顾观。
顾观似乎比少年时开朗了些许,而她却越来越沉默。
顾观说,他从军了,恰好随军经过寒山,问她想不想与他同行回冀州。
兰姜犹豫许久,说不想。
她知道少商就在冀州。
半晌,顾观问她:“兰姜,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顾观其实生了一张很好的面孔,虽然不如少商那般惊艳,却极为耐看,目若朗星。
闻言,兰姜忽而有些愧疚。
多年来,她寄给顾观的书信寥寥。似乎所有的时间与笔墨都尽数倾付给《当世经略》,她心中或有成就,但更多的是疲倦不堪。
顾观的笑意沉沉:“兰姜,我和少商都不是你的朋友。你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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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二十年春。
青岚隐隐,雾气伏在山腰。
顾观站在荒野,遥望寒山。据说山上有一片杜鹃花海,是寒山盛景,但大约山上的人无暇赏花也无心赏花,寒山书录上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她的名字,她一定花了很多个昼夜的心血。若要得到一个与男人齐名的机会,女儿家就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兰姜什么时候才会下山?等到她下山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想到这里,顾观心中发闷。
看到几个士兵在偷懒,顾观训斥了他们一顿。
世道乱,他们这只军队尽是孤弱之人,只能守着一座山。守住,便已经是尽力了。和顾观呆久了,他们便知道将军只是脸上冷,骂他们是要他们提防地上还没死透的敌兵。此时便嬉笑着说:“将军,听说这个季节寒山上有杜鹃花,能红半面山呢,我们想去看看。”
顾观面色不悦:“你愿意看花,花愿意看你吗?”
士兵嘟囔着:“你怎么知道花怎么想的。”
顾观不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他是最了解那朵杜鹃的人。
暮春的风涤荡,向寒山吹去,吹红山踯躅,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望见那片淡红色,太远了,所以显得颜色清浅。杜鹃的美有悲色,他不愿意这样形容她,只是花开的颜色确如她的人一样浓烈。如果杜鹃可以是一棵树,那一定是她。
顾观摸向怀中的信,信中有同野稍稍提及“好友”少商的近况。他本就不喜欢少商,是因为兰姜,他才不得不与少商共处数年。现在散了伙,他巴不得把有关少商的字眼都一把火烧了。
但也许那杜鹃树会愿意看,他又将信好好收了起来。
所以他的杜鹃树什么时候会下山。难道为了少商,兰姜宁愿一生不回故乡吗?想到这儿,他又生起闷气来,也许她的朋友真的只有一个,是这信上的人。
狼烟燃起,他收了混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