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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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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萧芙白坐卧不宁,待佟芳终于归来,听到答复之后,她急得直捶手。
“吕家此番是灭顶之灾,太后经此打击定会一病不起,她再有孝心,也要想想自己啊,赵显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她胡乱在寝殿内窜走,一边走,一边抱怨,看得夏筠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要怎么劝。
邱杏踅身从屏风后露面,手里拿着海东青送来的信。
“主子,有新信。”邱杏巴巴递给她。
萧芙白忙着替吕姝英焦心,她随手一比划,魄力十足地说:“念!”
“哦。”邱杏老老实实地打开,开始念:“囡囡别怕,凌将军他一定会把你带出宫的,将军还说了,非你不娶。”
柏婶她什么时候会写信了?
萧芙白遏住脚步,一把从邱杏手中扯过信去。
是凌焰的笔迹,用柏婶的语气,她能想象到嬷嬷从旁交待,凌焰落笔书写的场景。
粉颊变红了些许,她装作不闻,略过这封信,继续说吕姝英的事。
“佟芳,我还是不放心,你说她发了高烧,怕是烧傻了,她留在煌都还能干嘛!你再去跑一趟。。。。。。”她东走两步,西走两步,已然乱了章法。
“主子!”夏筠连比带划,让她稳住心绪,“吕娘子发高热,此时怕是无人替她医治,不如主子去寻圣上想想办法,派一位御奉去照顾吕娘子。”
赵显?她不愿再见他,该说的,该交代的都已了。
不过她很快两眼一亮,“去把容大人叫来!”
佟芳低头出去请。
容渊在宫中被佟芳堵住时,胸口明显一滞,“不是说好了时间一到,就带殿下出宫的吗?现在是。。。。。。”
佟芳扬首打断,“主子有别的交待!”
容渊空白了一瞬,眼神反问向佟芳,“主子?”他什么时候成了萧芙白的奴才?
佟芳目光变得凌厉,有些威胁地催促道:“大人走快些,别让主子等你!”
容渊气得肋疼,憋着一口气,乌眉青眼地随佟芳去了坤宁宫。
萧芙白等在外殿,曲领方心的盛装,偏偏散着乌云般的锦发,看来她是想正式些,又不愿再梳髻拆头的麻烦自己。
“主子,人来了。”佟芳眼一瞟,下巴点了点,对容渊示意。
几个意思?要给她跪下不成?
容渊眼里闪了闪,像一块冰,纹丝不动。
“太后要保吕娘子活着,赵显也答应了,如今她被关在吕府,病得厉害,现在正在发高热,我想让大人派一名御奉去替吕娘子诊治。”听起来有商有量,看她表情却是不容拒绝。
“臣答应替殿下办三件事,最后一件便是送殿下出宫,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容渊掀开薄白的眼睑,十分清冷地提醒道。
萧芙白变了变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还口道:“正是因为我放心不下吕娘子,她若不好,我必定走得不安心,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大人速去办妥吧。”
还真讹上他了。
他捏了捏眉心,“送佛送到西,臣会替殿下安排。”其实心里恨得切齿。
“很好,大人办事,我很满意,退下吧!”萧芙白每次成功逼他妥协后,心请都出奇地欢畅,此时她正一脸得逞的模样。
容渊转身离开,背影含着怨气,走着走着,脚步兀自一顿。
刚才被她气糊涂了,为了抵触她当他的主子,脑子的反应慢了半拍。
调转方向大步走回来,还未近到她身前,便被佟芳拔剑直指喉间,厉声:“大胆!”
“无妨,看来大人还有话要说。”萧芙白懒懒道,“收起来,别吓着大人。”
佟芳抽回长剑,目光如刀子,剜在他身上。
甜香已快人一步来到他鼻端,容渊没再继续上前,只是有些急促地问:“殿下如何得知吕娘子发了高热?殿下派人去过吕府?”
萧芙白垮下脸,“那又如何?”
“吕望祖贪污军饷,便是为了采伐六盘平原的铜铁矿,据臣所知,吕家还有一座金矿,但吕望祖只承认军饷是他动的手脚,拒不交待那些矿藏的地点,这几日吕府抄家,更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抄到。”
“大人想要如何?”
“臣自会派人去医治吕娘子,还请殿下写信给吕娘子,问她是否知道矿藏的位置。”
萧芙白忽然知道了吕姝英为什么要留下来。
容渊立即分辨出了她的神色!
果然,她派人去过吕府,吕娘子与她交换了信息,吕家矿藏一事真的交到了吕姝英手中!
容渊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转身就走。
萧芙白才知道自己露陷了,恼声道:“叫他留下!”稍一不慎,便让他占据上风,借了自己的路子,简直可恨。
佟芳长剑即出,拦在前方,微微扬首,让他站住。
“殿下反应真快,天下少有。”他嘴上认输,承认自己一再小觑了她。
“姝英与我情同姐妹,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萧芙白语气不算太差,还是带着商量的柔和。
二人对面直视,容渊眸底很深,她看进去,只觉探不到底,长声叹息后,她假惺惺道:“我知道你想报仇,灭吕氏又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只要你放过姝英,我走之后定有厚礼相赠。”
容渊油盐不进:“是何厚礼?”
真是难对付,竟敢问身居高位者索要回报。
回你命的报!
萧芙白糊弄不过去,只得很真诚地对他说:“你想掌赵家天下,就不能得罪了我,不信看看赵显,他恨我入骨,又何曾真敢动我一个手指?你好好想想,若将来你掌江山。就不怕陇西军长驱直入煌都吗?兵者大凶,何况你也还未得天下,若提前得罪于我,岂不给自己添了大麻烦?”
话说白了,意思明晃晃的:你若动她,我就整死你。
容渊脸色阴了又阴,比刚来时更像块冰垛子。
“你再好好想想,退下吧!”萧芙白说累了,一抬手,佟芳便近身前来服侍,她步履款款地向殿后走去,没有再理会容渊。
回去的路上,容渊不时露出控制不住的狠戾之色,随后又自己告诉自己,再坚持三日,等她走了就好。
心上莫名的狂躁才慢慢被抹平。
招来一名宫中御奉,命他速去吕府医治。
御奉领命而去,吕姝英当夜退了高热,看守的禁军见宫里派人来照顾,便比之前上了心,安排了头等的饮食送来。
吕姝英在鬼门关转了两日,醒来后依旧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可她却浑浑然弄不明白一件事:
自己如今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自幼身在声势显赫之家,她三岁便得先帝赐凤冠霞帔,姑母、父亲和哥哥们无论何时都是她身后的倚仗,不管她如何任性,都无需担忧后果,无人敢对她皱一下眉,哪怕是在皇宫,她也是地位超然的存在。
如今大厦倾塌,姑母能保下她,已是竭尽全力,身后的一切倚仗烟消云殒。
她成了孤零零的一个。
阿爹在起事前,已经做好了事败的准备,吕家二十多年积攒的财富和矿藏,阿爹都私下托付给了她。
“铜矿、铁矿、金矿,共计九座,我吕望祖早已富可敌国,唯一的弱点是手中无强兵,英儿,若一切顺利,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公主,若天不助我,你就好好利用这滔天之财,代替阿爹完成心愿。”
她原本只想任性地做吕家的小姑奶奶,伺候姑母,在宫里狐假虎威,好好护着白白。
可哥哥们在她面前惨死,连她疼爱的侄儿们也横尸眼前,两位嫂嫂痛不欲生,当场就跟随丈夫孩子去了。
阿爹此刻生死未卜,但她知道,阿爹也活不了。
吕姝英清楚明白了一个事实:她要独自背负着吕家,继续走下去。
她曾经也不懂,为何白白分明厌恶赵显,却要同意嫁给他。
直到终于轮到自己,她才顿悟了这世上所有、她曾经以为的 “不合理”。
命运的光芒普照世人,将吕姝英的人生折了一个大大的弯。
是夜,吕望祖在天牢身亡。
守卫发现后层层上报,赵显得到消息,默然几许后,走出了福宁殿。
慈宁宫的女官终于盼来了赵显,她一日三请圣上,均被曹都知拦在门外。
今日圣上终于来看太后了,女官恭敬地迎上前:“圣上快请,太后恭候多时了。”
赵显眉宇间笼罩着愁云,站在吕太后病床前,撩袍下跪。
“请阿娘恕儿之罪。”
女官安静地守在寝殿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哀哀欲绝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