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与香蕉牛奶【闵玧其】》美咲阿

8、我没保护好你

　　当你有一个工作上雷厉风行，生活上却冒冒失失的上司，你会如何跟他相处呢？

　　夏琴给我的回答是“这么反差的男人，你不觉得很心动吗？”，果然有些事情是不能跟恋爱脑沟通的。

　　真不知道当年那个舞蹈才子郑号锡是怎么看上她的。

　　他本来是可以和心动挂上一点边，但自从他跟我在天台上说完那些话以后，我就将他视作我工作中的障碍物，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他丢来障碍的时候及时躲过去。

　　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这里成功熬过一个月，当然也不能完全说“熬”，有时候看到他帅气的脸庞，开会的英姿，还是非常赏心悦目，只是私下里对我那副爱答不理的嘴脸，实在让我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竟然就是便利店那个笨拙而温柔的男人。

　　他是个妥妥的工作狂，一日三餐需要我来提醒，到了下班的时间也会留在办公室，有一次我加班替他整理第二天开会的资料，看见门没关就下意识走过去帮他关上，我刚走到门边，就瞥见他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嘴巴微微张着，双手抱胸交叉，看上去有点呆傻。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早该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一点也不喜欢回家，宁可在公司待到很晚很晚，去楼下买份关东煮，都不愿意到点回家。

　　他不会是结婚了吧？难道跟老婆不和？还是说，他有个会家暴的女朋友？呸呸呸，我摇摇头，人没事还是少看点社会新闻，不然总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太正常。

　　我本来不想去打扰他，但不知道怎么了，我看见我椅子上午睡时用的毛毯，想说拿进去给他盖上，我的大脑警告我不要乱来，但我的手和脚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当我把毯子披在他身上，他就突然睁开了眼。

　　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瞪着不知所措的眼睛。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毯子，又看向我。

　　“我……我看你睡着了，怕你感冒……你要是不需要我就拿走。”

　　我以为他会嫌弃，准备伸手拿毯子，结果被他一把抓住。

　　“我还没开口，你倒是帮我把话给说完了。”

　　他松开我的手，站起来，将毯子放在了椅子上。

　　不过等下，这好像是我的毯子，他不打算还给我吗？所以他到底是嫌弃还是不嫌弃啊？

　　“吃饭了吗？”他问我。

　　“还没，不过我不饿。”

　　话刚说完，我的肚子就开始叫了，我连忙捂住。

　　“你别误会，这是中午的还在消化。”

　　他的确没误会，他压根就懒得听我解释，不知道到底是谁打扰了谁工作，总之他拿上车钥匙，走到门口停下，转身对我说：“我肚子饿了，陪我去吃饭。”

　　刚坐上副驾驶的时候，我的心还很慌，他虽然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我总觉得像他那么抢手的男人应该不至于单身吧，我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其实我觉得我坐后排比较好。”

　　“你还想让我当你的司机？”他看着我，“要我说，这车应该由你来开。”

　　听到这里我选择闭上嘴巴，我一想到我的路考考了三次都没过，更别说帮他开车了。

　　在入职之前，他就把我的底摸得透透的，所以我不会开车这件事他也知道。

　　“韩餐还是日料？”

　　“嗯？”我看着他眨眨眼，“你问我啊？不是你要吃饭吗？”

　　“我选不出，你帮我选一个。”

　　果然是不爱吃饭的人，连吃什么都要别人帮忙决定。

　　“韩餐吧。”

　　“好。”

　　我们停好车，走进一家面积不算大的韩式餐厅，店家是一对夫妻，丈夫在厨房烹饪，妻子在大堂招呼客人和上菜。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老板娘还送了我们两份小菜。

　　餐上齐后，我们都很默契地埋头用餐，他还是老样子，边吃饭边看手机，不是看资讯就是在看工作资料。

　　“副社长，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看工作了？”

　　话刚说出口，我就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越界了，他可是我的上级，我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会怼回我的时候，他居然真的把手机放下了。

　　“那个……我是觉得吃饭就要好好吃，你一边看一边吃就容易消化不好。”

　　“嗯，我不看了。”

　　什么情况，他怎么突然这么温柔，难道是老板娘给他放“听话水”了？看他如此认真低头吃饭，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我一边吃一边笑了起来，很不巧就被他看见了。

　　“笑什么？”

　　“没什么。”

　　“赶紧吃。”

　　我为什么要同情资本家啊，反正吃得再快他也是带我回去加班，我顿时懊恼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吃完饭他主动付了款，我们回到车上，他突然问我：“你家住哪儿？”

　　“你不会要送我回家吧？”我很诧异。

　　“不然呢，你要回去上班我也不介意。”

　　“真的？我可以回家啦？”

　　“你再不说我就回公司了。”

　　我立马说出了一串地址，笑嘻嘻地看着他。

　　“可是，我资料还没整理完。”我还是有点心虚。

　　“会议推迟到下午了，你上午再弄还来得及。”

　　“为什么改了时间你不跟我说，早知道……”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没事……”

　　“早知道你就早点走了是吗？”

　　“你就那么喜欢加班啊？”

　　“喜欢。”他回答得很肯定。

　　“奇怪的人。”我碎碎念着。“你看你都事业有成了，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生活？你指什么？”他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就和朋友吃饭喝酒，跟喜欢的人一起约会呀……”我故意说。

　　“无聊。”

　　“无聊？你没有朋友，没有喜欢的人吗？”

　　“那你有吗？”他反问我。

　　“我有朋友呀！”

　　“喜欢的人呢？”

　　“……”他把我问住了，“是我先问你的好不好。”

　　“你都没有你还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刚才是在笑吗？

　　“你不会这把年纪了还单身吧？”

　　他突然踩了一脚刹车，看了我一眼，吓得我赶忙抓紧了前把手。

　　“再多嘴我就让你下车。”

　　首次体验上司送自己回家，感觉并没有我想象那么好。

　　是我说错话了吗？还是说我提到了他的伤心事？他不会是有什么情伤吧？我捂着嘴。但不应该，他那么有才又那么有钱，想靠近他的女孩子肯定一大把，要是我……等下，为什么我要说我。

　　我狠狠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尽管我很好奇他的个人情感，但随意打探别人的私生活并不礼貌，我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和他说话了。

　　由于我没有告诉琳姐自己的工作情况，面对加班的情况，她也从不说什么，还单纯地以为我只是找了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叮嘱我要好好工作，年轻就要多努力之类的话，我也只能像鸽子一样点头。

　　助理的工作十分琐碎，更何况我的上司还是以为高要求，高能力，高自律的可怕男人，像我这种职场菜鸟，做事能力跟不上他的传唤速度，思想也难以达到他的高度。

　　要说沮丧和挫败肯定是有的，但偏偏这个男人总会突然给你一点甜头，让你短暂地遗忘他给你带来的折磨。

　　上一次是加班饭，这一次是休假，他说自己过段时间要出差，公司没什么事情就可以不用来，就当给我放几天假。作为他的贴身助理，我自然会问一嘴他的出差行踪，结果他居然告诉我这是私人行程，我不需要知道。

　　“你不会是去偷偷结婚吧？！”我小声地说。

　　他转过头，皱起眉头，我知道他又对我忍无可忍了，没办法，我觉得我也就这种时候可以让他稍微尝点“苦头”。

　　“我认为你还是来上班比较好。”

　　我听完赶紧跑回自己的工位，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午休起来，我看到对话框他发来一条消息，说让我去楼下买两杯咖啡，一杯冰美式，一杯摩卡，钱已经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

　　我买完两杯咖啡，路过了之前打工的便利店，看见阿慧姐在收银区。我想着耽误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就走了进去。阿慧姐看见我很开心，还问我最近工作的情况，我回答她很好，还说老板给我放了几天假。

　　因为还在上班时间，我也不能久留，走之前经过冰箱，顺手拿了两瓶香蕉牛奶，阿慧姐最后没收我钱，让我拿了赶紧上班去。

　　他的办公室门没有关，我提着咖啡敲敲门进去。

　　“副社长，您要的咖啡。”他正在跟客户打语音，头也没抬地说“你把摩卡拿走。”

　　“诶？为什么……”

　　“因为是给你的。”他看我半天没动静，又说：“拿了赶紧出去，我在工作。”

　　我把摩卡拿在手里，与此同时，我又将口袋里的香蕉牛奶拿出来放在了装咖啡袋子的旁边。回到工位上，我看着这杯摩卡，心里有些复杂。买咖啡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杯摩卡会是谁的，因为他常年都只喝冰美式或者手冲，加奶加糖他一律不要。

　　所以他知道我喝不了苦咖啡，才给我点了摩卡。我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给他泡咖啡，用了过期的咖啡豆让他生气，现在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了。

　　副社长出差的第一天，我还是回公司上班了，并不是因为我内疚，而是我确实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

　　早上和市场部、IT沟通开完短会，下午整理好项目资料我就提前离开了，进电梯时看见人事部经理，我们互相打了招呼，电梯关门时，我隐约听见她对另外一位同事说“我就说吧，她肯定是……”

　　入职两周，我就听到过一些传闻，人事部说我根本不是这个专业却被选为当助理，觉得我的出现并非走了正常流程；于是谣言肆意，有人认为我是关系户，有人觉得我和副社长关系不一般，还有人说我是别的公司派过来的间谍……人事经理表面对我是客客气气，背地里也没少说三道四。

　　好在我的上司从来不在意这些，看见我因为流言而沮丧难过，他只会叮嘱我把工作做好，或许也是受他的影响，短短两个月时间，我已经感觉到我和之前的自己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天下来，我总会不自觉地看向他的办公室，脑海里想着他说“我是私人行程。”。

　　到底是什么私人行程呢？不会真的去偷偷结婚了吧？想到这里我竟然还有一丝沮丧，真是可笑，被他使唤久了，突然放我自由了反而让我有点六神无主。

　　难得休假，我约上温哥和老邓出来喝酒吃饭，珊珊最近一直在加班，实在没办法出来，于是我们三个人吃完饭又去温哥表哥开的KTV去唱歌了。

　　站在楼下，我看着熟悉的角落，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问我借火机，我想也没想就从口袋掏给了他，难怪他后面问我是不是也抽烟。

　　我笑了起来，老邓问我笑什么，温哥看我一脸洋溢，抓着我审问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我倒是想有一个男朋友，但也没有这号人可以出现。非要找一个目标的话，是的，我确实又想到了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起他，他去哪里了？他怎么突然没消息了？他说的私人行程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我们结束准备去前台开发票的时候，路过一个大包厢，我仅仅就是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只是望了一眼，竟然就看见了他。

　　他喝得满脸通红，衬衣领口敞开着，手里握着半杯洋酒，他还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线条好看的手臂肌肉以及青筋，释放着他那独一无二的荷尔蒙魅力。然而这一刻，我半刻痴想都没有，我只有愤怒以及失望。

　　这就是他的私人行程，和一群衣冠禽兽一样的男人坐在一起，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位姑娘，包括他的身边也是，温哥说过，她表哥的会所经常会有一些财阀、官宦以及有钱的商人，他们私下也设有陪酒服务，只是不会明着说。

　　所以这两次表哥给我们选的房间也都是非常隐蔽的角落，不让其他人打扰到我们。

　　老邓问我看什么，温哥也喊着说赶紧走，而我的脚却迟迟停在原地，仿佛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当摸着脂粉气的女人拿着酒杯靠近他，我再也忍耐不下去，或许也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的胆子如火箭发射一般，咻地冲上了脑门。

　　包厢里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他。他用力眨着眼睛，身体向我的方向前倾，等他看清了我，我已经站在他面前。

　　“副社长，这就是你说私——人——活——动。”我把那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谁啊这是，老闵，你的人啊？”旁边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微胖中年男人说道。

　　更有人把我当成陪酒小姐，抓着我的手想要将我拖过去。

　　“新来的妹妹吗？多大了啊！挺可爱的啊……”

　　“你放开！”

　　长这么大我可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乌烟瘴气的场合，更无法直视这群令我感到恶心肮脏的油腻男人，当陌生老男人摸上我的腰，我吓得大叫一声，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我看见他起身，跨过人群向我的方向走来，他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另一个男人的手中夺了过来。

　　接下来的画面也是我没有想到的，他把我拉到身后，顺势又给了那个男人一拳。

　　包厢里瞬间戛然而止，我捂着嘴巴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所有的记忆都在他重重的一拳下彻底丢失了，我只知道他抓着我的手走出包厢，我们穿过走廊、进入电梯，走出KTV的大门，他的脚步一点也没停下，越走越快，我几乎就要跟不上。

　　“呀！你慢点！”

　　终于，在我一次次呼唤中他猛地停下，他转过身，对着我喘着粗气，他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又气愤地放下，他涨红的脸像熟透的柿子，很快就要裂开。

　　“你在干嘛？”他正在努力克制情绪。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这是我的私人行程，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你以为我想管？我本来是要回家的，结果我就看到了你，我看到你和那帮人……”

　　有些许我觉得恶心，我不愿意说出口。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又叹气。

　　“算了，随你怎么想。”

　　“你承认了吧！你的私人行程就是做这种事，是吗！”

　　他没有理我，转身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愤怒地咬在嘴里，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打火机，他骂了一句粗口，并把烟丢在了地上。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怕，连我也不敢靠近，我知道他一定很生气我破坏了他的局，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他。

　　“对不起……”我主动向他道歉，“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的场子。”

　　他转过身看着我，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吗？如果我要是喝醉了，没人帮你，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那你呢？你就不危险吗？你和他们明明是一类人。”

　　他突然哑口无言。

　　我们陷入了沉默，很深的沉默。

　　头顶的路灯亮得发烫，抬起头都看不清月亮，我有些后知后觉，想起那双抚摸在我身上的手，我又一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问我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我摇摇头，只是抱着自己，他似乎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向我靠近。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试图安慰我，我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转身投入他的怀抱。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不想看到你和他们一样，你不要变成那样好不好……”

　　眼泪从眼眶缓缓流下，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我抓着他的衣服，把脸埋了进去。

　　“对不起。”他的唇贴在我的耳边，“我没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