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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粉身碎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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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台上的主唱似是注意到了他们,微微调转身体的方向,对上初阳从张阅宁手上移开的视线。初阳看着他笑了一下。
张阅宁保持原来的姿势,手却悄悄伸下去,轻握住了初阳的指尖。
歌曲接近尾声,他对初阳说:“跟我走吧。”
初阳抽出手指,顺势将手肘拄在翘起来的二郎腿膝盖上,拖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笑着问:“你是要泡我吗?”
“你忘了吗?”张阅宁很快回答,“我是你的男朋友。”
初阳冷若冰霜,问:“是吗?”
“是。”张阅宁仍然蹲着,清幽幽的眸子仰视他,“2020年1月6号,北京初雪的夜晚,你亲口对我说我们谈恋爱吧,那天我们爬上了信息大楼的天台,跳了一支舞,你说那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在一起的见证。”张阅宁的声音并不大,也仿佛没有情绪那般,平静地叙述。
初阳的微笑敛起,但并没有说什么。
歌曲结束了,主唱和其他乐队成员给观众鞠躬。
灯光变成了五彩斑斓,摇曳在俩人的脸上,分外迷离和捉摸不定。
张阅宁继续说:“之后你要回家,你让我在出租屋里好好等你,然后你就消失了八个多月。”
“……”
“我一直在等你。”
初阳把目光偏开,虚空地看着某一处,“那你别等了,你说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说完初阳站起来,红色的裙摆飘扬划过张阅宁的脸颊。
他穿越闪烁的灯光,迅速朝酒吧门口走去。
张阅宁看到他穿的是高跟鞋,也许是并不熟练的原因,他扭了一下脚。张阅宁便如梦初醒般,起身跟上去。
推开酒吧小门,一阵冷风袭来,初阳将被吹拂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闪着轻微亮光的流苏耳坠显露在这黑沉沉的夜晚之下。
他知道张阅宁跟着他,但他没有回头。
这条巷弄大多是旅馆,因此很安静。里面没有路灯,只能依靠各个门面里头传出来的微弱光源照看路面。
初阳身上的裙子是吊带的,平边抹胸,两层,里层是绸布,勾勒出身形,而外层是带有纹路的纱,飘然自若。
在这黯淡的光里,他每迈一个步伐那裙摆都似海浪那样拍打人心。
大概走了五分钟,初阳终于停下来,转身注视着张阅宁说:“别跟着我。”
张阅宁不说话,只是打量他。那双眸子在黑夜里看不太清,但初阳却觉得温和又清冷。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对立,陌生,但又令他的心柔软。仿若张阅宁不会怪罪自己消失这么久,而只是用一种新鲜但仍然喜欢他的心来接受他现在的模样。
“你再这样我要报警。”
“报吧。”张阅宁说,“这样我就可以在更亮的地方看你。”
初阳转身就走。
然而这次张阅宁一下拉住了他,拉的仍然是手腕,他的手腕比之前纤细了一圈,张阅宁便用了更大的力气。
仿佛不这样握紧,初阳就似一颗绸带那样滑出去了。
“这八个多月,我没有哪一天没在找你。”张阅宁看着初阳的背影,声音颤抖不安,“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的,是不是?”
静了两秒,初阳说:“你放弃我吧,张阅宁。”
话音一落,初阳便被张阅宁一把推到墙上。
张阅宁扣住初阳双手抵到他胸前,逼近初阳的眼睛,缓慢地说:“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过问,然后我们从今天晚上开始以新的身份新的感情重新在一起!”
他的语句清晰而坚决,已经不会再询问初阳意见,而是直接又忐忑地渴求。
初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阅宁继续说:“你这样很漂亮,你做什么都很好,你愿意的话等我把书读出来,我们就能到一个你想要去的自由的地方,做什么都可以。”
“你太自以为是了。”初阳的语气冰冷至极,“你就是个垃圾,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那又怎么样?!”张阅宁捏住初阳下巴,“人类都是垃圾,我比你早几年认识到这个现实。”
初阳闭上了眼睛。
“或许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宋初阳。”
“所以呢?”
手上的力道加重,初阳的下巴被他捏得堆挤而泛红,张阅宁用力吻了上去。
初阳没有任何动作,任身上的人将他一寸一寸侵略,然后他看到仅两米之遥的高楼上,“哗”地坠下来一个物体。
物体摔在地上,沉闷的一声重响过后,张阅宁放开了他,缓缓转身望过去。
一个人躺在地上,腹部底下淌出了黑红色的液体。
在这样的黑夜里,血液的颜色不明显,人死得也很安静。
他们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楼接待室的女老板披着外套拿着手电筒走出来,先是照了他们,视线一晃,瞥到地上的尸体后“啊”地尖叫出声。
“张阅宁!”初阳忽然抓住张阅宁的手,“我不能被警察找到。”
“什么?”
“我们先走,别让警察找到我。”
“好!”
张阅宁牵紧初阳的手,往前走去。后面那个女老板似乎终于缓过来,电筒的光亮又照到他们身上,微弱地呼喊道:“你们,你们别走!”
俩人更用力扣紧对方的手,但没有加快步伐,只是平静自然地、一步一步往更里处的黑暗走。
走了有三分钟,初阳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张阅宁道:“是不是喝太多了?”
“嗯。”初阳试着吐了两下,却没有吐出来。
也许不是喝酒的缘故,他的酒量很好,且今晚也没喝多。
他只是反胃。
“前面没多久就可以走出去了,我们买杯热牛奶。”张阅宁抚着他的脊背道。
“不要。”
“嗯?”
“我们快走吧,去哪儿都行,千万别让警察找到我。”
“为什么?”
初阳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都不问的。”
“好。”
走到马路上,张阅宁打了一辆出租车,扶初阳坐进去后对司机说:“去中关村。”
初阳把裙子理好,问他:“怎么要去那边?”
“那个房子还没退掉。”张阅宁关好车门,又对司机说了确切地址。
“为什么?”初阳问。
“等你回来住。”
“张阅宁。”初阳拉住张阅宁的胳膊,他的手在颤抖,五指紧紧箍住张阅宁的肉,连带张阅宁的胳膊也颤动起来。
“也别跟……”他放低音量,“别跟任何人说我回来了。”
“好。”
初阳这才安心,放开了张阅宁。张阅宁又扣住他的手心,将他牵紧。
2.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租的房子楼下下车。
“我要漱口,还要喝酒。”初阳看着远处还开着的一家便利店说。
“先上楼,等下我下来给你买。”张阅宁说。
“不要,你现在就去。”
“宋初阳!”张阅宁牵住他,“你不能走。”
“我不走,你现在就去。”
“好。”
“顺便买套和润滑。”初阳又指着旁边的药店说。
张阅宁动作一滞。
“快去吧,”初阳轻轻推他,“我不走的。”
张阅宁一步三回头,终于走到便利店,他随便拿了一瓶农夫山泉和叫做LaLaMa的红酒,又拿了瓶牛奶。
见张阅宁一直往外张望,女老板八卦地问:“女朋友等你啊?”
张阅宁点点头,“麻烦您快点。”
“哎哟,这些小年轻。”女老板还是慢吞吞的。
提着袋子出门,看到初阳还在原地也在看着自己这边,张阅宁的心安下来,然后走进了药店。
拎着一袋东西回到初阳身边,初阳自己拿出矿泉水,蹲在下水道处漱口,整瓶矿泉水都被用光时,他站起来,张阅宁立马又牵住他的手。
借助路灯微弱的光,张阅宁看到初阳嘴边被他亲得乱七八糟的口红。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初阳平静地说:“走吧。”
俩人一起进屋,初阳微微愣怔。
这间房子和之前已经大不一样。
挂上了电视机,吊灯换成了暖色调的,贴了墙纸,添置了很多很多家具,堆积得稍显凌乱但很温馨。餐桌上也还摆放着花瓶,里面是矮牛。
简直像有人在里面生活了七八年的样子。
初阳看着张阅宁问:“花了多少钱?”
“你别管。”
“你是不是傻瓜?”
张阅宁:“……”
“没出息!”
“我……”
“过来。”
张阅宁便凑过去,初阳双手勾住张阅宁的脖子。
“做吗?”他很直接地问。
“我先去给你热牛奶。”张阅宁抚摸着他泛红的脸颊道。
“做完再喝。”初阳凑到张阅宁耳边,语气轻飘飘地,“你等不及了,是不是?”
张阅宁一下把他打横抱起来,裙摆荡在地上,扫过他的脚踝,令他整个身体发痒。
初阳看着他,眸光仍然如夜晚的雪粒那样清亮。皮肤却不似以前那样柔嫩白皙了,而是染上风霜,像一张粗粝的纸。
他低头,吻在粗粝间,被搓乱的口红上。
……
死了的人落在地上,粉身碎骨。活着的人直往下坠,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