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为他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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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回响来了》
文/选A
2023.4.29
“你想让他死而复生吗？”
“结束吧，结束就是重新开始。”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潮气顺着窗户缝里钻进来四处冻人。
明明是春末，却像还遗留在冬天，裸露在外的手臂冰凉，江泠心里却是热的，一点感受不到外面的天气。
“什么时候去？”
后排的人戳了戳她的后背，小声问了一句，江泠一边端正身体听讲，一边撕了张便利贴草草几笔扔过去。
“一下课，立刻就跑。”
下课铃响，讲台上的老师刚说完下课，寂静的课堂瞬间变得吵闹，江泠急切切地站起来，却又没移动步子。
每个人都在和同伴说说笑笑，吵闹喧闹，也是一室生春的热闹景象。
“江泠？”
坐在她后面颜欢猛地拍她，“走啊，还看什么呢！”
“走。”江泠心内涩然，哪怕这是场梦，她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能见到怀阳的机会。
江泠从后门跑出去。
高一六班在四楼，她现在不是病人，扶着楼梯把手一路飞快往下跑，长怀春季的潮湿扑面而来。
熟悉的油柏路上，路两旁种了两排白玉兰树，此时正是春末开花最盛的时候，满树白雪，有时还会突然从枝头落下来，砸中某个幸运儿。
这一年学校新建好了一栋教学楼，油柏路左边空出一大片空地，右边教师楼前的花坛没有受到影响。
春季花丛盛开，灌入鼻腔的不止湿润的水汽，还有熟悉的花香。
她每往前跑一步，这场梦就越真实，脑海里关于高中时代的记忆就越多。
现在是下午的大课间，高二的学生准备去操场跑步，人群往一个方向走，她快步走在其中，白玉兰带着雨水砸在她肩头。
政教处正对着学校大门，在教师楼一楼最右边，旁边是通往操场的路，领导都站在学生必经的路口，江泠记起来，应该是在查校服。
她直接从旁边的小树林钻了过去。
政教处门外左右两侧都培育了一条长长的花坛，花坛旁只零星种着几棵桂花树，领导一般只站在路口，政教处门口反而没人，往日没穿校服的同学都是从这里穿过去。
穿过去就能见到怀阳了。
江泠上了台阶，几步便跑到政教处门口，她跑了太久，猛一开口呛到风有些刺痛，声音干涩微小：“报...”
“报告”没喊出来，她反倒先咳了一声，眼睛直盯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心底掀起惊涛赅浪，声音却干涩微小，无人注意。
怀阳就站在办公桌前，黑色毛衣开衫和牛仔裤，长身玉立，手里还拎着校服外套，站在一群领导中听训。
那些领导职业病，每一个犯错来政教处的都要受一顿口水教育，好好读书不要犯错这样的口水话说了几十年都不嫌烦。
如今面对怀阳还加一条：“这头发最迟下周一，给我染回来听见没？”
“听您吩咐。”
“还有，你那个成绩...”
怀阳低着头面对领导，丝毫不嫌烦，哪个领导说他他就好好答了回过去。
他向来是人群中突出的个子和长相，哪怕这会随意倚着桌子低着头，少年仍旧身形颀长，肩膀宽阔，背影也足以令人情不自禁多看一眼。
看到了，心也就定了，江泠缓了口气，终于大声喊出来：“报告。”
怀阳听到声音回头，唇角上扬，弯着的眼睛里光芒明亮，直直撞进江泠眼里。
他头发染成了酒红色，衬得他肤色白，外面下了雨，政教处里开着灯，他漆黑的眼珠里也折出光来。
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刚好到眉毛，随着偏头的动作轻微晃动，看见她的瞬间朝她眨眼，放开了笑。
眼尾狭长，笑容很深。
四目相对，江泠记忆里二十二岁的少年在往后退。
和眼前这个人的笑脸重合。
因为跑得太快而心跳如擂的胸口平静一瞬，江泠眨眨眼睛扯动嘴角回他一个笑，拼命忍住眼泪。
一屋子的人都转过来看她，门口的少女面色微红，眼角眉梢满是喜悦，可那喜悦带了点潮，眼角湿湿的。
肩头也湿了一小片。
教导主任扭头看了一眼外面，春末雨细如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来了，政教处距离各个教学楼都有些距离，也难怪门口的女生一身潮气。当下他便朝江泠招手：“又来个精神的，下雨天穿短袖，你校服呢？你哪个班的？进来进来！”
怀阳来时外面还没下雨，第一眼看见她习惯性地往经历身边走，被旁边的老师叫住，“你老师还没来领你呢，上哪去？”
怀阳停住脚步，转身朝老师点了个头，还是先走到江泠旁边，把人拉进来向老师解释，“领我的人来了。”
声音平而稳，欢欢喜喜地。
江泠刚才跑得急，雨落在脸上没在意，这会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干燥温暖的掌心覆住手腕，细小的波澜在心里震荡，比冷雨打在脸上还要直接让人湿了眼眶。
面对这么多人，江泠抿着嘴，头低了又抬，带着乖巧的笑解释：“抱歉王主任，我是六班的班长，来领怀阳。”
那个中年领导见一个长相乖的女学生来领，又说了两三句，训完大手一挥就把人放走了。
两个人微微鞠躬，跟老师们说再见。
出了政教处，怀阳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又把手里的校服给她套在外面，拉链拉到顶，遮住江泠小半张脸。
江泠闻到了秋日桂花清香。
是她高中时候最爱用的沐浴露，这个牌子无论什么香味都有桂花的底蕴，而且经常做买一送一的活动，怀阳家里摆的和她的是一样的。
江泠垂眸，怀阳左手无名指处那枚浅浅的痣不打眼，手腕处的生肖绳随着动作也只露出一小节，但她看着，心里的真切感实在满溢。
她抬眼，眼睛平视只到他胸口，江泠不算矮，她有162，可这年怀阳185，比她高了二十三公分。
上高中后江泠就没有再长，怀阳毕业后还涨了两公分。
好歹也是个重生，她也多喝点牛奶，会不会长高？
怀阳已经把衣服全部给她拉好，他自己只剩一件白色连帽薄卫衣，中间小小一个大写字母“H”，江泠伸手戳了戳，开口道：“hi~”
“hi个头，不看天气还是没长脑子？”
江泠心中刚升起的情怀被打破，她弱弱反击：“刚才没雨，你看高二的还去操场跑步了呢。”
“不下雨就能穿短袖，你卫衣呢，毛衣呢，外套呢？小白给你叼走做窝了？”
怀小白是怀阳家里养的狗，那狗陪了她和怀阳十几年，怀阳死后它也老了，没过半年便跟着去了。
江泠后知后觉的感到冷，好在怀阳的外套是暖的，身上是暖的，眼眶也跟着热，一激动竟落下两行泪。
拼命压下想抱抱他的冲动。
上辈子，怀阳因为她的任性连夜开车带她去找万朝云，黑白的夜里，两车相撞。
一声巨响，怀阳护住她的那一刻，有血滴进了江泠的眼睛里，她什么都看不清，脑子里却有清晰无比、好似是解放一般的声音：众叛亲离，快结束了。
江泠活下来了，可怀阳没有。
江泠逃也似的回了长怀，待在怀阳家中的卧室，不吃不喝，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窗帘拉着，周遭全是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接着视线也开始模糊。某一天，江泠忽然抬了头，日出的光线落在地板上，空气中的飞尘都闪着光，接着她就听见了一道声音。
她活了二十三年，从没有听到那么美妙、蛊惑人心的声音，
“你想让他死而复生吗？”
“以命换命，还有机会。”
于是她点头说好。
于是她自我了结。
于是她来找他了。
再醒来，她就从二十三岁的江泠，变成了十六岁的江泠。
醒来是在教室，高一六班的教室，物理老师在讲她听不懂的题，班里的同学熟悉又陌生，她身上的痛一瞬消失，经历的种种反倒像一场梦，一场像是惩罚她偷懒打盹而做的噩梦。
她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怀阳的位置，是空的。
桌子上摆了挂件日历，是怀阳送的，每过一天划掉一个数字，五月二十一，高一这年的五月二十一，是怀阳返校的日子。
快速辨认出眼前这一切的江泠没忍住掉了眼泪，连忙又擦掉。刚好后面有人小声叫她，问什么时候去？
江泠回她，下课就去。
她要第一时间去见怀阳。
江泠的嗓音恢复正常：“我穿了外套的，在教室里放着，刚睡醒就没来得及穿。”
“刚睡醒就跑出来吹风，昨晚刚跟你说过今天来学校。”
怀阳伸手按了下她额头，发现是正常的温热就放心了，开了个玩笑：“一想到见我就这么激动？”
“嗯，就是很想见你。”
少女语气认真，话说的缱倦温软。
怀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软话说的微怔，眼前的女生和昨晚吃饭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一身清凉的水汽，被他衣服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清亮又带着水雾，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明明表情是喜悦，眸间却有重重的伤感。
江泠额前的刘海还湿着，怀阳伸手擦掉水珠，随后笑她：“行，好好看，两周‘不见’，看我瘦了没。”
他反省两周，别人是没见，她可是每天晚上都见。
他不知道，现在的江泠，不再是早上和他一起上学，白天在一个班打闹，晚上接着一块回家的江泠。
她是和他阴阳相隔、想见他只能对着冰冷墓碑落泪的江泠。
她太想他了。
眼里的泪根本止不住，她擦了两下，低头掩饰，“可能真的是冻着了。”
说完她平复了激动，往后退了一小步，认认真真把怀阳上下打量了遍，才破涕为笑：“胖了。”
“哎，您二位叙旧不要站在政教处门口叙好吗，领导聚集地啊！”颜欢站在台阶下，看着两个人叙了半天的旧实在没忍住打断他们。
她也很久没见怀阳了，少年还是记忆里那样，爱笑，明亮。她从最初认识怀阳，对他的印象就只有一个词：闪耀。
无论是在教室里、球场上、元旦晚会的舞台上、亦或是人群里，他永远亮闪闪。
就是个燎着火边的太阳，一出现足以让这无边雨幕都晒干。
颜欢跑上前，她也是没穿校服跑来的，刚才被领导捉住一顿说教，好容易放了行，她玩笑的锤了怀阳一下：“终于回来了。”
怀阳看向她，“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来迎接我，我面子够大啊。”
“你以为，刚才可是物理课，那老太太巨严格，就这江泠跑到前门差点没把人撞上。”
怀阳故作惊讶，却说：“那不得在学校再转转，不然回去被抓到又要我做重力加速度。”
颜欢正转身往回走，皮笑肉不笑道：“可以，你要是想进去再跟老王交流会儿，我们不拦你。”
她口中的教导主任老王，刚才训怀阳最起劲的那个，也是开口让江泠进去的那个中年微胖男子。
“那还是回班吧。”怀阳跟上她俩，“我怕一会领导过来，又抓到你没穿校服。”
颜欢看着江泠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再看看自己单薄的短袖，给了怀阳一个非常虚假的笑脸，“喂！怀阳，我没穿校服跑下楼是为了谁啊！”
她刚被训了一顿，这会脸上的红还没褪下，一声吼的政教处的门又开了，教导主任出来了。
“你们几个，还不回去上课！”
颜欢秒变笑脸：“老师我们马上回。”
说罢拉着江泠就走，把怀阳留在后面不管了。
怀阳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想插兜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件卫衣，一下笑的愉悦：“还是学校热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为他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