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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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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骤冷,凉水结冰,冰碴子没过她的脖颈,她无法呼吸了。身后的女人拎起她的衣襟,面目狰狞,就要将她溺死。
女人双目通红,仿佛在她眼中,她要杀死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让她灭门的仇人。无尽的凉水涌进咽喉,她不行了。
她眼眸微微泛白,意识模糊。她才七岁,还是不知事的年纪,她要死了吗?身体渐渐无力,她停止了挣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眸间照进了一丝光亮。
“临儿,临儿,你醒醒,醒醒。”少年焦急的声音在她的耳间回荡,不停地充斥着她的脑海。
天微亮时,凉风透进,临娘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脖颈,呼吸渐促,往事种种,犹如昨日。这么多年,死亡的气息,始终缠绕着她,梦魇不断。
“姐姐,你醒了吗?”外边有人敲门。
临娘穿好衣服,笑着迎上去。烟染见她出来,急忙搂着她的胳膊,跟她交待着各种细节,“姐姐,爷是个温柔的人,待我们下人都极好。你第一次去里屋伺候,即使出了什么差错也没关系的。”
临娘眼眸低垂,微微一笑。薄光清透,她面容明媚。一时间,烟染微怔,不由得看呆了,心想,她这样的人物,落在府里可惜了。但转而一想,她这般容貌,在府里无出其二,把爷身边的烟雨都比下去了。如果她能被爷看上,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偏偏啊,青梧院生了个母夜叉,仗着她姐姐的威风,作威作福不说,还经常责打她们。烟染平素都躲着她走,结果,她刚跨进垂花门,就望见了烟柳。她站在树下,双眸犀利地打量着她们。
烟染不由得瑟缩了下,躲在临娘身后。临娘低垂着头,宽慰着她,侧身走了过去。
烟柳望着她们的背影,面色不善,眸中隐隐透着几分嫉妒。
府里的主子风流多情,正房夫人又三年无子。老夫人早就发话了,要在府里挑个伶俐的,抬为姨娘。青梧院里就她们几个适龄的丫鬟,烟柳势在必得。偏偏啊,临娘来了,容貌比她出色,眼瞅着就要进爷的房里了。
烟柳一想到这个,就气得牙痒痒。这时,侍女来报,说库房里的白釉少了几件。烟柳蹙眉,急忙去看。
“怎么就少了?守门的李妈妈呢?”
“已经被摁下了,烟雨姐姐还没回来,我们没了章程,这才来劳烦姐姐。”
烟柳顿住,“爷昨晚没回来?” 她姐姐烟雨是爷身边的大丫鬟,向来跟爷形影不离。她眼珠一转,唇角微勾,又折了回去。
后面侍女追着,烟柳拂了拂手,回头再说,让我先把正经事办了。
爷不在府里,也就不用伺候。烟柳闯进来的时候,她们正在小屋里说话呢。
“啪,”烟柳扬起手来,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临娘的脸上,白皙光滑的肌肤瞬间就肿了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烟柳甩了甩手,用力过猛,手肘作痛。但这一巴掌,打得是真痛快。
临娘倒在地上,头上的玉钗被摔成两段,她捂着红肿的脸颊,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烟柳,你想干什么,”烟染惊呼,把临娘扶了起来。
“哼,烟染,不关你的事,你让开。你个小蹄子,心眼也忒坏了,让人把我引开,好去爷那献媚,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是什么货色,就凭你也敢打爷的主意,今儿,我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青梧院的规矩就乱了套了。”
说着就抄起旁边的掸子,挥了过去,临娘下意识地挡在烟染前面,硬生生挨了一记。余光瞥了眼门口,瞄到了青绿色的衣角。她眸中含泪,娇美的容颜梨花带雨,惹人生怜。
“烟临,”烟染见状,猛地使劲推开了烟柳,“够了,你那点小心思谁不清楚啊,打也打了,也该够了吧。”
烟柳得意洋洋地笑着,双手环在胸前,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烟临心怀不轨,按规矩,要逐出去。”
烟染气笑了,“叫你几声姐姐是给你面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嘛。空口白牙的污蔑人,你不就怕烟临入了爷的眼嘛。依我说,烟临性子温顺,长得也好看,就是比你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烟染的母亲是老夫人身边的,她莫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烟染呵了一声,“凭什么跟你说,我跟你说得着嘛。”她从柜子里拿出药膏,给临娘敷上。
烟柳气得直跺脚,偏生没了法子,只得气鼓鼓地走了。
临娘微微抬头,屋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她低垂着眸,若有所思,
院门口,李清仿若门神似的守着,爷回来了,烟柳顿时就慌了。廊芜上,烟雨端着金色的托盘,烟柳吓了一跳。
听她把话说完,烟雨摇了摇头,“把你的性子给我收收,不然,我也保不了你。”说着便往屋里去。
李含章见她进来,接过茶,“查得怎么样了?”
烟雨笑着,“户籍和姓名都对不上,她在撒谎,不过,”她微顿,直视李含章的眼睛,“奴婢怀疑她是扬州人。”
“哦,”李含章嘴角划出一抹笑容,“说说看。”
“奴婢查过,小冬是她半路上捡的。她扮作护主寻亲的丫鬟,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她通身的气派,温顺的性子,显然是从小教养的,寻常丫鬟可学不来。”
见李含章没有说话,烟雨接着道,“她姓叶,从扬州来,年岁对得上。现在,京里到处都在找她,可她偏偏被您阴差阳错带进了府。”
李含章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眼前浮现出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除了这些呢?还有什么证据。”
“叶坤中年才得这么一个女儿,养得金尊玉贵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扬州的官眷都没见过她。”
两个月前,巡盐御史冒死上奏,弹劾扬州知府叶坤和一干官员贪墨盐税,中饱私囊。圣上大怒,锦衣卫连夜逮捕了叶坤全家,独独漏了他的女儿——叶琳琅。
更离奇的是,锦衣卫把叶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才查抄三十万两白银。而扬州每年光盐税这一项,就高达一百万两,那其他的银子去哪了。
朝中动荡,太子和英王结党营私,分庭抗礼。盐税案的主谋不是太子就是英王,大理寺和刑部门儿清,但就是撬不开他们的嘴。
最近一个月,京中渐渐有传言,说叶坤手里有本账册,就在他的独生女儿叶琳琅身上。太子和英王纷纷派人四处寻找,就连京城的哨卡都看守得严丝合缝,在京城铺了一张大网,就等叶琳琅来钻。
想到这,李含章嗤笑一声,“管她是谁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烟雨弯了弯唇,“咱们侯府不参与这些,自然是牵扯不到的。”
“你觉得,她怎么样?”李含章望向烟雨,问道。
烟雨一怔,笑了笑,“是个绝色美人。”而且感觉很亲切,烟雨想道,烟临给她的感觉分外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李含章低头邪魅地笑了笑,一把搂过烟雨的腰,箍在怀里,嗅了嗅她发间的兰花香,“那爷给你添个妹妹吧。”
“爷忘了,奴婢有妹妹,叫烟柳。”烟雨似有所指。
“她太聒噪了,”李含章嫌弃地皱皱眉,“今晚,就让烟临守夜吧。”
烟雨挑挑眉,“爷是不是着急了点,欲速不达啊。”
“她进府都一个月了,也差不多了,”李含章轻浮地笑着,手指挑起烟雨的下颌,“找人去趟大理寺,问问叶家的嬷嬷,叶琳琅身上有没有什么记号。”
烟雨笑着捧起他的手,推了推他,起身福了福礼,“奴婢明白。