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我是蓝色的》紫颢

8、第七节

　　记忆一下子被拉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罡风刺骨的深夜。那一场混乱的同学聚会，将我推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渊，我从那天开始懂得，原来我问高城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其实哪怕蹩脚我也欣然接受，然而我要的却不是他能给的。
　　那天的我，在他出现在KTV包房之后，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开始一个人默不作声喝着闷酒，喝着喝着我哥就过来阻止我继续喝下去了，然而不习酒性的我早已酩酊大醉。
　　潜意识的我还很清醒地记得，我大声朝我哥嚣张叫嚷着，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心情很不爽，就是需要借酒消愁以此发泄我的怨气，最终目的就是想让他知道，想将我的气愤发到他的身上。
　　可我找不到缘由将我的怒气转到他的身上，我不想无理取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麻痹的情绪了。
　　于是我醉醺醺地晃到他面前，怔怔地望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极了个地痞流氓：“喂，姓高的，我有话对你说！”然后不由他分说，拖住他就往外面横冲直撞。
　　“喂，你这混蛋干什么！”他想推开我，可我就是死死不放。于是他无可奈何地被我拖着走出了嚣杂昏暗的KTV包房。
　　耳际终于安静了一些，可我的心一直在鼓噪，仿若什么被堵在了胸口，讲不清的烦闷。我眼神迷离地望着他，痴痴地笑道：“你这家伙，还记得我啊？”
　　他拿这样醉得稀里糊涂的我头疼着吧，我看着他扭曲而复杂的脸部表情有点想笑，笑他的不知所措，笑我的自讨苦吃。
　　“你这话说得……”他扯了扯嘴角，皱着眉问我：“你还好吧，啊？别犯酒疯了，OK？”
　　我使劲摇摇头，继续与他对峙，只不过我看他的眼神终于柔和了，在晃动的光照下我看清楚了他男人味十足的脸，他的青涩胡渣看起来还是那么稀疏有致，他的眉毛还是那么浓密黝黑，他的眼睛，依然深邃而无比明亮。
　　我昏昏沉沉地倒在了他的胸膛，含糊不清地问他：“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你……究竟……”
　　当我快要把话说出来的时候，一阵恶心感从胸口直涌而上，很快，随着一阵难受的掏心挖肺，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我弯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作呕，直至泛出酸水。高城站在我身边直拍我的后背，不时还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我摇头，特别抗拒他在我面前假惺惺故作关心的样子，我在心里想，如果你关心我，那当你看到我在流泪，你为何让我独自悲伤却对我不理不睬、漠不关心？
　　“我没事的……”我突然想逃走，逃离这憋闷的空间，逃离这个让我的心绞痛的人，所以我抬起头，一声不吭地看了他许久，沉默地转身走出了KTV。
　　他还算有良心，怕我出事就跟着我走了出来，但始终与我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在寂寂的街上走了好长一段，我终于忍不住回转过身看向他，他高大的身影在寒冷的夜里被路灯涂上一层昏黄的色彩，我看着感觉到无限的悲伤。一阵寒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他这时靠近了我，就站在我伸手便能触摸到的身前，用灼热的眼神与我对视。
　　我看得失了神，我记得高三那一年，在很多的深夜里，我也曾这样与他对视，那时那样的他，闪亮的眼睛里满溢的是无限的欲望，他滚烫的肌肤温暖了我的每次孤寂难耐。可是，当时他的心里除了欲望，还有什么呢？
　　我知道答案是“nothing”。于是，接下来我像发了疯般冲到了他的身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无人的街，没有温度的夜。曾经我以为我会和他势不两立，我会与他大打出手……而我始终无法做得这么决绝，在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之后我只能静默地等待，无声无息看着最爱远去——我害怕挽留，我不敢争取，我怕受伤，因为我已经伤痕累累。远去了吧，可我依然没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
　　——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我冰释前嫌，可他怎么也不曾说出口。
　　我的心越来越慌，我全身无助地颤抖，我的脑袋像快要撕裂快要爆炸了般一阵接一阵地疼，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我隔着他轻薄的棉袄往他左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当我抬起眼睛看着他扭曲变形的表情，我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快感，他的样子是多么的滑稽啊，他坚毅地忍着痛，任神志不清的我胡作非为却不制止，这样的他，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换做以前，我相信，他早就一拳揍过来了。
　　然而这天的他，无比的安静，默默忍受着我的发狂——可这不是我想要的他，我希望他如同以往那样看不惯这样任性疯狂的我，而对我拳打脚踢万般咒骂。
　　是我犯贱吧，宁愿被他欺凌辱骂也不想面对这似有若无的体贴感。
　　我不记得最后他是怎么离开的，可我清晰地记得，在高城离开之后，我无力地蹲在冷寂的街上低声啜泣，而无人光临我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